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夏花初绽,暖絮飞红,柔和的微风裹挟着花香吹拂在脸上,好像潺潺流泻而过的温泉水。
浓夭粉云吐雾的尽头,是熙熙攘攘的修界灵市。
与人间市肆相差无几,道路两旁的楼馆摊铺鳞次栉比,踮起足尖展目眺望,却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此刻,黛蓝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在长街上,掌内攥着一只装有灵石的储物袋,流露出的神情颇为局促紧张。
久违地被喧嚣、谈笑、人潮、烟尘簇拥其间,凭空生出一股无所适从却又凫趋雀跃的感受。
往日阿璟不准许她独自一人出门。
故而,有大半年的时间,她都与世隔绝地蜗居在一方屋舍。
自打半年前,来到玉虚峰后,阿璟投入不归道盟,黛蓝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关于他的影子。
青年修行繁重辛苦,除却生活所需的采购外,他会把在外门攒下的灵石都交由她保管。
通过一阵深思熟虑,黛蓝决定使用这笔钱,但此事需要对阿璟暂时保密。
她担心阿璟会不同意。
不过她已经决定好了!
只要对他的修炼有帮助,只要能缓解二人这段时间的冷战,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的。
脚步最终停驻在药堂门前。
黛蓝深吸一口气,提裙迈过门槛,找到正在柜台为奇花异草归类的伙计。
……
容璟之回家的时辰变得很不固定,有时是鸡鸣清晨,有时是深更半夜。
偶尔一整天都在家陪伴她,但更多时候十天半月均见不着人影。
黛蓝逐渐对此习以为常。
但在某一日,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小姑娘睡得迷迷糊糊的,冷不防又被他从榻上拉起来。
许是道门功法潜移默化的影响,容璟之面上的情绪越来越少,周身的气息也愈显寡淡疏离。
目光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静,手掌的力道却与之背道而驰,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睡眼迷蒙、披头散发的少女。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都去了哪里?去见了谁?”眼底闪过一丝偏执的阴狠,语气中透出极端的占有欲,“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阿蓝?我不是对你说了……”
话到此处,似是怕吓着她,他的口气稍稍放柔些许:“外头现在很不太平,不可以随意外出露脸。阿蓝,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让我觉得心慌意乱。”
腕间传来不断收紧的痛感,使她的困意顿时消散了十之七八。
睁大的眼眸中含着怯意,黛蓝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感觉这样的阿璟好反常,他从未用一种怀疑质问的口吻同她说过话。
“没有……我只是出去走走,没有见其他人。”
黛蓝一边说着,一边扭动手腕,想将被他掐着的手臂收回。
然而,力道并未松减半分,容璟之眸中阴云深重,脸色仍是阴沉晦暗。
黛蓝在说谎……她也学会骗他了。
她从来没有对他留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可是眼下,他的阿蓝,却在对他说谎。
容璟之不再出声,他一言不发地用力搂着她,似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头里。
他低垂着眼,冷酷地撕开那层中衣,不顾怀中少女的喊叫和抵抗,用手指一寸寸侵犯她,抹掉她身上所有属于旁人的气味。
终日的修炼令他的感官格外灵敏。
黛蓝外出时一定接触过其他人,并且停留的时间不算短,否则衣物不会沾染别人的气息。
不论她去见的人是男是女。
她刻意的隐瞒只会让他怒火勃发,难以忍受欺骗。
他给过她坦白的机会了……
“阿璟!阿璟!我没有——”
黛蓝急得面红耳赤,呼吸紊乱急促,一张小脸涨得宛如艳丽的鸽子血,瞳中渐渐浮出一层稀薄的水雾。
到了最后,她停下无力的反抗,泪水不争气地扑簌簌直掉。
容璟之拿开手,指尖依然是冰冷的,面上却不带有半分情丨欲,仿佛他真的只是在擦拭她的身体。
“阿蓝,告诉我,你去见了谁?”
黛蓝哭着摇头:“没有……我只是去城内散散心……”
似乎陷入了僵局,气氛凝滞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
二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离去之前,容璟之默不作声,给卧房的大门上了锁。
黛蓝双目失神地躺在榻上。
她哭得嘴角干裂,眼里爬满红血丝,脑袋也一阵一阵地泛着疼。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时辰,屋外就响起轻微的开锁动静。
房门被打开时,耀眼的天光照射进来,阿璟好像又变回那个温柔的阿璟了。
他面含愧色,屈膝跪在她身前,口中不住道歉:“阿蓝,对不起,对不起……”
这几个月的日子里,他情绪波动,反复无常,修为倒退,脑中早已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然而,静静思考了一夜,终于想通了一些事。
他心中已做好了不会更改的决定。
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或许会伤害她,或许是保护她。
但为了今后的修行顺遂,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容璟之端来铜盆,破天荒地照顾她,用湿帕子擦去少女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地为她穿衣系带、梳妆描眉。
她在他掌心就像一尊听话乖巧的瓷娃娃,肌肤白净水滑,眼睛又黑又亮,青丝长发挽作流云髻,点缀几枚素雅的珠花发簪。
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色,却已足够清秀灵动,远胜常人。
黛蓝怔怔地看着梳妆镜里的少女,涣散的眸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连自己的脸都开始陌生,好似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是——什么?
半晌后,她恍然大悟,眉眼弯弯。
是发自心底的那抹笑意。
从前,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但她已许久不曾开怀自在地大笑过了。
“阿蓝……我心中有一个提议,现在需要与你商量。”
把少女拾掇得光鲜亮丽以后,容璟之敛袍端坐在她对面,嗓音平缓地开了口,打算步入正题。
大梦方醒一般,黛蓝轻轻眨动一下眼睫,缓缓看向他:“好,你说。”
他抿了抿薄唇,面色复杂,沉吟着道:“阿蓝,近日我心绪不稳,做出了很多吓到你的事。”
“没关系的,我知道阿璟不是有意的。”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缓缓擦过他的耳畔,心头微不可察的痒。
黛蓝笑起来:“阿璟很辛苦,几乎每天都要修炼,你一定是太劳累了……”
“阿蓝!”
他眸色一沉,霍地打断她的话。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掐紧,指节泛出苍白的颜色。
“我想同你说的事情是……我已修书一封,寄往湘陵苏家,告知你的父亲,你一切安好,清白尚在。”
黛蓝没听懂:“什么……?”
他继续道:“过去是我年少荒唐,很对不住你,对不住苏家。”
“阿蓝,我们暂且分开一阵,你回到湘陵之后,依然是苏府尊贵的小姐。兴许这样,对你我都好。”
霎时间,黛蓝脸色凄白,她听明白了。
“分开……”唇瓣轻轻翕合,话音抑制不住的颤抖,“阿璟,你的意思是——”
“你不要我了?”
他表情冷淡地颔首。
而袖袍内的一双拳头都快掐出血来。
当下分开对两个人都有益。
黛蓝成了他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碍,而她和他在一起,也不似从前那般欢欣。
“阿蓝,我没有抛却过去的诺言,等来日我功成名就、青云直上之时,必定会娶你为妻,我可以对天发誓!”
听到这里,黛蓝忽然很难受。
她心中泛起酸楚,哽咽着问:“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要等以后?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阿璟,你答应过我的……我不想离开你啊……”
容璟之没有看她,只是沉声道:“阿蓝,是我对不住你,但心意已定,不会更改。”
“……暂且忘了我。”
黛蓝紧咬唇瓣,胸口窒闷得发痛,满眼不敢置信。
这两年的光阴,被他一句话揭过,原来是可以说忘就忘的吗?!
她怎么可以当成无事发生,如何安然回到湘陵苏家当小姐呢?两年前的一切在他看来全是儿戏吗?
清白……清白……
他和她发生的一切,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的每一夜……居然还能用“清白”二字概括吗?如若不清不白呢?他还会断然和她分开吗?
“阿璟,你不想要我,我可以走的。”她气若浮丝,声音几近于无,“但我不可能回到苏家了,我想去其他地方……”
“好。”容璟之站起身,淡声道:“那你休息一日,明日我便派人护送你离开玉虚峰。”
他的足音渐行渐远。
妆奁铜镜前,少女弯着脊骨,脸埋进双掌之间,把他悉心涂抹的胭脂水粉全都哭花了。
她一直相信阿璟,也支持阿璟做的每一个选择。
但未曾想过,他会在中途抛下她。
欲修无情道,当真不能有情吗?
他能够忘了俩人之间的那份情吗?
落日斜垂,晚霞铺洒,孤零零的女孩儿哭声渐歇。
黛蓝挺直脊背,把脸重新洗了一遍,秀致的眉眼间,除了可想而知的悲伤以外,还有一丝毅然与坚决。
那件事情她筹备了很久。
眼下看来,必须赶在明日之前做完了。
抽出亮如秋水的匕首,在利刃划破掌心肌肤的刹那,黛蓝忍不住皱眉,眼看着血流如注。
鲜血顺着她瘦削的手指,蜿蜒滴落而下,一颗颗血珠迸溅在地面。
容璟之正躺在另一间偏小的卧房内。
但说实在话,他根本睡不着,也无心入静清修。
黛蓝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就嗅到浅淡的血腥之气,下意识警惕地撑坐起来。
纵然昔日情意绵绵,但他已提出分道扬镳,今时并非往日了。
目光望着逐步向他靠近的人影:“阿蓝,你想做什么?”
他明显是戒备的,不信任的语气。
见此,黛蓝默默停住脚步,唇畔不禁泛出了一缕苦笑。
就在一个月以前,她从古籍里找到传说中融血洗脉的方法。
可以将半仙体质的骨髓替换给普通人,或者是人和妖结合所生的半妖。
如此一来,半妖可洗去妖脉、脱胎换骨……甚至登临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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