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放长线 山寨夜奔逃
孙信因为子怀英的死，自知愧对于怀玉。但当他亲耳听到怀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会产生一种难以接受的痛楚。他知道五行门的这帮人怀揣着什么样子的目的，但在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之前，任凭自己怎么说，怀玉都不可能会相信。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懊悔自己当初的种种冒失行为，终究还是铸成了今日的大错。他想到了巳蛇，又想到了辰龙。甚至想到了当初他躲在窗外听到的两人的对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只是这些问题的根源又在哪里呢？
从小到大，师父教给自己的是遇事讲求顺其自然。在仙管所，学到的则是目标就是一切。但在板仓镇以及在师伯那里，自己学到的却又是另一种处世之学。而这些思想学说，却并没有让他学会分辨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大道之学。
自己死过两次，但每次又都侥幸死而复生，相比于那些长眠于华顶峰的师兄弟们来说，自己实在过于幸运，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倒底是对自己的施恩，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子怀玉坐在寨子里为数不多可以俯瞰全域的山头上，拿着一根木棍气愤地抽打着眼前的杂草，周围的地面上落满了被抽打下来的碎草烂叶。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念头，不断地翻涌着。如果那天孙信能够和姐姐一起死了，该多好。
这样一来，自己还可以用一种缅怀的情感来将那段美好的时光存留在记忆深处。但假设终究是假的，来到山寨之后，她也曾说服自己的内心。但两种不同意义的爱让她纠葛难解，痛苦地撕扯着她本就已经脆弱的神经。
她望着山寨拐角那一座很不起眼的房子。虽然房门紧闭，但她知道孙信此时就在里面。金叔跟她说过，当一段感情无法扯清的时候，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快刀斩乱麻。虽然很疼，但短痛远比长痛好。
夜里，整座山寨灯火通明。五行门的五个当家的还在大厅里商议着什么，一个刚刚从伙房里出来的伙夫端着些吃食正打算往孙信所住的房子走去。
“喂！等一下！”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便停下脚来回头看去，来人正是子怀玉。
“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伙夫端着盘子，朝子怀玉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这饭是给谁的？”
“回大小姐的话，是给那房里的。”
“给我吧。”
“这可不行，大小姐。大爷吩咐了，这饭要小的亲自做，亲自送。”伙夫说完，似乎是担心子怀玉会迁怒于自己，又赶紧补充解释道：“大爷说，这小子对山寨有大用处。所以，一定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这吃食上如果出了问题，会要小的的命的。”
“大爷那儿我去解释，你只管交给我就行！”子怀玉说着，伸手就要去抢伙夫手里的托盘。
“大小姐，小的只是个做饭的。您还是饶过我吧，您来的时间不算长，还不知道大爷的脾气性格。他要是发起火来，我估计下一盘端出来的就是小的自己了。”说话的时候，伙夫扭过身去躲开了子怀玉伸出来的手。
“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给我就给我！出了事儿，我负责！”见好说不管用，子怀玉索性再次伸手打算将托盘抢过来。
这伙夫虽然在山寨里属于下等杂役，但怎么说也跟着五个当家的好几年了。耳濡目染地也学了一些简单的招式，虽说不能行走江湖，但赖以保命还是绰绰有余。几个回合下来，子怀玉竟然没有占到一点儿好处。
原本这孙信在这里就已经够她上火的了，而这会儿自己又在一个伙夫的手里跌了跟头，火就更不打一处来了。见索要不成，干脆抽出怀里的短刀朝着伙夫刺了过来。
伙夫一见眼前这姑奶奶要玩儿命，赶忙端着托盘朝大厅的方向跑。没跑上两步，就与出来透气的五当家，也就是那个红髯大汉撞了个满怀。
“狗东西！瞎了眼了！”在大厅里被大哥刚刚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的五当家，本想着出来透透气，谁想着出门就被泼了一身饭菜。火暴的脾气一下子就又被激了起来，大怒之下抬起手掌，径直朝着那早已吓得瘫倒在地的伙夫头顶砸去。
眼见着伙夫就要殒命当场，先前还在使脾气的子怀玉赶忙跑过来一把挡在伙夫的身前。
“五叔！是我逗这伙夫让他不小心将饭菜泼到您身上的。要打……要打……您打我吧！”说完，子怀玉扬起小脑袋瓜，闭着双眼静等着五当家的一掌。
要说这五当家的虽然脾气火爆，但却是个敢爱敢恨的率直性子。对于这个半路投奔而来的侄女格外疼爱，私下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五当家的也总是给她讲当初在逍遥宫的时候，自己和他们老祖还有其他的十一地仙之间的故事。每每一段故事讲完，他又总会惆怅地感叹一番“如果逍遥宫一直还在，那该多好。”
或许是因为当初和老祖他们的关系深厚，所以，子怀玉在五当家的这里可以说是要风给风，要雨给雨。如果大当家的点头，现在让他去帮子怀玉把孙信连带那间房子一块儿烧了都没有问题。
“哎呀！五叔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当看到挡在身前的怀玉时，五当家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一边训斥着伙夫，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这个侄女。
半路上捡了条命的伙夫赶忙连连称谢，捡起地上的托盘，手脚并用着朝伙房跑去。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瞎出来溜达啥？”
“睡不着。”
“说！谁惹着我的亲闺女了！我现在就把他的腿给你取来！”
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五叔是在逗自己开心，但子怀玉还是闷闷不乐地将憋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诺！就是那个房间里的小子。您现在就把他的一条腿给我取来。”
“……这……”一下子被问住的五当家，有些尴尬地朝子怀玉手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他不知道两个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让她对他如此恨之入骨，但现在这个小子明显还对他们有用处。
“过阵子，过阵子等这小子后面的事儿打听清楚以后。五叔当着你的面儿，让你亲自收拾他！”
“当真？”
“五叔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上次！上次你说带我去杏林村玩！结果早上起来，你们人早走了。”
“……那我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嘛……”感觉再这么说下去，眼前的这小姑娘快要将自己问得哑口无言了。打算借故离开的时候，却又被她的一句话给留了下来。
“五叔，你们想知道他的什么事儿啊。或许有些事情我知道呢？”
五当家站在原地，像是意外地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对啊！今儿白天那会儿就应该把这事儿问下去来着！”说着，五当家索性就将目前他们遇到的问题，以及自己先前试探孙信的时候，感觉到的那股异常冰冷力量的事情一股脑都和子怀玉说了。
子怀玉听到后面的时候，本打算直接告诉五当家事情的真相。但转念一想，这事情如果说出去之后，他们会不会直接去找辰龙。虽然孙信和自己之间的问题无法解开，但辰龙可是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而且……这个时候子怀玉再次陷入了那段记忆当中，那片一望无际的忘忧海。
“哦……我还以为你们问这小子在板仓镇偷东西的事儿呢。”子怀玉编了一个谎话，直接将这个话题结束了。“对了，五叔。如果这小子的事儿处理完了，您可一定要信守您的承诺哦！”
“什么承诺？”这个时候的五当家，满脑子都是在琢磨刚才和子怀玉所说的那个问题，对于自己先前所承诺的事情早已忘到了脑后。当现在这个小姑娘突然再次提及的时候，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哎呀！就是把这小子交给我啦！你看，就说你没有记在心里吧！不跟你玩儿了！”说完，子怀玉扭头就走。
身后的五当家愣了楞神，随后哈哈大笑，远远地冲着子怀玉的身影喊道：“放心！这事儿五叔记得！”
子怀玉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现在的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怕自己这拙劣的演技再进行下去，会被五当家的看出破绽。但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孙信，而是为了辰龙。她对孙信的憎恨丝毫没有减弱，相反因为这件事更甚了。
夜深了，大厅里仍旧灯火通明，五个当家的都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只有几个值夜的喽啰还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孙信起身朝窗外左右张望了一番，除了几个夜里巡逻的队伍偶尔从房间不远的地方经过之外，这里似乎很少会有人来。
凌晨时分，等到整座山寨都陷入寂静之中时，孙信的房门被悄悄打开。他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一番，在确定安全之后蹑手蹑脚地沿着房脚挪到山寨大门附近。
门口的几个守卫除了了望楼里的两个在来回走动之外，剩下的虽然站着，但大都是在靠着墙根儿打瞌睡，对于孙信的接近丝毫没有发觉。
原想着将这几个看守给结果了，但转念一想又担心自己的动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孙信还是悄悄地将离自己最近的两个看守打晕之后，摸着钥匙将大门开了条小缝，侧身挤了出去随后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当孙信离开一段时间之后，那两个被打晕的看守才被人用脚踹醒。两个看守抬头眯着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的视线能够从这一大片火光中分辨出来人的身份。
“别看了！人都跑了！”当他们听到这个说话人的声音时，先前的困意立马被吓得烟消云散。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冲着围在自己眼前的几个人一边行礼，一边慌忙认错。
“行了！都给我滚到一边儿去！”听到自己狗命得以保留，两个看守又一次赶忙点头哈腰地道谢，推搡着站到了一边。
“大哥，就这么放他走了？”二当家的看着眼前虚掩着的大门，心有不甘地问道。
黑袍中年人轻抚着长须，慢慢说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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