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残缺美与快乐水
玛丽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
秋一扫先前的阴晴不定,明亮着双眼问:“你不是出去买零食了吗?”
玛丽闷闷不乐地回答:“想起来要减肥。”
“你又不胖,”秋推了我一把,“是吧,安妮?”
我回过神:“嗯,不胖。”
“我也这么觉得,”玛丽说,“可惜我准备的礼服有不同意见。话说回来,你们应该已经听到风声了吧?礼服的用途……”
我和秋点点头。
玛丽双臂舒展,揽住我们的肩膀:“放心,有我负责你们的妆容,一定把塞德里克和乔治迷得移不开眼。”
“好呀,那就拜托了。”秋一边神采奕奕地回复玛丽,一边对我小声说,“开心一点,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身边的人也会跟着不安的。”
我苦笑,很想告诉她我从世界杯回来我几乎都困在这样的情绪里,但看到她在玛丽面前笑眼盈盈的样子,这句话变得难以启齿。
我默默攥紧拳头,提醒自己打起精神。
火车即将驶停的时候,乔治敲开我们车厢的门,一同来的还有塞德里克,他们来帮我们搬行李。
“你们刚刚坐一块吗?”秋好奇地问。
“不是,”塞德里克回答,“我们在过道遇上的。”
我只带了一只行李箱,被乔治轻松取下。塞德里克左右手各拎一只秋的行李箱,看着孤零零留在行李架上的玛丽的行李箱,犯了难。
扎比尼突然出现,他被我们堵在门口,只有用指节轻扣两下车厢门,示意他的存在。
“你怎么才来,”玛丽不耐烦地开口,指着行李架上其中一只行李箱,“就是这个。”
车厢内六束玩味的目光射向玛丽,只有塞德里克的眼神是往回收的,并为不用再纠结行李箱的问题而松了一口气。
乔治用胳膊肘轻轻推我:“我们中混进来一个老实人。”
我想起秋的叮嘱,朝他笑了笑。
玛丽再次郑重重申:“我们是非常纯粹的生意伙伴。”
“曾经有个人说过她和某人的关系比牛奶还纯。”秋拿食指关节抵住下巴,故意不看我,“让我想想,后来怎么样了。”
乔治一脸好奇:“谁?我认识吗?后来怎样了?”
我抬起与他牵着的手:“后来就这样了。”
乔治恍然,自豪地吹了声口哨。
火车缓缓停下,玛丽看了眼窗外:“我们真的是生意伙伴关系,你们行行好,别把我的财路挡外面。不如你们先下车?我稍后与你们会合。”
我们识趣地离开车厢,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塞德里克最后出来,体贴地为他们两个拉上车厢门。
玛丽直到分院帽开始唱歌才进入礼堂,席间,我一直凝视着邓布利多,上学期结束的时候,他让我给小天狼星传话,关于收集两个魂器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毁灭他们。我想要从他的眼神里读取一些信息,如果他想,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我要宣布几条重要通知。首先,费尔奇先生让我告诉大家……”
怀里的双面镜微微发烫,我把它搁在大腿上,乔治的脸出现在镜子里,他在嘴唇周围挤了厚厚的一圈奶油,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我英俊吗?”
我轻笑出声:“英俊,有种沧桑感,我喜欢。”
弗雷德的声音在画外响起:“你确定不是滑稽感?带顶红帽子都能去卖场里兼职圣诞老人了。”
乔治假装没听到,继续和我对话:“你喜欢的话,我从明天开始留胡子怎么样?”
李乔丹的声音在画外的另一边响起:“爱情果然令人降智。”
镜子那头的三人齐声笑开。
铂西压低声音训斥:“安静!校长讲话呢。”
乔治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办了个鬼脸,低下头凑到镜子跟前小声问我:“你还喜欢什么样的?”
我看着几乎填满四方镜每个角落的脸,正想回答你这样的就很好,被礼堂门口的动静打断。
雷声轰鸣,礼堂的门突然被撞开,与此同时,闪电从天际落下,照亮了门外面目全非的人,他的脸像是一件抽象的根雕,遍布着错落又深刻的疤痕,模糊了表情,扭曲了五官。一枚蓝色的义眼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不时翻到脑勺后面,360度地打量着礼堂。学生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失语,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到邓布利多身边与他对话。
是穆迪,或者说是小克劳奇扮演的穆迪教授。邓布利多开始介绍他,我兴致缺缺地低头去看双面镜。
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一块墨鱼饼盖在一只眼睛上,露在外面的另一只眼弯成一道月牙:““残缺美呢,喜欢吗?”
我想要挤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喜欢!”
话语沾染着浓烈的情绪,引来秋和玛丽的侧目。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
“怎么了,怎么了?”弗雷德的脸闻声凑了过来,挡住乔治的大半张脸。
乔治把墨鱼饼塞进他的嘴里,推他出画面,挠了挠后脑勺:“我只想应景地开个玩笑,没想到弄巧成拙了。那你还喜欢什么样的?”
我轻声作答:“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之后再无话语,邓布利多站在高台上宣读这学期的注意事项,我暗自懊恼把气氛弄僵到这个地步。
“这学期,我们将停办魁地奇比赛,因为在接下来几个月,我们非常荣幸地成为三强争霸赛的东道主……”
“我们要参加。”乔治的眼睛里灵光闪动。
“如果你们刚刚有听完整邓布利多的宣读,”我提醒他,“应该明白你们的年龄不够格吧?”
弗雷德略一思索:“我想,增龄剂可以帮到我们。”
并不可以。
我很想告诉他用增龄剂之后会发生什么,被秋打断:“要回寝室了,快点,挂了挂了。”
说完,便没收了我的双面镜。
我看向她:“你故意的吧?”
她调皮地笑笑,拉着我跟上离席的队伍:“被发现了。”
我们跟在人群中走出礼堂,沿着石梯一级级向上攀爬。我无奈地说:“可是,他们会……”
“我知道,就当调节气氛啦,这学期可乐的事情太少了,”她拖长音调向我撒娇,“反正造成的影响又不是永久的,人家想看,拜托啦。”
转眼到达五楼,玛丽气喘吁吁,用力登上最后一节台阶,忍不住插嘴:“你们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话?使用增龄剂到底会怎样?”
秋颇为无赖地回答:“会增龄呀。”
玛丽翻了个白眼:“不想说算了。”
大部队来到公共休息室门口,级长佩内洛用鹰状门环扣了扣门,鹰嘴张开,唱诗般发出提问:“未来是否可以改变?”
佩内洛略加思索,给出她的答案:“未曾到来,无从改变。”
门开了。
我下意识地在心里重复:未曾到来,无从改变。
那如果一切重头来过,曾经到来过的,会否改变呢?
秋看穿我的心思,拍了拍我:“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的四年级,像一只潘多拉魔盒,除了压箱底那莫须有的希望,我更能感受到早已被释放出的惶恐与焦躁。我找不到调节情绪的有效方法,为了不给周围人带来困扰,开始偷偷躲在废弃的教室里给自己调制快乐水。
这份“偷偷”并不太成功,因为我很快就被斯内普教授抓了个正着。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下意识清空了还在沸腾的坩埚。他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踱步到我跟前,看了眼空荡荡的锅,以及旁边保留着一些药材碎屑的案板,鄙夷地开口:“你知道快乐水的味道都飘出去三里远了吧?”
“不可能,”我下意识反驳,“我在门窗上都下了气味封印术。”
“那只能说明你需要重新学习封印术。”斯内普的视线继续在教室内扫荡,很快就发现我放在桌角的南瓜拿铁,“我记得一年级魔药课本的第一章就有提过不要把食物带进实验室。”
可是这里不是实验室,我也并没有制作什么有毒的药剂。但斯内普锐利的眼神让我觉得我再辩驳下去,他就会把话题引向我不那么占理的方向。
我调整了一下坐姿,顺便调整了一下语气,尽可能谦逊地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打量着我,似乎在检阅我话语里的诚意,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眸澄清无辜,以展现自己的心悦诚服。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你的大脑封闭术退步了。”
糟糕,顾己失彼。
我不习惯与他平视,下意识站起身,将手背到身后,像是课堂上犯错后被罚留堂的学生。
斯内普教授似乎也带入了这种身份,他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知道快乐水的副作用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作答:“胸闷,心悸,易怒,失眠。”
“知道就好,”他点点头,“与其在这里练习一些没有实际用途副作用还一大堆的药剂,不如扎实一下你那没眼看的基本功。”
老实说,我觉得我的基本功还挺拿得出手的。但此时此刻,话题似乎已经走向句点,傻子才会出言反驳,横生枝节硬撇出一个破折号。
我垂下眼眸:“好的。”
“说定了,”斯内普起身向门口走去,“每天晚上七点,到我办公室报道。”
我有点懵:“做什么?”
“当然是锻炼基本功。”
他连回头的耐心都欠奉,只留下这么一句,就消失在门外。
等我真的每晚七点去他那里报道,才发现所谓的基本功就是替他处理各种魔药材料。我在给蟾蜍开膛破肚的时候碰到纳威,他说自己在魔药课上烧化了六只坩埚。
“你做错了什么事?”他好奇地问我。
“应该是很严重的事吧。”我含糊作答。
手起刀落,锋利的刀锋沿着蟾蜍的腹中线将其划开。血液喷涌,我无比准确地捏住包裹在血液里的肠子,连带着心肝脾肺肾一齐掏出。心里想着:不,他只是缺一个打杂的。
乔治开始抱怨一天到晚都见不到我,我反而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用在朋友面前粉饰太平,没有时间熬制快乐水,也没有精力伤春悲秋。
这样也挺好。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积攒出足够的勇气去问斯内普为什么让我每晚七点去他那里做苦工。
出乎意料,他给了我一个非常明确但无比莫名其妙的答案:
“因为蓝莓酱。”
我没听明白。
直到更久远的以后,作为他的同僚,我又问了一次。
这次他的答案通俗易懂:“因为邓布利多拜托我照顾你。”
我听明白了,但完全不能理解,这就是所谓的照顾吗?还不如是因为烧化了六个坩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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