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的故事
那不是怒斥,是咆哮。滔天的怒火里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意。
赵律歌一向驾驭得住脾气。如今情绪失控成这样,怕是有前尘的仇怨在里头。
姚昭仪观察了片刻,发现赵律歌死气沉沉不再发作,这才小心翼翼地挨上前,捧起小姑娘低着的小脸。
触手一片湿漉。竟是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姚昭仪这下可心疼坏了。
她这一双手刚给小姑娘擦了泪花,豆大的泪滴就又掉了下来。
可赵律歌却生生吸了一口气,把声带捋出了笑意。
“无碍。方才摔东西没吓着你吧?”
“实在是两辈子了,我从没见过这样恶毒的母亲。一时怒急攻心……”
小姑娘音色哽咽得厉害,却倔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还反过来忧心她有没有被怒气给冲撞了。
姚昭仪看得心里又气又痛。
熊孩子!都这样了,还强撑着做什么云淡风轻的闷葫芦!
赵律歌平时是多能撑的一个人啊?
掉进了冰湖九死一生,才刚刚捞起来就被人诬陷害人。四周都是看热闹的小丑,只有盼她死没有想她活的。就连重生归来最想念的父亲都阴着脸瞧她,甚至直言她找死。
她不恼不慌,能冷静地挑出漏洞,打出一个大杀四方。
可是现在,她暴怒掀桌又痛哭落泪,如此发泄还难言一语,那是何其心痛才能让她如此?
姚昭仪看得难受,却也知道对此时的赵律歌不能来软的。
仗着成人的力气大,她强硬地扳过赵律歌的肩膀,低喝道,“冷静!”
“深呼吸。然后把你的故事,全都说给我听!”
并不意外,她那名义上的养女透过浓重的泪意与怒意,暴戾的目光直勾勾盯住了她。
帝王多疑又倨傲,轻易不与人分享伤疤。
太宸女帝藏的深,但也不能免俗。
然而,姚昭仪的目光关切之中充满了坚定。她紧扣住赵律歌肩膀的手用了些力气,有些疼,却强硬得让人心安。
“人海茫茫。除了我,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你脑子里的上下五千年。信我,告诉我。”
樱花色的唇轻启,露出了珍珠白的贝齿。
姚昭仪终于等到了她的小姑娘吐露心事。
“在并不遥远的南方,有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家……”
“那个国家的皇太女怀孕了。老女皇很高兴,对太女腹中的长孙女无比期盼。以至于孩子尚在腹中,就已经赐下了名字。”
“其名曰:昇。”
风起玉楼。九层塔楼的檐角各挂了五个青铜铃,被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千秋质子的住所,听风楼正是因此得名。
此时此刻,居于第三层的顾桥恩却是突然睁开假寐的眼睛。
鹰隼般的目光朝楼下一落,他愣住了,语气甚至有些结巴。
“主子,楼、楼下,那二帝姬的女官又、又来了!”
“这不是很好玩?去,请上来。”
玉楼昇一番深思,也算是想通了。
他不需要弄明白这个自称系统的奇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他只需要跟着指引走,把任务做完,把那些世间罕见,甚至通鬼神之力的奖励拿了就是。
而天穹二帝姬赵律歌,她可是一切任务的来源!
顾桥恩看着自家主子作妖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只兴奋拍打自己肩膀的手,嘴里一阵发苦。
天天和外女的奴仆见面,主子的清誉都要被二帝姬这完蛋玩意儿碎成渣了!
如果顾桥恩知道春华此行的来意,他一定不会就这么听话地下楼去请人的。
“你的意思是…你家帝姬特意选了这个花色的糕点,送我?”
玉楼昇把花色二字咬得极重。
像是怕长针眼似的,话语间,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盘色泽娇艳的海棠花形糕点,又很快移开视线。
春华的眼界都局限于后宫之内,如何能知道,玉楼昇在千秋假扮公主时,宫里赐的封号就是“海棠”?
惦记着自己的昭仪主子,春华也不想同这位质子周旋。
于是她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道,“正是如此。奴婢告退。”
这、这简直是登徒子,不要脸!
顾桥恩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那二帝姬才多大一点,就色胆包天,居然调戏他家白菜、啊呸,主子!
而玉楼昇游魂一样,秉承礼数送走了春华。
自己盯着那盘海棠花形状的红豆糕看了半晌。
久到顾桥恩都以为,二帝姬这个天穹姑娘受了本土民风的影响,对待男子实在彪悍。这般唐突的行为是惹恼了玉楼昇。
他尴尬地絮叨着“主子别生气,属下这就丢了”,可是他那双舞剑如飞的手还没碰到盘子呢,一双不知疾苦的白皙手掌就飞快地把糕点夺了去。
晒饱太阳的衣袍散发着温暖的味道,玉楼昇捻起一块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却是怎么嚼也压不住心底升腾的燥意。
听着那个名为系统的东西又跳出来说话,前十二年都被当做公主养的少年人,面上飞出了红霞。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你的故事”。】
【获得新技能:点将台(可使用三次)】
【该技能发动时,可按照宿主的想象,让一支百人以下的武装力量凭空出现在宿主身旁。】
嗯?玉楼昇鼓起的腮突然不咀嚼了。
任务分明是获得二帝姬赠送的礼物。怎么就跳过这个阶段,达成了后期目标?
四下静默,唯有风吟。
“昇公主不是公主吧。”异国秘闻,姚昭仪听得音色发抖。
“他不是。太女怀胎十月,最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彼时老女皇只剩一口气了,太女的姐妹对皇位虎视眈眈,千方百计找法子攻讦她。而膝下无女,是其中最重的一条。
太女不想自己输在子嗣上,丢了快要到手的皇位。
于是她就对外宣称,自己的大儿子是个女孩儿,是千秋太上皇的长孙女。
十二年啊,一个少年郎被身边的骗子们哄着穿罗裙,戴金簪,一心以为自己就是个女儿家。
直到贴身嬷嬷良心发现才知道真相。
可是彼时,群臣已经上请册立他为储君,他不配再急流勇退了。
因为他知道,母亲不仅不会让他做继承人,还会视他如眼中钉,想办法揭穿他的身份,治他一个欺君死罪。”
“岂有此理!明明是她自己泥塑的儿子!”
听到此处,姚昭仪的声音里也带了怒意。
她义愤填膺道,“那就和女皇斗一斗好了!
反正当年是女皇亲自给他伪造的女性身份。
他这个‘大公主’的曝光度越强,在国内外的声名越显赫,女皇越是骑虎难下,明面上不敢随便动他。”
赵律歌不语,只是疲惫点头。
“那,十二岁就被群臣看好,他那么聪明是不是最后登基了?”
姚昭仪并不知道自己的眼中充满希冀,像极了当年玉楼昇在千秋国看赵律歌的最后一眼。
“眼看八字只差一撇,敌国潜伏的卧底公主与她的父皇里应外合,巧取豪夺了他谋算一辈子的江山。”
“而他的好母皇,为了苟活一命,把他送给了那个异国的公主。”
“和亲。”姚昭仪抖着嘴唇问出了一个陈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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