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裴双听得稀里糊涂，“她为什么要去安全部？小果和大叶呢？”
“快去啊！”吴教授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手死死掐着她的双手，整个人颤抖不已：“杀了她！杀了她！这个疯婆子！”
“快去！不然一切就完了！我命令你快去！”
裴双呼了口气，她尝试着发动皮卡，幸而油箱里还有一点油，还能跑。
她把吴教授丢到副驾，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打电话给a。
“a，吴老太太把吴教授打伤了，她要去安全部。大叶和小果没听我的吩咐，应该和她在一起。小果她们身上有定位吗？发给我。”
a：“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过边境线，现在带着吴教授。车上油不多，随时会停下，你找人来接我吧。”
她的思绪已经到了混乱的临界点，凭着本能在说话。
很累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a说自己知道了，从边境城市到三区南市还有好一阵子，他会在安全部周围布置好手下。小果和大叶没有装定位器，目前联系不上他们。
“我派最近的一支小队去接你。”
“好。”
裴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有a出手，任务应该不会失败。她困倦把车停到路边，慢慢阖上眼睛。
吴教授杀鸡一般的尖叫在她耳边炸开：“快去啊！再不追上就完了！”他气愤地拿拳头砸她，凶神恶煞地仿佛要吃人。
裴双被惊醒，心情无比糟糕。在他再一次伸手要来打她时，裴双掏出黑玫瑰，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再嚷嚷就打烂你的嘴。”她轻描淡写地吐出几个字，可是眉眼间的阴郁，却让吴教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这个女人，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吴教授瘦削漆黑的脸白了几分，他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是没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最近在执行任务的小队半个小时后就赶来，一拨人把吴教授和脑机带走，另一拨带着裴双直奔安全部。
疾如雷电的吉普突破夜的包围，在最后一丝日光消失之前，驶进三区的城市。
不夜城中，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顶部散发着紫色，蓝色的光芒。十米高的全息人像和另一家公司的人像展开梦幻联动，在空中遥遥相望。
拥挤的广告牌绚丽多彩，鲜艳夺目。如一朵朵花，在高楼建筑与街头小巷上绽放。
街口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人们从一个个角落冒出，又从一个个角落消失。
一个带着vr眼镜，四肢改造成机械臂的女生在街头跑酷。她带着兜帽，身手矫健地从突出的广告牌上跳跃翻过，从行人之间滑过。
这个女生跳到高楼的巨大电子屏幕上，原本在滚动播放广告的电子屏画面突然切换，一张老态龙钟的脸猝不及防出现。
这个女生被吓了一跳，机械臂没抓好，从高楼上摔了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围了过去，裴双被这阵声响吵醒，一抬头隔着一层屏幕对上吴老太太的脸。
“插播一条新闻，插播一条新闻。”冰冷的电子音毫无起伏地报道：“二十年前出逃的脑神经学家吴朝暮突然在市区出现，行踪诡异。目前只发现她一人，她的丈夫还未出现。据悉，新纪元34年，联邦禁止脑芯片的研究并追责一部分脑神经学家。发现此二人在实验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违反了人类罪，在逮捕前夕，他们在部分不法分子的帮助下逃离联邦……”
画面中大叶背着那个圆柱体，吴老太太拿了根绳子把自己和圆柱体绑上，小果背着脑机跟在二人身后。
大叶在城市的高楼下不断跳跃攀爬，每每经过一处，巨大的玻璃被砸碎，引发行人的尖叫。
裴双认出那是市中心的位置，盘根错节的悬浮轨道是那儿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去市中心，不去安全部！”她心中来了火，这个死老太太，可真会给她添麻烦。
小队里的驾驶员简直要把车开飞起来，街头的人们被轰隆的发动机声响吓得作鸟兽散，让出一条空旷的道路。
不消片刻，那虬枝一般的悬浮轨道映入眼帘。
三辆浮空警车拉响警笛在顶楼盘旋，吴朝暮所在的区域已经被围上警戒线。
交通十分拥挤，吉普过不去了。裴双从车上下来，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样融入人群。
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可控范围，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可能带的走吴老太太。
她让小队队员打给a。
镶嵌在高楼里的电子屏幕上，每一张都是吴朝暮的脸。她似乎被逼急了，神色激动地让大叶快走。
距离她们最近的一栋大楼大概十五米远，且整个楼层都是玻璃，压根没有下手攀岩的地方。
可是大叶没有犹豫，他站在顶楼的边缘，双腿猛地一发力，跟弹簧一样发射。他抓住了隔壁大楼的电子屏边缘，而后如法炮制，一点一点地往另一栋大楼移动。
意外出现了。
大叶的弹跳力和臂力比小果好，即便他带着吴老太太也能在空中攀岩。
可是小果不行，她效仿大叶从顶楼跳向电子屏时，她的两只手指尖艰难地抓住边缘。背后的脑机四百多斤，它的重量带着小果往下坠。
这栋高楼大概六十多米。
小果的身影直直地掉了下来。
裴双咬了咬牙，她很喜欢小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违反命令，但是她不想让她死！
她冲到人群的最前面，眼瞳里倒映着那飞速降落的点。扭曲力从她的胸腔脱离，变成一只虚幻的大手，飞向小果。
然而她今天已经彻底力竭，那只虚幻的大手托住小果和她背后的脑机后，不过一秒就烟消云散。
轰隆！
震耳欲聋的坠地声在前方炸开，滚热的鲜血在纯白的脑机上留下一条红色的印迹。
人们呆滞、惊吓，尖叫，治安官们过来驱赶人群。
裴双闭了闭眼，她没有去看小果，而是去看大叶。
大叶已经跳到另一栋楼上的顶层了，他背着圆柱体和吴朝暮，被巨大的声响吸引，回头瞥了一眼。
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而已。
在吴老太太的示意下，他继续前进。
裴双的血液一下冷到了极点。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确认了。这个吴老太太，绝对用手段控制了大叶和小果。
觉醒者吗？
什么时候？
这是她的失责，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浮空警车越来越多，大叶冥顽不灵，有治安官开枪了。
大叶的腿被打中了，他摔倒在地上。
吴老太太差点被圆柱体压死，她解开绳子，跑到顶楼的中间，突然双手使劲摇摆，嘴里大喊：“投降！我们投降！你们来抓我吧！”
说罢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警车车门打开，治安官从半空跳下来，手里拿着手铐。
裴双微微弯腰，像一只猎豹冲上大楼。
她完全是一鼓作气，视线里出现什么凸起的落手点她就用哪个，一旦感觉脚下十分光滑身体下坠，她就发动扭曲力托住自己。
她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被带动，判断力和反应力的配合达到了极点。就这样，她一层一层地攀上去，一共三十多层，不超过三分钟她就抓住顶楼的栏杆，跳了上去。
吴老太太已经被拷上了手铐，治安官正在给大叶止血。
裴双的出现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治安官：“什么人？趴下！”
裴双没多少力量，她撑开圆形的坚韧壁垒，在枪林弹雨中，一把拎起吴老太太，跳到隔壁大楼。
“放开！你放开我！滚！”吴老太太又发出那种似鬼一般的吼叫了，她情绪十分激动，用双腿踢裴双的胸口。
裴双强忍怒火把她丢到地上。
“啪！”
她恶狠狠地甩了吴老太太一巴掌，想想还不过瘾，反手又是一巴掌。
她的心情真的太糟糕了，本来能完美完成任务的。但是因为这个死老太婆，小果死了，她的任务也要失败了。
受这么多鸟气，她到头来还要带着她逃跑！
吴老太太被打之后又骂又哭。裴双拎起她就跑，但是身后的治安官跟得太紧了。天上地下都有，她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
眼见离原来的大楼越来越远，吴老太太的情绪好像崩溃了，开始嚎啕大哭。
“求求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她凄厉地哀嚎着，“我只想见见她！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人类的哭声是最真实的，一个人在哭时，她必定在为某件事、莫个人而伤心悲痛。因此，人的哭声最能引发他人的共鸣，哪怕一个铁石心肠之人，见到吴老太太这般哭恐怕都要动容。
可是裴双只觉得厌恶，她奔跑在各个顶楼之间，身上的壁垒逐渐消失。
“放下人质！放下人质！”治安官们紧跟着屁股后面喊。
瞄准镜后的治安官发现了她的弱点，她的壁垒很不稳定，有些子弹已经能穿透壁垒了。
他研究了好一会儿，最终看到脖颈处的那块壁垒消失了！
他知道，这块壁垒很快就会重新变出来。
他只有这一刻的机会。
子弹顺着他黑乎乎的枪膛飞出，空气因为这一瞬间爆发出的能量而隐隐扭曲。
治安官的眼珠微动，目光平移。按照他的设想，在他看到她的后颈时，这个人的脑袋和脖子就应该分家。
毕竟这么近的距离，爆头都有可能。
可是他失算了，他的视线还没有平移到那个女人的身上，余光中出现了一道黑影。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那女人身后。他漆黑的面具不知是什么制造，坚硬无比，“当”的一声挡住了子弹。
“a！”裴双差点喜极而泣，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a的出现无异给她一剂定心针。
“闭眼。”a把她的脸推到另一边，环顾周围。
顶楼上一共五辆浮空警车，大概二十名治安官，火力很猛。
裴双听到他轻笑一声，右手缓缓摘下面具，“好久没用能力了，正好让我试试。”
温朗的话还犹在耳边，裴双很想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她不相信看一眼会怎么样，所以在a告诉她闭眼并且把她的头扭到一边后，她又顽强地把头扭回来，双眼炯炯发光地盯着他。
a：“……”
a摘面具的手都慢了一秒，他警告她：“闭眼。”
裴双乖乖闭上眼睛，然后觉得差不多了又猛地睁开眼睛。
a在摘下面具的那一刹，整个周边的环境都变了，变得格外死气沉沉。
上方的空气阴凉无比，裸露在外的肌肤接触到这些空气都会起鸡皮疙瘩。
寒风哀嚎是个比喻，可此刻裴双却觉得比喻变成现实。在冰冷的寒风中，她的确听到了哀嚎。
不像是人的，那声音又低又沉，带着渗人的寒意，仿佛来自地狱。
那声音也不是落入耳中，而是直接印到了脑子里，她头痛欲裂。
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富有经验的治安官长官开始安排大家撤退，但是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力场。
但凡在这片区域的，无人可以离开，浮空警车也无法起飞。
既然不能飞，那就集中火力打。
将近二十把枪支，齐刷刷瞄准了a。
a这时完全摘下了面具，他的面具底下不是人脸，而是一团朦胧的灰雾。
那灰雾在狂风中变大，孕育出两张怪诞可怖的脸，影影绰绰。
裴双在看到那两张脸的第一眼，心悸难受，仿佛全身的魂都要被吸走了。她响起a吩咐，闭上眼睛。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过了，在高空中的两张脸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最后所有人都看清了。
牛头马面。
谁曾想神话传说中的东西真的会出现？
他们被惊得两股颤颤，双眼涌出绝望。
两张怪诞的脸慢慢逼近每一个人，他们的的眼睛奇大无比，直勾勾地盯着治安官。
当和这种超出人类理解极限的东西对视时，人是生不出反抗的念头的。
就算有，那也晚了。
在对视的那一刹，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裴双听到接二连三的惨叫，她终究没有忍住好奇心悄悄抬头。
形容怪异的牛头马面张大嘴巴，那嘴巴很大很长，深不见底，仿佛就是地狱的通道。
它们虚幻的嘴巴“吃”下每一个人，当那张嘴巴经过治安官的身体时，他们毛骨悚然地怪叫，而后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身体却还是完整的。
一连吃了几个后，剩下的治安官要跑，就见行动看似十分缓慢的牛头马面突然也急速地飘了起来。
牛头先把治安官们赶到角落，马面这时又从另一个角落飘出来吓唬他们。
临死前的玩弄是最绝望的，牛头马面一次次地戏耍他们，直到他们精疲力竭，才愉悦地“吃下”他们。
所有的治安官都倒地了。
裴双附近也倒下一个，她摸他的脉搏，已经不跳了。身躯冰凉，好似已经死去多时。
她缓缓地站起来，心里五味杂陈。
一股阴气自背后出现。
牛头缓缓张开大嘴，裴双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没有躲避。
a这时动了动手，把面具戴起来。跟a连接的牛头马面被一股吸力吸回，变小变糊，直至被漆黑的面具完全挡住。
裴双这才发现，他是有脸的。在面具慢慢贴合他的脸部时，那团雾气就慢慢不见了，他的脸部线条也慢慢显现。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裴双凭感觉觉得，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她是伪装者，对人脸最为敏感。
男人的脸和女人的脸构造还是有所不同的，鉴于顾云舒说之前a的声音是合成的，那么就不排除她是个女人。
裴双嘶了一声，难怪她皮肤那么白，母性也特别强。
a把面具带好后，望着满地的尸体挑了挑眉。
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在空中转了两圈，半鞠躬后，右手虚虚放在胸口，声音冷淡自持：“拉塞尔公会向你们致以亲切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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