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冬夜，寒雨。
刺骨冷风欺压着道路两边的绿化带。
恶风呼啸，偶尔能听到小区里几户人家门窗砰然作响的声音。
一声惊天巨雷突如其来，吓得人心微颤。紧接着，就是几声惨厉的叫声划破天际，回响在这个风景优美，仿若桃源盛世的高档小区里。
怪声接二连三地和倾盆大雨试比声高，仿佛要将这不正常的声音传入当地每家每户。
一名中年保安从c区保安室里走了出来，穿着雨衣，左手打着手电筒，右手紧了紧佩戴在右胸上的对讲机。
听到这怪叫动静，他向小区保安心中的汇报，并出门巡查。对讲机那头传来保安队长的声音，叮嘱这位‘老张’同事注意安全，并建议他去监控死角区域查看，随时保持联系。
雨水涮涮打在老张身上的雨衣上，使得他听力在此刻不太灵光，但就他走到c区花园入口时，那凄厉的声音再次穿过狂刷的雨水传入耳中。
方位近了，便听得更加真切。越真切，越让人感觉到惊悚。像是婴孩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又像是女人抓心挠肝的嘶吼声。
“谁在那里！”老张大喊一声，他声音沉稳，个头高大。从前当兵时做过几年班长，现今严肃了表情着实教人不敢小觑。
老张小心翼翼步入花园后，那声音竟再没有了。
右手轻轻握在腰间电棍的手柄上，以防备突发情况。
高度警戒的神经，随着他在花园小路走上一圈，虽不碰到什么情况，但也不能松懈。
他来到花园里的凉亭，这里位处花园中心，地势较高，可将花园大半面积尽收眼底，同时，他还能暂时避避雨。
可是刚一进入凉亭，扑鼻而来的寒风除了夹杂着雨水的湿气，还有一股血腥味。
老张再度紧张了神经，并对对讲机说道：“队长，有情况！”接着，他跟队长报了位置。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便惊住了表情。
对讲机里队长再三催问下，老张才回过神来，“爱心之家，又死猫了。”
死的，是一只母猫和它的两只幼崽。
老张气愤地奔出凉亭外，寻找出那可能还逃不远的凶手。
但是，雨夜中人影空空。
当天空放晴时，天也就亮了。
晨练的人打开门，在小区跑道上锻炼身体。
居民胡大妈带着一堆物品，兴冲冲往c区花园的凉亭跑。心中担忧昨夜风雨，那些小流浪猫们过得是否安好。
凉亭里有一处‘爱心之家’，是小区里几位爱心业主们筹资搭建‘窝点’。木板拼成几摞的小格子，能遮风挡雨，为小区里的流浪猫们提供临时住所。
平时居民也会自发地为此地流浪猫免费提供食物和水，只见那些猫儿是一个比一个胖，毛色水润光滑。
其中爱心人士，胡大妈最为热心肠，她是个爱猫的人，家里就养了许多猫。平时最见不得可爱的猫咪受苦，几乎每天都要跑一趟‘爱心之家’为小流浪们添食加水。
哪知今天跑来，特意看望那刚生了两只猫崽的母猫一家，猫没看到，却见地上那没有收拾干净的一滩血，心就凉了半截。
去到保安科打听，原是它们也遭遇了毒手。
想及这几个月来，小区连连有流浪猫被人为虐杀，死相都惨不忍睹。胡大妈悲从中来，当即抹起了眼泪。
“小小的一只猫，它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这样害它？为什么人心这样恶毒？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胡大妈伤心的疑问有很多，老张却不能回答她。他们保安科也是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凶手杀猫，从来只在监控死角，而凉亭并没有监控死角，但在前一天凉亭的监控坏了，来不及修整，这才让凶手钻了空子。可想而知，这样熟悉小区监控的人，必定是小区里的人。
为此，保安科不仅自查，还对物业人员进行调查，可把别人得罪了，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报警！”胡大妈提议说道：“既然你们查不出来，就让警察来查。”
警察来了，又走了。
不过走的时候带走了胡大妈的小儿子宋雨。
这让胡大妈始料未及。
虽然宋雨仗着家里有钱，不务正业，吊儿郎当，是小区里人所皆知的‘坏孩子’，但平日里最多只是欺猫踢狗而已，残害生命，他们不曾设想，但细细一想，倒也符合他的作为。
胡大妈相信其中有所误会，跟到警局，警察给她展示一段私人偷偷拍摄的视频。虽是楼上往楼下拍摄，距离较远，但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视频里，那瘦弱的少年仿若恶魔附身，连将小猫摔地几次，母猫眼见猫崽受难心痛，发出凄厉惨叫，少年却一脚踩着母猫头颅，将它另一只幼崽放在它面前，生生掰断脑袋……
这样的禽兽行为，居然是自己亲生儿子所为，胡大妈当即头晕目眩，差点厥倒在这地上。
“你为什么杀猫？他们惹你了吗？”警察严肃地问道。
“我杀猫？”宋雨无聊地捏着手指，“不知道，梦游吧。”即便是坐在刑讯室里，他似乎并不在意。
“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因为你丧心病狂的行为，气晕了。”警察很生气，不免重了口气。
“人老了，难免有些小毛病。”宋雨坐淡淡地回应。
“你这人，怎么这种态度！”警察拍桌斥道。
“犯法啊？”宋雨嗤笑。
杀猫不犯法，气晕老母亲也不犯法，但终归有违道德。所以宋雨只是被批评教育了一顿，就放了出来。
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事情，此时看着阴郁的天空，他心情却犹为高兴。
上了出租车，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群聊。
在这个名为‘动物保护邪会’的群里，宋雨昵称是‘雨夜送温暖’，还是第三等级的群员，得了一个‘三级铲死官’的头衔。
他在群里对刚才的经历侃侃而谈，竟有些以此为荣的感觉。
此群成员有三百人之多，他们得知宋雨出入警局而毫发无损的事情，对他大加赞赏，纷纷和他讨教应对事发时的脱身操作。
轻松的话语，戏谑的发言，气氛无比正常。但他们谈及的内容却是一桩桩对动物惨无人道的虐杀。
直到一网名为‘刀会长’的人发出‘赞’的表情包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的刚才话题，纷纷发出‘会长好’的字样。一个个表情包与一条条亲切问候，怕是平日里他们对自己的亲人都不会这样热情。
‘刀会长’也就是这个群的群主，听到宋雨进出警局的事情后，特地对他有所交待。
让他不要招摇，保护自己的个人信息，以防网络键盘侠的攻击。再是找出幕后举报他的人，既然能用视频举报他，此人必然还会用这个视频当作把柄威胁他。
宋雨当即大拍马屁，说会长心思缜密，聪慧过人。
接着，宋雨私联了一个昵称叫作‘沉默稻草人’的人……
从警局回到桃源小区时已经是傍晚，宋雨没有立马回家去，来到c区花园的爱心小屋，那里死过猫，此刻不再有猫敢往这里来。
宋雨一脚踢翻那些小格子猫窝，恨恨地骂了一声，接着站在这个地方仰头张望四方。四周高楼林立，唯有七栋离此地稍近，目光所及，是七栋十三楼，那个平平无奇的阳台。
拿出手机，据那位在小区物业上班的群友所称，那里租住着一个独居女子，名叫‘苏蕾’，是个上班族，平时都是晚上八点下班回家。那位群友还告诉他，今天警察在抓他之前，还曾接触过这个女人。
入夜时，寒风伴着大雨继续向大地发起攻击。
“下班了，苏小姐。”老张今天加强巡逻c区，即便对方雨衣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但看见那个贴满贴纸的白色电动车，他就知道是七栋十三楼的住户苏蕾。
“是啊！”苏蕾亲切的声音从雨衣里闷闷传来，还说：“老张，下这么大雨，还巡逻啊，真是辛苦你了！”
老张笑道：“没事，雨大路滑，苏小姐骑车慢点。”
几句寒暄，双方就此别过。
下雨的冬夜真是格外的冷，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子后，苏蕾紧了紧背包，小跑着来到电梯间，极是思念自己有暖气的屋子，还有家里等待着的‘小伙伴’。
电梯一路顺达所在楼层，她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埋伏在楼层的暗角，毕竟在桃源小区生活几年之久，对小区的安全工作特别有信心。
当从电梯走出时，声控灯没有立马亮起，但已等不了她想这许多，便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她摔趴在地上。
多强烈的疼痛感都不及心中突起的恐慌，她大叫‘救命’却才想起来，每层楼只有两户人家，而她的隔壁，是间待售的空房子。
四周一片漆黑，感觉袭击者靠近。
她慌得不知了办法，胡乱挥舞着手臂，拼命与那人撕打起来。
同时也感觉到那人是个男人，力气比她大。她被打了好几拳，混乱间，她抓到旁边的鞋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沉沉的柜子被她扳倒，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
苏蕾连忙爬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用指纹开了家门。
随着大门一声巨响关上，她算是已经逃离魔掌，但仍不放心，反锁上门。
外面那人似不死心，在用力地踹门，一如她的心脏，正在猛烈地跳动着，快要跳出了心口一般。
她要报警，但手机放在背包里，刚才与那人撕打时，落在了外面。她连忙跑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有些年头的电脑打开也需要些时间，而大门的猫眼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外头暴力捅开。一条弯曲的细铁棍从猫眼洞里伸了进来，试图打开里面反锁的锁扣。
从始至终，这一切暴力的变故，让地上那团橘白色的小猫弓起身子，全身毛发是砰然炸开，低沉吼叫以恐吓外面作乱的人，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拼命。
“念念！”苏蕾叫了一声小猫的名字，赶忙将它抱住，可不能让它乱来。思绪一转，她几步奔到大厅阳台，向外间大叫‘救命’，她声嘶力竭的声音盖过雨声，覆盖了这片区域。
“老宋，快走！保安乘电梯上来了！”蓝牙耳机里，响起友人传来的信息。
正时，宋雨已经感觉到手中的细铁棍已经扳动了室内反锁的锁扣，再是不甘心，但就此作罢，也能教里面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心悸许多时日了。
接着，宋雨转身便要往楼梯间去，走前不忘拿起地上属于苏蕾的背包。
沿着楼梯而下，他一边翻着背包，直到找到手机，便将其余扔掉。
见到姗姗来迟的保安老张后，苏蕾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几乎崩溃，抱着猫大哭不已。
警察来过，视频取证，谈及袭击者，苏蕾有理由怀疑是宋雨报复。虽不认识他，但住同一个小区，之前也是见过的。又因之前的确是她用偷拍的视频举报，怀疑事情泄露，再回想刚才与那人的接触，她越来越觉得就是他。
但是警察需要证据，并不能凭她一口之言去抓人，但表示会去宋雨那里走访调查。
苏蕾是举不出来相当的证据，但她就是凭感觉确定就是宋雨袭击了自己。和他同在一个小区一天，她就觉得自己生命遭受威胁，登时心中惶恐不安。
物业的莫经理也是第一时间赶到，听闻苏蕾的说辞，却有不同意见，意见看起来有些偏颇，是处于业主和租客方面考虑。宋雨是业主，苏蕾是租客，是不同些的。总的来说，物业经理希望警察在查明事实再抓人。
警察则表示，警察做事自有规则，他们不能多加干预。
事情折腾到了半夜，最后各自散去。
坏掉的门锁，物业还是能够连夜帮她修好，老张也待到门锁修好才离开。走前对苏蕾表示，这几天保安方面会多加人手巡查这栋楼，让她安心。
即便这样，苏蕾今夜也是不能好眠，身上的伤已经勉强擦过药酒，但稍动一动还是痛。
痛着痛着，她不禁痛出了泪水。
少小怀揣着理想离家求学，以为学业有成，理想终将实现，哪有曾经坚定的念念一闪次崩塌。最终她不得已才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入茫茫人海，做着最平凡而又忙碌的工作。
在滨海市，她举目无亲，至交好友身在远方，寂寞难眠。打开备用的旧手机想找好友诉说今日委屈，但又怕好友为她担忧，便再关上了手机。
心中苦闷，蒙上了被子才敢放声大哭。
“喵~”橘猫念念的猫叫声，相较平日的淘气捣蛋，现下竟然温柔了许多。
它正站在床上，嗅着发出哭声的被子，一副焦急的模样。
苏蕾从被子里伸出头，泪水糊了一脸，念念并不嫌弃，凑上脸去。毛茸茸的一脸毛蹭在苏蕾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最后钻进了被子里，任凭苏蕾拥抱着自己。
“谢谢你，念念。”苏蕾哭着说道：“还好有你。”
猫的身上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声，像一首催眠的曲子，不久便能让哭泣的人睡着了过去。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过，念念也一直没有睡着。
它从被子里悄悄钻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苏蕾，便展开起柔软的肢体，狠狠伸了个懒腰。
□□步踱到客厅，轻巧跳上玻璃门边上的猫爬架，目光沿着阳台外滴滴不停的雨水，看向漆黑的天。
猫嘴微动，低低嘤叫的声音断断续续，绵绵不绝。它的眼睛是如此澄澈，神情出奇地认真，仿佛是在和上天祈祷。
与那上天‘说’了许久的话，天还是很黑，雨还是不停落。它有些失望，低下头时，小小一声叹息竟从它嘴里发出。
没看见，就在此时，夜雨天空闪烁着一点光华，如同星火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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