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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鸢尾


青叶祭那天,我丢失了喜爱的木屐与公仔,换取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拥抱。

        羽生说,仙台8月的七夕祭比前者更加有趣,有烟火大会、祈愿签和千羽鹤,还有诸多张灯结彩的美景,到时候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抽出时间做我的导游。

        “主动邀约这种事,可是从宝贵的训练时间里抽出来的,拜托你不要不领情。”他说得义正词严,诸如好好等着一类的措辞,那样子不像是要带我长见识,反倒更像掷地有声的约架。

        后来日子就很平静的过去,春末、夏初、盛夏,如水面縠纹,井然有序地流淌在名为时间的手掌中央。

        在今年的全日青大赛来临前,他提前受邀参加9月上旬isu的meran杯,羽生倒是显得格外平静,只是说将meran杯当做热身赛就好,真正的重心依然要放在11月的夺冠上。我不置可否,反正他总归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奈奈美教练和由美阿姨她们都会配合得很好。

        “那答应我8月的七夕祭,你要放我鸽子么?”某天在冰场我递毛巾时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羽生刹住步伐,歪着蘑菇头思考了一下回答:“那看完烟火大会,再折回来赶夜场训练吧。”而后很得意的向我炫耀,近来,他终于靠着人格魅力争取到了冰场的特别允许,可以在对外闭馆后独自练到深夜。

        “奈奈美教练肯定也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我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他眯起眼,拽了一把我的辫子,重新溜回了冰上。

        身侧的奈奈美教练见状跟着笑,而后轻轻对我说:“春乙你也辛苦了。”

        我很敬重她,想来羽生更是如此。

        上学后是放学,放学后是训练,气温愈发炎热起来,我对着划掉的日历纸页,开始期待。

        但噩耗要比七夕祭来得快——奈良的祖母突然过世了。

        我随家人一起赶回奈良料理丧葬事宜,甚至没来得及告诉羽生,这一次我可能要放他的鸽子。

        跪坐在佛堂里听僧人诵经时,只觉得这一切有点陌生,像是不真实的事情。

        说起来,我与祖母的关系并不亲密,大抵是因为爸爸违背她的意愿求娶了身为中国人的妈妈,因此一家人很早便独立搬了出去。童年里,每次去探望祖母,她也只是温和又客气的对我说话,拿一些糕饼和茶招待我们,印象里几乎没有她与我过分亲昵的画面存在,如今搬到仙台,更是鲜少往来。

        葬礼上,祖母的面容在灵柩的方窗中,与我们见了此生最后一面,像朵灰败的花。

        在亲人们抑制不住的啜泣声中,安安静静的凋谢了。

        通夜与告别式结束后,我与妈妈搭乘最早一班新干线提前返回仙台,而爸爸则需要留在奈良处理火化与安葬的后事。

        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谈不上多么的难过与伤心,只是觉得,过去在奈良的日子突然被截断,强行塞满了大片的空白,身体里名为血脉的线,又断掉了一根。

        妈妈也沉默着,最后她拉着我的手:“春乙,无论怎么样,你要记住,她是个很好的老人。”

        我猜她想告诉我,不要等到失去后,再与回忆握手言和。

        但她终究没说出来。

        回到仙台的家中,将一路的风尘与疲惫卸下,匆忙洗漱过后,倒头就睡着了。我在梦里沉沉眠眠,都是有关奈良的那些年,幼鹿、西瓜、向日葵、山川溪涧还有木桌上泡开的梅子茶,在大脑杜撰的画面里,祖母最后笑着把我揽进她瘦小的怀中。

        未阖紧的窗外,溜进了烟火绽放的巨大轰鸣。

        是了,今天是8月5日,七夕祭的前夜,同羽生约定好的烟火大会。我拨通了羽生家的电话,话筒里只有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也许是全家出行,又也许是他赌气不肯理?妈妈将窗户大敞四开,望着纷繁的天空对我说,如果愿意就出去散散心。

        散心散到冰场门口,然后抬眼就看见倚在墙边的羽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你怎么还在?”

        ——“你怎么才来?”

        同一瞬出口的疑问,又化作同一秒的缄默。

        “对不起,奈良的祖母去世了,我今天刚赶回来。”我低着头道歉,手指缴在一起,身后有溢彩鎏金的烟火炸开,明亮如白昼,仿佛吸纳着整座城市的光源,我透过羽生的眼睛,也看得分外清楚。

        他轻轻叹口气,“怪不得哭丧着脸。”

        “你就一直在冰场等着?”

        “不然呢,你又没说不来,万一找不到我怎么办?”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千羽鹤,在我眼前晃了晃,“拿去。”

        “这个用来做什么?”

        羽生拉过我缴来缴去的手,掰开,再将千羽鹤完好的放上去,“用来提前请愿的,知道你不会买,所以托姐姐给你也捎带一只。”

        “你还有心情去会场看么?”他弯腰探过头,一双眼睛在烟火夜的映衬下忽明忽暗。

        我摇摇头。

        “那不如来看我吧,”他像说秘密一样,在我耳畔怂恿,“给福山小姐包场的独家表演,绝对的vvvip席位。”

        《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是羽生用作11月全日青大赛苦练许久的一套自由滑参赛曲目。

        旋转华丽,跳跃轻盈,落冰也干净利落,冰场偌大,我却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观赏他全力以赴的表演。

        冰刃卷动风声,清脆的摩擦在空寂中泛起回响。他滑得真美,足下的轨迹连成一串串标准的圆弧,而羽生年轻的身体也如愿延展出优雅的线条,以至于用贝尔曼作结时,我仍震惊于他过分翩跹的舞步,而忘记这场只属于我的演出已近结束。

        奋力的,不顾一切的,要去抓住些什么,像有一束看不见的光,追在他身上。

        我低下头,看见白光中是我模糊的影子。

        薄荷气息近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沮丧的样子。”

        “如果可以,我非常想要把我现在的心情,通过花滑清清楚楚地传达给你。”

        “怎么就会有你这样的女孩子?”

        他叹息。

        “连哭了都不知道。”

        我很难向羽生解释,自己为什么一言不发,却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关于祖母突如其来的离世,关于那些戛然而止的遗憾,关于晨昏颠倒的混沌与疲倦,以倾诉为目的重新提起,对我而言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我面前的羽生,此刻半跪在前一排的空隙,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替我刮掉眼泪。他说希望我能好好的哭出来,哪怕哭得再丑,他也绝不问原因。

        变声期的少年,认真说起话来,总是略带一丝沙哑与低沉,但意外的惑人。

        “你才丑。”

        我一边哭一边反击。

        ※

        冰场熄灯时,烟火大会早已结束,硝烟的硫磺味被遥远的风吹拂过来,我一手捂着肿成核桃的眼睛,一手由羽生拖着在路上慢慢地走。

        眼底涌动的情绪,还没能四平八稳地落在地上。

        咝嘭——

        “快看。”

        他的声音带动走向,在这片长方形的狭小视域里,无限扩散。头顶倏尔炸开一团巨大的绛紫色烟火,光影交错瞬间,勾勒出无比华丽的轮廓,就连燃烧过后长长的划痕都变得熠熠生辉,宛若开在盛夏花园里的一株鸢尾。

        又或许,是这个季节最后的一株鸢尾。

        羽生与我并肩站在昏暗的路灯下,遥望着天际线外那一刹的璀璨,像末世,像终章,又像开场。

        致敬这残留在故事尾声里,奇迹般的绽放。

        “春乙,都会好的。”

        温度从指尖一路回溯到心脏最深处的地方。

        我记得,月色很美,风也温柔。

        那时候被他牵过的手,仿佛可以触摸到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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