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进膳
晡时，琅妧和念薇正坐在窗下对弈，茯溪跪坐在一旁煮茶，而茯芊则陪着三格格在院子玩。
琅妧执黑子，念薇执白子，琅妧走了黑棋之后，念薇指腹摩挲着白子，似在思考下一步该放到哪里，又似乎有心事，眼睛盯在棋盘上发呆。
琅妧笑着提醒：“念薇，到你了，在想什么，我看你似乎是有心事。”
念薇抿唇道：“福晋，妾身和您都下了三盘了，盘盘皆输，妾身自以为棋艺不算差，有些气馁，若是妾身这回再输，妾身可不跟福晋您下了。”
琅妧哑然，难得见念薇吃味的模样，睨她一眼：“念薇，你心不在焉的，如何能下得好棋，下棋不就讲究一个心平气和吗？”
瓜尔佳念薇道：“不瞒福晋您，妾身在想您把钟格格晾在那里的用意。”说完，念薇在琅妧适才下得黑子右边落棋。
琅妧拿起黑子，哂笑道：“没什么用意，惩治手下的人么，最重要的不是怎么罚，而是怎么让她记住罚。”
琅妧落子，正好把念薇的白棋包围，“逢危需弃，念薇你可不要操之过急啊。”
“是，所以福晋您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么？妾身愚钝，并不明白福晋您等的是什么，时日依旧，可不就成了姑息养奸了？”
“别急，今日我便会让妹妹看到结果的，不过妹妹，落子无悔，你刚刚棋差一步，不免遗憾。”看着大局已定，琅妧接了茯溪奉上的五味子茶，轻呷了一口，赞道：“茯溪，你这煮茶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
茯溪也给念薇斟了一杯茶，奉在茶几上，以便念薇随时享用，“多谢福晋夸奖，奴才这煮茶的手艺还是跟着茯苓姐姐学的。”
琅妧淡笑：“等再过几日，便让茯苓回昭徽斋伺候吧，我想她在茶房侍候了几日，也懂说话的分寸了，到底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也不忍再苛责于她。”
念薇疑惑，扫了一圈屋子，又打量了一番窗外的院子，皆未看见茯苓的身影，不免好奇问道：“福晋，听您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这几日都没看到茯苓。”
琅妧道：“茯苓犯了错，我罚她到茶房去伺候几日，也让她好好的反思己过。”
见棋面上再无转圜的可能，念薇索性放下棋子，道：“茯苓是个忠心单位丫头，想必去茶房侍候几日，也磨炼了心性，必定能知错就改，谨言慎行的。”
琅妧含笑：“但愿如此吧。”
念薇在此叹气：“福晋，妾身又输了，说好了，妾身今日可不同福晋下了，等改日福晋来了兴致，妾身再作陪。”
琅妧浅笑，道：“好，等初雪之际，我再邀你前来，到时候我便早早的让小厨房做些梅子酥，以待妹妹你前来。”
琅妧刚说完话，茯采便带着三格格进来了，茯采牵着清音的手，给琅妧和念薇见了礼，道：“福晋，侧福晋，奴才瞧着外面的天气，怕是要下雨了。”
念薇本来就打算告辞，下一秒望向窗户，已有雨点子顺着窗檐低落下来，还有几滴水珠溅在了棋盘上，琅妧便道：“看样子这雨不会小了，念薇你便留下了陪我吃晚膳吧，待雨停了，再回去也不迟。”
一旁的三格格也跑过来道：“侧福晋你就听额娘的吧，正好，姐姐不愿同我一起翻花绳，侧福晋你留下陪我吧。”
念薇本有些犹豫，但对上三格格纯净真诚的眼睛便不忍拒绝了，她温柔笑道：“好，能陪三格格一起玩耍，是我的福气呢。”
琅妧嗔女儿一眼，道：“小丫头，一天天净知道玩，午睡也不好好睡，现在还来烦侧福晋。”
清音笑嘻嘻的道：“侧福晋才不觉得我烦呢，还答应同我翻花绳！”
念薇喜欢小孩，尤其三格格活泼喜欢说话，念薇便觉着亲近，只是自个儿没有福分，未能诞下一儿半女的，承欢膝下。
念薇柔和招了清音来身边，道：“福晋，三格格还小，正是顽皮的时候，妾身便陪着三格格玩耍。”
见外面已是暴雨如注，琅妧唤了赵寿全过来，让赵寿全拿着伞和披风去接玄桓。
不料赵寿全一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苦着一张脸道：“福晋，奴才去的路上便见着王爷了，正要上前去了之间苏格格不知从哪过来了，先奴才一步走到了爷的跟前，奴才心想这苏格格就算邀宠，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过来，王府谁不知道王爷若是从宫里回府，必来咱们昭徽斋的，苏格格尚且懂得分寸，果真，这……不知苏格格对王爷说了什么，王爷听后就急冲冲的走了，看着……像是往瑶芳院的方向。”
琅妧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这苏格格还真个鼓唇弄舌的，行了，你下去吧。”
茯溪问：“福晋，您要派人去瑶芳院看看么？”
琅妧抬手：“不必了，王爷现在……应该也在气头上，茯溪，你去看看厨房，晚膳做好了么？做好了便呈上来吧。”
茯溪应道，瞧了一眼正认真陪三格格翻花绳的侧福晋，也难怪，福晋留了侧福晋在这里用晚膳，多半早就算到了今天王爷根本就不会往昭徽斋来吧？
不一会儿，茯溪就带着婢子把晚膳断了上来，摆在桌上，又把大格格给唤到了正房用饭。
念薇第一次和琅妧一起用膳，难免拘谨，她又极重规矩，起身道：“妾身还是服侍福晋和格格们用膳吧。”
琅妧温和道：“不用，你是二爷的侧福晋，自是与她们不同，也是个温婉知礼的人，我留你本来就是想要妹妹你一同用膳，来，坐我旁边来。”
琅妧眼中的真情实意不似作假，但福晋可从未待自己这般亲厚，温和中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如今……这不得不让念薇思索福晋的用意了。
念薇温柔笑笑，还未说话，三格格便迫不及待的拉了念薇在她身边坐下，清音依旧笑意融融的道：“侧福晋你吃了清音这里的饭菜，以后也要陪清音玩。”
念薇不再推辞，便跟着琅妧一起用膳。
几人用到一半，玄桓也不叫人通传，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了。
玄桓想必是气急了，走进来便道：“琅妧，钟氏这般恶毒的女子还是不要留在王府，明儿本王便把她遣送回钟家！”
琅妧同念薇对视一眼，起身上前道：“二爷这是怎么了？为何怒气冲冲的？”
玄桓正欲诉说他对钟氏的不满，抬眼过去却见念薇还在这里，不免道：“念薇，你怎么过来了……”
念薇还行着福身礼，道：“妾身本是来陪福晋对弈的，原对弈完了妾身边要告辞，不过外面下了雨，福晋不忍妾身奔波，这才留妾身再这里用晚膳。”
玄桓淡淡“嗯”了一声，却没再看念薇，而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桌上的菜已经没了一半，显然已经开膳许久了，玄桓的怒火像是突然止住一般，径直走到屋里的六方椅坐下。
念薇不免有些失落，王爷一看就是有话要单独同福晋说，她在这里真真算是多余了，念薇识趣道：“外面雨小了，妾身便告退了。”
琅妧便叫茯溪去取了伞，递到茯采的手中，让茯采送她家主子回去，万不可让侧福晋着了凉。
待念薇离去后，琅妧才慢慢走到玄桓的跟前，轻声问道：“二爷，怎么了，我听赵寿全说你一回府就去了钟妹妹的房中，怎么，钟妹妹说了什么话，惹得二爷发这么大的火？”
面对琅妧，玄桓面色稍微好了些，琅妧唤了大格格和三格格过来，清徽便带着妹妹给玄桓问了安。
玄桓看向清徽，说了几句体己话，才又看向清音，谁料清音撅着小嘴巴，一动不动的盯着玄桓看，玄桓疑惑，递了一个眼神给琅妧，询问清音这是怎么了。
清音活泼灵动，往日见了他都是阿玛长阿玛短的，要他抱，如今却缩在姐姐身后，只拿一双水润的眸子盯着他。
琅妧失笑：“二爷，莫约是您…刚刚进来的时候吓着清音了。”
玄桓这才回想起自己之前是多么气急败坏的从瑶芳院出来，到了昭徽斋都还未收敛面上的怒火，本来以为这个时候，屋里该只有琅妧一人，谁知道不仅琅妧在，还有念薇和两个女儿，几人一同在用膳。
他就是有再大的怒火，都不可能当着女儿的面发泄出来，他往常在女儿面前一直都是慈父的模样，清徽倒还好，年纪稍长，也随他，是个沉稳镇静的性子，清音还小，到底是被他吓着了。
玄桓扬起温和慈善的笑容，抬手把三格格抱到膝上，安抚道：“是阿玛不好，吓着我们清音了。”
三格格清音见玄桓恢复以前温柔的模样，才哼哼唧唧的道：“我才没有被吓到，清音可是马上要做姐姐了！是阿玛你把额娘肚子里面的妹妹吓到了！清音才不高兴的……”
侍候在屋里的茯溪和赵寿全听了三格格的一番童言稚语，都不禁低下了头，府中谁不知道王爷对福晋肚子里面这胎寄予了厚望想，希望福晋给他生个嫡子。
玄桓的笑容略微僵硬，拍拍女儿的小手，道：“你额娘肚子里的是弟弟，不是妹妹。”
清音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玄桓，问：“为什么是弟弟不是妹妹？”
玄桓被问住了，随便扯了一个借口道：“因为弟弟将来长大了可以保护清音和姐姐。”
清音摇了摇头，小嘴巴又撅了起来：“清音比弟弟大，不要弟弟保护，姐姐比清音高这么多，姐姐保护清音就够了，我才不要弟弟呢……”
玄桓道：“弟弟长大了比你和姐姐都高，当时候就能保护你和姐姐了，这样，清音还不希望你额娘给你生个弟弟么？”
清音倔强的把小脸往外一侧，不看玄桓了，道：“反正不要弟弟，弟弟不好玩，清音只要妹妹，妹妹，妹妹！”
见玄桓脸色微沉，琅妧明白玄桓对嫡子的执着，玄桓将近而立之年，膝下却没有一个可以继承基业的儿子，反观三阿哥和四阿哥膝下已经有好几个儿子，琅妧心中微微叹气，她道：“二爷，清音还小，说的话也当不得真，你别和她计较。”
玄桓揉了揉女儿的发梢，清音固执的不想理玄桓，玄桓无奈，府里的三位格格都是娇养着的，尤其他和琅妧的孩子，他难免偏疼几分，是以，就是在他这个阿玛面前，也是从未受过一丝委屈罢了。
罢了，玄桓妥协道：“妹妹，就妹妹吧。”他看琅妧这肚子，尖尖的，他私下问过太医，这胎十有八九是个阿哥。
哄好了女儿，玄桓才开口道：“怎么福晋邀了旁人用晚膳，便是没准备本王的么？本王从宫里回来，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琅妧温声道：“一回来，爷便去了瑶芳院，妾身以为王爷一时半会也来不了昭徽斋，便同念薇先用了。”
玄桓有些不满：“你不差人来问问我，怎么知道我不来用膳？”
“王爷的事情，我怎么敢过问？”琅妧语气平静，玄桓愣是听出了一丝幽怨，心情却是晴朗了几分。
一旁沉默的清徽突然开口道：“阿玛，《后汉书》有云:既平蜀，重望陇，阿玛您先去了别的格格院子里面，却又期望额娘毫无怨言的在房中等着您用膳，女儿听着，着实觉得阿玛你有些得寸进尺了。阿玛来与不来昭徽斋，不若差人来告知额娘一声？也免得额娘空等，阿玛您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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