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
血肉组成的十字架令人不寒而栗。而于干枯血肉与有微微尸斑肢体组合肉块中伸出的手虽残破但能看出原本是多么细腻洁白。也许是出自一位妙龄少女，她用这温柔的手编织、写画、抚摸洁白的羊毛。而现在它却伤痕累累，被那堆簇拥着它的残骸推出。
她指尖夹着人间守则的模样，是否是一种绝望的善意提醒？特雷西看过规则后上前一步，轻轻触碰那只早已冰凉的手。
“有很强烈的求生与悲伤情绪，”特雷西呢喃。他能轻微感受到死者的情绪，而这只手给他传达的感情无比明确：“安息吧。”
看着那位富二代心理异能者特雷西，路西法属实没想到他是这样感性的类型——会去安息一位死亡的npc。他想发笑，因为他觉得这没必要。
路西法一直以来就是那种淡漠生命的类型。学生时期那次和同学一起召唤七宗罪君主的下场——同学死了，他活着。
那位七宗罪君主对他wink后，直接抽掉了路西法那位只是因为好奇和年轻冲动召唤恶魔的同学全身血液。路西法看着前几分钟还信誓旦旦相信会有恶魔、有些兴奋紧张的同学一下变成一副干瘪的皮囊——他毫无感想。拎起书包回家，又是崔妮缇妈妈做的温馨晚餐，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冷漠、或者说是对生死的麻木。路西法曾经就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什么杀人如麻的记忆，但最终他还是认为平平无奇的自己中二病发作。
可能是灵异事件与生死见多了的关系，但这种心情进入这里后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这些善良的人…他实在是有些融不进去。他甚至在回味刚刚在生死上走了一遭的惊险刺激。反复品尝，就如同辛辣与甜蜜同时在舌尖交织，他从未有过绝望害怕的感觉，现在只觉得很新奇。
“我这是怎么…”路西法为这些奇怪的想法有些心烦意乱，他看向身上有些血迹的欧兰，发现欧兰也在看着他。
欧兰耸耸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觉得，我们该把这张规则带回大本营。”艾斯打破了沉默。
“信息量太大…回去再说吧。话说加百列不是说过今天傍晚会发放神谕吗。”路西法在脑中迅速归纳好信息，但有些东西越理越觉得有意思。
他已在心里有了个初步的想法。这张规则前一半是精简版的十诫，后一半是后续添上去的——而后一半信息量相当大。
“你呢？”特雷西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略有狼狈但依旧保持微笑的欧兰。在他们眼里，欧兰是刚刚这间房间发生“审判”的罪魁祸首。
欧兰微笑，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片刻清脆的声音从他那儿发出：“我不和你们一起。”
哦…他不喜欢彼得神父。路西法心下了然，眼神询问欧兰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欧兰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孩没那么强，他的异能是不让自己变脏而已。对我们来说确实没什么帮助，让他自己鬼混吧，我会尽力盯着他。”路西法上前一步在特雷西和艾斯耳边道。
既然欧兰不想和他们组队那也没办法了。路西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帮他。这种脾气古怪的小孩子…真是好奇什么时候会死。
不过长得确实很可爱，路西法对他没有恶意。恰好欧兰也对他没有恶意，能作为一个连接普通队友和游离成员的桥梁，他还算满意。
欧兰似乎是知道路西法想法一般，微笑着用一本书打了他一下。
“路西法哥哥，我知道你想让我帮你先开路，那我就顺便说一下吧，我先来这座房子的时候地上已经全是肉了，我在二楼发现了这个日记，上面写的是这个村子的人在进行“那个东西”的召唤，”他递上那本日记并指了指附近的田地和天空：“这里已经被沙尘暴和干旱侵蚀很久了，土地上的植物奄奄一息空气中也都是灰尘，他们在乞求“那个东西”的降临。”
欧兰示意面前三位成年男青年看周围弥漫着由沙子组成的“雾”和毫无生机的旷野。
“眼力不错。我们之前就有假设这里是…“那位”未曾注视的地方，”艾斯突然想起这张规则前面的部分提到不能妄称神明：“而且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嗯嗯，”欧兰笑着点点头：“于是他们进行了让“那玩意”降临的仪式，我观察到地上的尸体全部——全部！是从头部开始炸裂的，又看了很多具尸体，我确认是从眼球开始炸开的。这说明…”
“可能是直视了不可描述的东西。”路西法自然接话，毕竟他就是这么“死”的，当时明显感觉从眼球开始炸开。而且在现实中经常受到灵异事件的困扰，自然会去看很多怪谈一类的东西，这自然包括看了克苏鲁神话——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明明是耶和华的地盘但却是克系副本。
“正确～而下面的大家也看了规则咯，有一条说了那个谁不是那个谁，所以我个人认为是这个村子召唤出了其他的神秘东西，好啦！天才欧兰分析完毕！”欧兰拍拍小手。
路西法粗略翻了翻日记。封面印着可爱的花花草草图案，是一位少女的日记——或许是那只手的女主角。
【x月x日阴已经两个月没下雨了，沙尘暴又把窗户吹坏了…我们从城里订购了玻璃的窗户…】
【x月x日阴天上都是沙尘，已经好久没见到真正的灿烂阳光了，村民们要请求（划掉）降临吗。他们不停在教堂做礼拜，据说有虔诚的教徒真的成为天使了呢，他们会回来吗？】
大多都是无意义的内容。但中间被撕掉了好几页，使整本日记变薄起码一半。这令路西法格外在意。翻到最后一页，只剩一些意义不明的语句。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
再也没有了下文。
“回去吧。总感觉天黑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神谕快发布了。”队伍中男同性恋情侣之一的艾斯明显是属于比较冷静的类型，他不想再在这个地方耗时间了——用时间回溯救了路西法和欧兰带来的技能冷却令他有点心里没底。
“嗯哼？”路西法随意将目光扫在欧兰身上，欧兰几乎是瞬间将脸上的面无表情换成了面带微笑。
“我不喜欢和你之外的人待在一起，所以我先走了。”欧兰挥挥手，又向村子里跑去。
“不喜欢和我之外的人…”路西法向特雷西与艾斯耸耸肩：“他好像认定我是特别的了。”
特雷西厌恶地啧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的小屁孩…是不是在等我们去给他收尸，你自己把握好那个度。”
“不过他的存在确实对我们可有可无，经过刚刚的神罚毫无疑问他只是在故弄玄虚，我们可以安心了，”路西法微笑：“他答应我为了补偿带来神罚，会在这个副本里和我共享情报。”
“嗯。好歹还有点愧疚心。”既然如此，特雷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路西法似乎是铁了心的不想让他们与欧兰为敌。
欧兰熟练地穿越村庄的每一条街道，仿佛对此处无比熟悉。他轻轻小跑起来，运动鞋在水泥地上哒哒作响。最终跑到一块空地上，确认四处没人后伸出右手——于虚空中画下一个六芒星。
空气开始变化。面前的场景如海市蜃楼一般变得模糊不清而又扭曲，一块五彩斑斓的色块从中央扩散变大，最后形成一华丽的、镶嵌无数珠宝与浮雕的教堂大门。
他轻轻推门进去，里面赫然是之前加百列宣读规则时的空间。一只白猫从高处跃下哒哒哒跑到他脚边。
“喵——”
“去有求必应商店。”欧兰抱起路西法的小猫咪咪，摸摸它的尾巴，对虚空道。
几乎是一刹那间，教堂内场景切换成一个摆满货架的商店。几乎与超市无二区别，有各种零食、生活用品，唯一的区别是最前面的货架上全都是不知如何描述的货物。
“这是谁来了？”前台响起一声听不出感情的问候。
“脏了。”欧兰面无表情地陈述，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我对副本里的玩家可是一视同仁的。”前台坐着的“人”伸了个懒腰，这“人”和欧兰长得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成熟也更加美丽。雪白羊毛一般的长发微卷披在黑色西装上，金色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欧兰。
他们一句话不搭一句话，似是知道对方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一般。
欧兰静静地望着商店老板。
商店老板笑了笑，在虚空中点了一下欧兰身上的伤口与衣物就焕然一新。
“等价交换物。”商店老板撑着半张脸笑眯眯看着欧兰，伸出戴着半截黑色真丝手套的手：在这里获得的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
欧兰皱了皱眉头，但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你给我帮忙还得给钱？走了。”并顺手把白猫丢到商店老板那儿。
被抱着好好的咪咪突然被丢出叫了一声，还好及时落入商店老板的怀中。商店老板看着猫和摆出一张臭脸的欧兰“啧”了一声：“我也就能被‘我们’吃免费午餐了——你不在这待一晚再走？真的打算在那种环境里休息吗，爱、干、净、的、ei、olam？”
欧兰顿了一下：“……说的好像把我弄脏的不是你。那你帮我把离开这里后出去的时间设为明天路西法单独出现的时间吧。”
商人“哇哦”一声：“你还真喜欢他。”
“嗯，对呀。”欧兰懒得反驳什么。
“你真可爱，指挥我做事也是理直气壮的，还记得自己这个身体不能修改时间。”商店老板笑吟吟地看着欧兰的背影：“请你不要怨恨我，毕竟没有任何好处，而我也是秉公办事，一视同仁，触犯规则就是要接受审判的。”
欧兰不说话，冷漠地扫了老板一眼。似乎是撕下伪装一般欧兰露出了他本来的性格。
“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扮演可爱小弟弟的记录如果以后路西法出狱了是会记得的。”商人虚空中一捞，捞出一包薯片轻车熟路地撕开包装。
这里指欧兰刚刚在血肉之屋喊路西法“哥哥”以及各种示弱。
欧兰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别这么见外，雅赫威。我的记录就是祢的记录，是‘我们’所有的记录。”
“啧，那可不一定。”雅威停住吃薯片的动作：“我只希望你作为圣灵，还是不要太偏离’我们‘的意志。”
“呵呵，圣灵也是属于’trinity‘的。所以我觉得怎样好玩就怎样扮演，不像你，犹太神，只能在商店做npc。”欧兰再次甜甜露出笑容。
“…滚吧滚吧滚吧。”雅威的不耐烦已经写在脸上了，挥挥手示意欧兰快滚。欧兰脚步轻盈地走到门口，离开前还看着雅威挥了挥手，做出一个希伯来语口型的“拜拜”。
“啧。”身着黑西装的商店老板雅威还是给欧兰调好了出门后的时间，又打开全知之眼具像化的显示屏看剧并抚摸咪咪柔软的猫毛：“好无聊啊…他们什么时候来给我送钱呢…”
另一边，村庄外旷野上的营地。
彼得神父和黛安娜表情凝重地看着那张遍布血污的人间守则。苏珊大妈则是在烧菜——原来他们三人刚刚去找粮食了。
“菜在哪摘的？”艾斯有点担心这些来路不明的菜。
“村里哇，我们看见村里有田…也没人，就摘了。”苏珊大妈一边烧菜一边答道。
“……………我说，你们，”路西法幽幽地从苏珊大妈与艾斯后面冒出来：“犯十诫了吧。”
“啊？”
路西法掰着手指：“不可偷盗，不可贪恋他人财产，你们菜是村民的东西吧？”
另一边在看规则的神父和黛安娜愣住了，直勾勾看向这边。
锅里的胡萝卜和菜叶子，逐渐“爬”出了锅，以一种不可名状纠缠在一起的样子缠上铁锅“咕咕咕”地冒着火与流出绿色的液体…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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