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临行前，我用竹子取了火种后将那堆小小的火堆用土掩埋了，并取来一块较光滑的石板，在上面刻上“北寻”两个大字。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啊？”她站在一旁盯着蹲在地上刻字的我。

        “好了，把它放在这儿，万一还有幸存者路过，就能够找到方向了”我抱着石块走到一颗大树下，将石块放在了朝阳的一面。“走吧”“嗯嗯”我们朝着北边缓缓远去。

        一阵风吹着那颗大树，吹着那石块，吹着地上的草。一双紫红色长满尖刺的巨手将石块握了起来，捏成了粉末。

        “好热，哥哥我们还要走多远”她伏在一块巨石上，耷拉着双手，吐着舌头问我。

        “再坚持一下，前面有座山，天黑前我们得赶到那，这里太过空旷”我回过头用手遮在额头上对她说。我们正处在一片空旷的平原，潜潜的一层草地，密密麻麻分布着许多水坑，那墨色的雨水汪在其中，虽说如此，但四处无任何遮挡，阳光无休止的抽取着我们身体里的水分，我也尝试过那水坑里的水，奇酸，更奇怪的是，一路上走过来我竟没有发现一个水坑有干涸或蒸发的迹象。

        我们一脚踩进水坑，一脚又踩到草地上，如此反复。太阳呢，它还挂在头顶。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我走在前面，凌晗踩着我的脚印。“啊”身后传来一声轻吟。我转过身去，她已经坐在了草地上，双手抱着脚板。

        “怎么了？”我折回到她跟前问道。

        “没…没事，被刺扎了一下”她看看脚又看看我。她那粗布鞋底早已被划开一条口子，脚底板已经被划破，鲜血染红了鞋子。

        “来”我蹲了下来，脱去了她的鞋子，将缠在手上的布条取了下来，慢慢裹在了她的脚上。“上来”我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她爬到我的背上，我背着她继续往那座山走着。她是按照我的脚印走的，为什么我没有被划到，况且，那种程度的伤口，不像是被刺扎的，更像是某种利器。“以前…爸爸也是这么背我的”她的下巴压在我的肩上。“嗯…我相信，你会回到现实的，那时的你不再有任何困扰，你会和以前一样快乐的。唉我说，你有点沉啊。”“你才沉！”她拍着我的肩叫着。“好好好，不沉不沉”。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片草地，我怀疑这下面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天色开始变得昏黄，淡色的远山也变成深色，我抓着一颗低垂下来的枝条，往上爬。终于我们离开了草地。我背着她一步步走进幽深的树林。“好黑啊”她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嗯嗯”外面天色还没有沉下去，但由于树木的遮挡，林间已暗无天日。寂静，除了我行走时踩到树枝落叶的声响，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在一块巨石下，我停住了，我将她慢慢放了下来。“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我看了周围的树木，又抬头看了看那块巨石，再往深处走说不定遇不到庇护所，天色暗定我也没有机会生火。“你就呆在这，我去周围拾些柴火”“嗯嗯”她朝我点点头。

        我从口袋里取出那支竹管，从里面抖出一颗还发红的木炭，我将它放在枯叶上不停的吹。终于，火苗渐渐升起，红的火苗照亮了巨石，照亮了巨石下两张疲倦的脸。

        “哥哥，你，什么时候会醒啊”她抱着双膝看着火苗。

        “我也不知道”我盯着那火苗。

        是啊，现在的她受了伤，如果我醒了，她该怎么办，我可以复活，她呢？会消失吧。

        “哥哥，大学长什么样子啊”她认真的发问。

        “大学啊…大学就是未来的样子。你想成为什么样子，它，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抬头看着那漆黑的夜空回答道。“你呢，长大了想干什么？”我低头看着她笑着说。

        “我…喜欢画画，老师支持我，但是爸爸说学画画没有出息”她埋下了头。

        “喜欢，是最有意义的事情。不论喜欢什么都一样。”我揉揉她的脑袋。

        “哥哥，那你喜欢什么？”她突然抬头望着我，笑着说。

        “额…我…喜欢生活吧！”我勉勉强强的说了出来。

        “生活？”她疑惑的看着我。

        “嗯嗯”我又抬头看着天。现实中那一事无成的自己，如此令自己讨厌的自己，他喜欢生活吗？

        “轰隆隆”！漆黑的夜空撕裂出几道白光，随即传出几声震耳的雷鸣！墨色的雨点刷啦啦的落了下来，我赶紧起身，搬来几颗大木棍，架在火堆上，保证火势不被雨水浇灭。

        “咔嚓！”“咔嚓！”林间传来一阵又一阵树木被折断的声响。

        我抱来枯叶，将小女孩掩埋在枯叶下，我转身，一双血红的双眼正在密林间注视着我。

        它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闪电划过，照亮了那匹烟雾似的巨狼。我们用眼神对峙着，它盯着我，踩着枯叶，逆时针走了一段，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一击将我杀死的时机。又好像，在寻找，我用余光瞥了瞥枯叶下的凌晗。莫非，它发现了枯叶中的女孩。我该怎么做？我没有能力保护她，甚至，我连挡住它一击的自信都没有。逃跑吧，不行！在我昏迷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我，那算什么！

        “哧…”它呼出一口沉沉的白雾，那双红色的双眼压低了，越加犀利。要来了，要扑过来了。我从火堆里拾起一根燃得正旺的木棍，对准远处那两眼之间。“呼…”我深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握着木棍。它极速朝我奔来，高大的树木被它轻易割倒，势不可挡，哒哒的脚步越来越快，那双红眼越靠越近。我挥动了木棍，“咔”！木棍重重击打在那双红眼之间，断掉的一端落在它的背上直冒紫烟。“滴答”血液顺着胳膊滴到地上，挥动时的侧身正好让我躲过了致命一击，它的利爪深深刺入身后的巨石上，而我的手臂也被割开，鲜血直流。

        “吼”！它露出那巨大的獠牙朝我嘶吼着，“嘣”！巨石崩裂开来，它抖了抖身子，将背上的火棍抖落，雨还在下着，火堆仍烧得很旺。凌晗就在它身后一步的距离。远离！在这儿战斗会波及她的。它扬起锋利的巨爪，朝我挥下。我往侧边一滚，躲了过去，我立即起身捂着伤口往山顶跑着，它在身后穷追不舍。雨越下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越往高处跑草丛越深，杂草裹着我的身体，我的步伐慢了下来。身后那双红眼，嘶吼着，破坏着，朝我奔来。突然，脚下一滑我从高处滚落，正面狠狠拍在地上，我趴在地上，双手撑着慢慢抬起头，眼前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原，浅浅的草地，密密麻麻的小水坑，雨点直直拍打在小水坑中敲起白茫茫的水珠。我往后瞥了一眼，那双红眼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山顶朝我袭来。我爬了起来，捂着伤口继续向前奔跑着，我没有回头。或许，这次真得被怪物杀死了，就这样吧。我仍在跑着。“吼…吼…”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那怪物的嘶吼声，不同的是，这叫声显得很凄惨。怎么回事？我渐渐放慢了脚步，转过身，“咚”！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这是…什么？”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不远处，一根根巨型触手突破草皮拔地而起，那双红眼被紧紧的包裹在其中，触手间长满了赤色且锋利的刀刃，它们在生长，巨大，它们高过了山，与天连接！“唰”！它们聚拢。那双红眼瞬间化成一团紫色烟雾，我呆呆的坐在地上，颤抖着双腿。它们慢慢从伸出的地面收了回去，草地又恢复了原样，而我仍没缓过神来。

        雨势渐渐小了，我也平复了心情。“难道，来时凌晗的脚也是被这东西割伤的”我站了起来，望着不远处怪物被吞没的地面。手臂上传来阵阵疼痛，我慢慢拉开被划破的衣服，手臂上的肉往外翻着，血也不止的往外冒。

        我小心翼翼的往回走，直到离开那片草地，我悬着的心才安了下来。我翻过山头，再次回到那块巨石下，火堆烧得正旺，我一点一点扒开枯叶。“没事吧”我凑近脸，朝面色煞白的凌晗询问道。

        “没…没事”她蜷成一团，显然她受到了惊吓。

        “没事了，那怪物已经死了”我看着她的眼睛。

        “哥哥，你的手”她慢慢从枯叶中爬了出来，盯着我的手臂。

        “没事，破了点皮而已”我用手捂住了伤口。“睡一会儿吧，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儿”我看着火堆。

        “嗯嗯”她坐到巨石下，慢慢合上了双眼。

        我坐在火堆旁，脱下衣服，取出一根木棍，放在积水中灭了火，拾来石头，将它研成粉末涂在伤口上，血止住了。我重新穿上衣服，靠着那巨石，望着深邃的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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