第二章 分家
余晓燕醒过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一个男孩子鬼哭狼嚎的声音,吵得她脑仁疼。
她感觉整个人都热烘烘的,还在出汗,便不自觉地掀开被子,温度瞬间凉了些。她费力地睁开眼挣扎起身,瞬间被眼前的场景,给整懵住了!
一个17岁左右,皮肤略黑的男孩,被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给揍得到处乱窜。
我去!这不是她亲哥余勇吗!怎么长回成个学生样了?余晓燕又赶紧才看了看自己,不仅对方成了孩子,自己也给长回去了!
她有些不信,又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痛!没做梦!
男孩看见她醒来就开始嚎叫,“你就知道告状,有本事下来单挑,哎,爸,疼!”
余晓燕眼圈突然就红了,瞬间满脸都是泪水。
余森快步走了过来,浓密的眉毛,一张大方脸,高高大大的个子,这个时候的余森还十分健康,中气十足,没有20年后满身的疾病。
她的眼泪就跟珠子断了线一般,嘴唇颤抖,看着上辈子被生生耗死的余父。
“爸爸爸。”
余父声音很温和,“这是咋了闺女?”
“她能咋的,就会装模作样的!”余勇气鼓鼓地在旁边瞪着她,冷不丁地丢了一句话。
余父刚准备呵斥余勇,余晓燕哽咽开口:“哥对不起。”
余晓燕现在别提多感谢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了,上辈子余勇是因为她,死在了公司楼下的大马路上,她到死都愧疚。
这声哥,可把余勇给叫懵了!不仅是余勇懵了,就连余父也懵了。
余勇比余晓燕大2岁,今年17。从前跟着余家老太,也就是他们的奶奶住在县城,因为没考上县里的一中,来了玉兰镇上读二中。
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余勇来了半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被叫哥。
他凶巴巴的脸上懵呼呼的,有些生气又有些尴尬:“走开,谁是你哥。”
那模样,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把原本要训他的余父给逗笑了。
“再休息会,爸去给你做点吃的,咱明天回玉兰镇去。”
余晓燕看着周围的环境,蚊帐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上面厚厚的一层灰,连铁钩都是锈,床上是一床破被子,又潮湿又脏。
如果她没记错,这一年是93年。妈妈任秀和她爸余森都在玉兰镇上上班,这房子是余老太家最破的一间房。
“行!”余晓燕应了一声,就乖乖躺回了床上,余父带着余勇出了房间。
床上有面脏兮兮的镜子,余晓燕凑了过去,稍微用手擦了擦,镜子里的自己,肉嘟嘟的脸,鼻子也是圆圆的,双眼皮,我靠,真胖!
她依稀记得,这一年,是被带着来县里给余老太送鸡蛋的,结果和三叔的儿子余成打了架。
余成骂余晓燕全家是野种,余晓燕气不过和他打起来,余勇在一旁没当回事,结果余晓燕被余成一脚给踢进池塘去了。
幸好路过的人把她救上岸,可这事余老太一个字都没骂余成,倒是臭骂了一顿余勇,说他没顾好两个小的。
余勇不服气,顶嘴说了句:“又没淹死她!”
这让余父听见后,抬手就把余勇给揍了一顿。
放在上一世,她必然会跟着余老太的思路走,把错都怪在余勇身上。
可从20年后回来的她,早就对余老太的这几招看得太透了。
“碰咚”一声,门被用力推开了。
一个面色蜡黄,一脸刻薄样的老年人,带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是余老太和三婶舒桂英,两人都一脸严肃,气势汹汹,看来,来者不善!
舒桂英一把掀开余晓燕的被子,阴阳怪气地开了口:“醒了,就赶紧去给成成道歉,他的手都被你掐紫了!”
她的口气有妒忌、有厌恶,就是完全没有一点点作为长辈的模样。
余晓燕扫了一眼门口,没说话,也没动。
“我还叫不动你了是吧!”舒桂英说完就上手来拽。
余晓燕也就让她拽,不仅让她拽,还顺势往前方一扑,人就这样从床上扑了下来,把桌子都给撞翻了。
舒桂英慌忙停了手,她今日力气咋这么大?
余父在隔壁的厨房准备做饭,听见声响赶紧跑了过来。
余晓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趴在地上就拽着舒桂英的裤腿哭嚎道:“三婶,你别打我了,三弟说,奶奶骂我们全家都是野种,周围的人哪个不看热闹,我是个女孩子啊,没有名声了我怎么活啊,就算不管我,檀妹妹和野孩子当姐妹,外面的人就没想法??
93年,这会社会风气,还没20年后那么开放,名声在农村和城镇都很重要,家里凡是有什么腌臜事,传出去降的是一大家子的身份。
舒桂英愣住了,余檀是她女儿,今年15了,正在县里读初三,这下半年就要冲刺考一中。
当父母的,自己怎么样都没事,凡是涉及到小孩,一点一滴都要细想,对她来说,余晓燕死了都和她没关系,关键是可别影响自己家的余檀。
余父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闺女被拖在了地上,哭得眼泪汪汪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怎么的,娘,你是不是这么说过?”
余老太此刻在屋子里,抽着烟扇着蒲扇,高高的颧骨,像个骷髅头。
余老太一眼就看出了苗头不对,轻言细语地说:“这话呀,是我说的,我发火说出来的话,当儿子的是要计较不成?”
这个老太婆道行还真不低,一句话就把问题缩小成了母子关系。
“以后管住你家成儿的嘴,管不住我老婆子不打死他!”余老太看余父没说话,紧接着又瞪着舒桂英。
给个棒槌给颗糖?这道行!
余晓燕上一世见多了这个老婆子使这一招,对她爹有用,对她,呵,已经免疫了。
“奶奶,那为什么,你生气的时候不这样说二叔和三叔,就唯独说我爸?”周晓燕冷不丁抬头地问了一句。
余父刚稍软下来的心,突然就像扎了根刺。
余老太撇了一眼余晓燕,眼神里的愤怒就像是要喷发的火山。
余晓燕知道,余老太的母亲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听说是个唱戏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硬是将她塞进了书香门第的余家。
余老太进门两年都无所出,就托人从外面抱来了余森,余森来了没半年,她自己就有了娃,连续生了三个。
可惜呀,后来余老爷子惨死,留了孤儿寡母几个人。
余老太的对余森的狠心那个时候就表现出来,余森刚念完小学,她就让他去跟着人家卖货,供她自己的孩子念书,一直到余森结婚之前,他赚的钱得通通交给余老太。
余老太心里明白,她这个养子,心肠软,说几句,平了事情也就没事了,偏偏这丫头今日要作妖。
“燕儿,你和你哥吵架,你爹妈是不是都帮着你,大的让小的,从古至今的规矩不是,你这娃儿。”余老太此刻不好发火,只好强忍着怒火,好声好气的讲话。
余晓燕当然知道,老太婆是为了挑拨她和余勇的关系,把矛盾又转移到了她这儿。
“奶奶,那每个月你收我们家一百来块钱的生活费,二叔三叔不仅不收钱,还让弟弟妹妹们先吃肉,他们吃剩的才是我哥的,难不成有这规矩?”
余老太有些惊讶,收这事余勇都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知道,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余晓燕上辈子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这事还是余勇后来和家里闹的时候,余森亲口说出来的。
余父一听就愣住了,紧接着就气得满脸通红,“妈,勇儿是你非要带到身边的,我和任秀每个月的工资,一大半都放在这里,想着儿子不在身边让他吃好点啊……”
门口的余勇一脸愕然,奶奶不是说,家里把他丢在这儿,从来不给钱吗?
还说家里只管小的,压根不管他的死活。
每个月家里给了一百多?那么多钱,他处处还要看弟弟妹妹的脸色!他的脸色也顿时难看得很。
余老太本身就瞧不上这对兄妹,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兄妹俩的妈妈任秀是农村的,她骨子里就觉得自己比乡下人高人一等,被突然戳破了私心,气得也顾不上装了,破口大骂起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个乡下女人生的狗东西,我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怎么的,还要你做主了?!”
余父是个疼老婆的,她老婆对他多好啊,这些年不是没明白,老太太没把他当自己人,他就当念着她养他一场,能忍就忍了,没想这么多年了,又是骂自己的老婆,又是克扣儿子的伙食,还骂他女儿狗东西。
他捏紧了拳头,咬紧了要骂人的牙关,突然抬起了头:“分家吧!”
“分家!”这两个字一出来,在余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除了余晓燕,周围的人都张大了嘴。
对!余晓燕要的就是分家!他们家必须要离余家远远的,重新把稀烂的牌局洗清楚!
余老太急了,她还没死就分家?!
“你敢!”余老太一脚踢翻了放在床边的柜子,眼里蹦出了怒火像面对仇人。
柜子被踢翻在地发出的动静大,隔壁的老三余光海也听着声响过来了。
“分!养我一场,我能做的都做了,这么些年,你骂骂我和任秀就算了,我们做儿女的,你骂,我们就听着!如今你连孩子的伙食都克扣着,今天翻了天,这家都要分!”
余父自己受委屈不打紧,两个孩子他看得紧,两个娃都是老婆拿命换来的,亏待他行,亏待他两个孩子,那是要他的命!
“大哥,妈不是故意的。”余光海压低了声音,在余森旁边劝道。
余光海才不是舍不得他这位大哥,而是因为余森和任秀的单位好,一个在百货公司,一个在供销社,每年都给老太太钱,家里有需要帮衬的,都是这两口子的事。
有了大头,他们几个就少给点不是。供销社多好的单位啊,每年外面人花钱都弄不到的东西,他们家因为老大这两口子,每年都或多或少,能得些好东西。
“三叔,我和三弟打闹了一番,三婶刚都把我拖下床让我去给三弟道歉,如果是奶奶这样对三弟弟,你会说奶奶不是故意的不?”余晓燕在一旁淌着眼泪哽咽地样子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舒桂英此时恨得牙痒痒,这丫头掉了一趟水池子,没被淹死,怎么还伶牙俐齿了。
余父瞟了一眼三弟余光海,护着女儿,什么都没说,目光坚定地看着余老太。
余老太抓起床上的蒲扇摔在了地上,“孽障,都是孽障!”
“分家,行,你们滚,这家里什么东西你也别想捞着,带着人都给我滚!”
余老太火冒三丈,也顾不得稍微掩饰,只顾着发泄怒火,摔了蒲扇,又起身拿拐杖打人。
原本她是想打余森的,可余晓燕迅速就蹦到余父身前了,她个子,在余森的腰间,额头被飞来的拐杖打得结实,那拐杖底部有一块铁皮子。
余晓燕的脑袋上瞬间血淋淋的一片。
“啊”余勇吓出了一声哭腔,紧接着周围惊呼的声音都紧接着就从她耳边传来。
她刚重来就被开瓢了!大白天的看见了星星,脸上一片湿漉漉的,我去!这老太婆打得是真重啊。
舒桂英看着眼睛血红的余森,生怕他气昏了头会还手,假模假样地上前护住了余老太:“娘,娘,娘,你可别气出个好歹。”
街坊邻居此时是在屋外围了一屋子,都看见了余老太当着余家老大就打人家闺女,眼里都是深有意味的眼光,看得余老太浑身不舒服。
老三余光海慌忙扯住眼睛血红的余森,心里边嘀咕,“今天老太太咋这么糊涂。”
余父挣脱开余光海的扒拉,气冲冲地走到余老太身边,把拐杖扯了过来,狠狠的折成了两半摔在了地上:“我啥也不要,从此以后,咱就断了!”
此时,就连余勇也狠狠地踢了一脚拐杖,吐了一口唾沫,跟在余父后面快步走了。
此时,只听见余老太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反复尖叫着:“滚,都滚,白眼狼,泥腿子,不要脸,以后都别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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