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盆中往事
圣芒戈医院。
治疗师已经不眠不休两个昼夜,而我,也已经连续工作了36个小时,此刻正艰难得拖着酸胀的小腿跟在他身后,努力辨认他低哑嗓音中所传达的医嘱。
“绷带。”
我掏出魔法绷带,一圈圈缠绕在溃烂的伤口上。
下一位:
“止血。”
我轻挥魔杖,不再渗血的伤口惨白狰狞。
下一位:
“狼人解毒剂,双倍。”
我将配方默写在处方单上,治疗师给病人检查完扫了一眼,用魔杖盖戳。
下一位:
……
我等候片刻,没听到吩咐,抬起僵硬的脖子,看见治疗师无力得闭着双眼,神情疲惫,家养小精灵已经用床单将床上的人裹住,一个响指送到门口。
暗红色的血浸透床单,淅淅沥沥滴在地上,又很快被家养小精灵清理干净。
一位男士冲到家养小精灵跟前揪住它们纤细的胳膊不愿撒手,另一位男士匍匐在隆起的床单上,肩膀剧烈抽动,还有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士脸色惨白,站在原地拒绝上前。
隔音咒将不甘心的诘问,痛苦的哀嚎,甚至沉默的呼吸通通禁锢在病房外,让这一切如同一场恢宏的默剧,声势再浩大,只要移开眼,就能当一切就不曾发生。
“生骨剂。”
我移开眼,空缺的床位已经由躺在走廊里的病患顶上。我闷头默写生骨剂的配方,心里有根弦越绷越紧。
“伊丽莎白来了,你下班吧。”治疗师直起身子,沙哑的嗓音如风箱在拉扯,仍坚持补充道,“辛苦你了。”
我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伊丽莎白,走到病房门口,抱起堆在地上等待清洁的床单被褥,深呼吸,迈了出去。
几乎同时,守在病房外的人潮翻涌过来,有人声如洪钟,有人声嘶力竭,每个人都在发问,所以我一句都没能听清。
我麻木得将自己埋在满是血污的被单之中,顶着它们一步步挤出汹涌的人潮,一步步穿过躺满病患的走廊,再一步步走向盥洗室。
关上门,老旧的消毒机运行起来轰隆作响,我置若罔闻,因为我的世界已经过于吵闹。
喜极而泣,痛哭哀嚎,无声垂泪,千百种哭声拧成密不透风的一团乱麻,把细若蚊鸣的医嘱压在最底下,不见天日。
洁净的地板氤出血渍,喝下狼人解毒剂的病人亮出獠牙,生出骨骼的胳膊无力垂下,时间莫名其妙得逆转,我所做的一切通通化为徒劳。
我逐渐进入一个奇妙的状态,光怪陆离的幻像与幻听交错在一起,而我以上帝视角冷眼旁观,仿佛只要我移开眼,就能马上抽离。
但这一次,我移不开眼。
像一只陀螺,在不间断的鞭策下原地打转了36个小时。现在,鞭停了,旋转还在继续,一圈又一圈,恶心得我想吐。
天旋地转中,一块小饼干跃然浮现,在兵荒马乱的乱像里不动如山,清新得别具一格:
“吃饼干吗?”托着饼干的手往上抬了抬。
我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不是我的臆想,视线流转,最终定格在一张脸上,茫然发问:
“你是谁?”
冥想盆泛起涟漪,那人的面容一点点荡漾开,但回答声依旧清晰得传了出来,简短有力:
“某个人。”
随着这句话的道出,盆中画面迅速化作漩涡下沉,片刻后,冥想盆恢复原本平静的水银镜面。
刚刚盆中所浮现的,是我对于霍格沃兹决战最直观的记忆,当我知道它的时候,它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束,可它对魔法界造成的伤害并未完结。
未能赶赴决战的忠实信徒听闻魔王的死讯后,在各地发动自杀式袭击,还有不少黑巫师打着食死徒的幌子恃乱行凶,一时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场不计其数。
圣芒戈的病房满员了一个多月,我作为实习生,本没有资格直面病患,也因为人员紧缺不得不奋战在一线,36小时oncall,我的听力与无声咒便是在这一个多月里炼出来的。
一个多月后,重大伤亡骤减,圣芒戈开始出现空床位,随着伤患接连出院,一切似乎重回正轨。但我知道,大部分的人并没有走出他们心里的圣芒戈,甚至十年后,依旧还有人陷在ptsd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
看完我的回忆,秋·张不发一言,将吸管咬得不成样子。
邓布利多格外疲惫得叹了口气,沉声道:“辛苦你们了。”
他用湛蓝色的眼睛看着我:“安妮,你发现自己穿越回十七年前之后,有想过改变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过,但我怕……”
邓布利多问:“怕什么呢?”
我斟酌着开口:“蝴蝶效应。”
我怕稍有不慎未来会变得更糟,我怕竭尽全力也撼动不了既定的命运,我怕所有选择都只是汇向同一个终点的分岔路,我还怕有得必有失,到最后图穷匕见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换。
这些恐惧像浮在水面上的一连串木桶,只要我摁住它们,它们就可以沉入水底,可一旦离开去按下一个,松开的那个又会迅速冒出水面。
我东奔西顾,忙得气喘吁吁,却最终只是狼狈了自己。
后来,我索性将视线抬得高高的,把时间耗在变幻莫测的星空里,我不厌其烦得去描摹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因为一旦停止仰望,视线就会不由自主落回到水面的浮桶上。
像是看穿我简短回答背后的凌乱思绪,邓布利多轻声说:“你该早点来找我的。”
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与心疼。
是啊,有事找校长,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我习惯了在霍格沃兹单打独斗,什么事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咬牙忍着,忘记了还可以有求助这一选项。
邓布利多又说:“至于你所说的蝴蝶效应,孩子,现在的你不是十七年前的自己,我想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蝴蝶效应的其中一环。”
秋·张在旁边附和:“我们再小心也不能保证和之前的行动轨迹完全重合,与其惴惴不安得等待风暴,不如先发制人,自己酝酿一场可控的小风暴,将损失降到最低。”
我有点心动,不破不立,木桶怎么压都会重新浮出水面,不如在桶底凿个洞,等水一点点从洞口漫上来,桶自然就沉下去了。
邓布利多适时递给我一张羊皮纸。
“这是秋·张小姐的笔记。”
我接过,只看了一行便被内容震住,忍不住抬头看看邓布利多,又看看秋·张,再低头将羊皮纸的内容逐字逐句的仔细阅读。
“和你知道的有出入吗?”秋·张问,“有些我记不太清了。”
我读到七魂器的下落,倒吸一口凉气:“这远比我知道的要多。”
纸上的每一句都是重磅炸弹,虽然内容不多很快就读完了,但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奇洛教授竟然是神秘人的手下,他给我们上课的时候神秘人就长在他后脑勺上!
怪不得秋·张一直告诫我要远离禁林,为了维持神秘人的生命,奇诺教授需要不断潜入那里偷盗独角兽的血。上次若不是秋·张反应得快,我很可能永远消失在禁林深处,即使被发现,也只会被认为是违反校规自食恶果。试想在霍格沃兹还有哪里比禁林更适合作为抛尸的地点?
想到这,我惊出一身冷汗。
“关于奇诺教授,我很抱歉,是我没有做好调查。”邓布利多察觉到我停留的目光,“如果这让你对我产生了质疑-”
“我从没有怪过你,邓布利多教授。”我抬起头,努力在发颤的声线中传达出我的郑重。
不管是现在,还是十七年后,没有人能否认邓布利多的伟大,他的无私奉献,他的殚精竭虑。
这位老人并不是全知全能的梅林,他的事迹太过耀眼,让我们忽略了他不过是以血肉之躯撑起魔法界希望的孤寡老人。
咳,对不起,孤寡二字用力过猛。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邓布利多的白胡子轻轻颤了颤,然后很快恢复了镇定:
“谢谢你的理解……我和秋·张有个计划正在商讨,除此之外,我想-。”
这就是秋·张刚刚所说的,主动去制造一场小风暴吗?
虽然已经被她说动,但谈到改变,心底还是本能得抗拒:“我想我帮不上什么忙……当然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不过最好不要告诉我细节,我的大脑封闭术学得很糟糕。”
邓布利多温和得笑了:“这些都要从长计议,计划具有一定危险性,不出意外,我应该会交给更专业的人去完成。我原本是想说我们尽量遵守原来的时间线,以防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你提醒了我,恐怕这个假期我得给你和秋·张安排几场大脑封闭术训练,毕竟你们的脑袋里装着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他想了想:“我本来打算这个假期拜托奥利弗教授给秋·张小姐做魔力的疏导训练,可以顺便把大脑封闭术也排进课表,不过这样一来,你这边他就分不出精力了……不要紧,我想斯内普教授会很乐意代劳的。”
……
邓布利多教授果然不是全知全能的梅林,连我这个上假霍格沃兹的都知道,斯内普教授不会乐意代劳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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