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贤惠”
晴空万里无云,荷花百里飘香,覆荷池旁紫薇花临水而生,淡紫色的花朵随风在水边荡漾着,点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覆荷池旁有个水榭,是个极佳的观景之地,一旁种满了玉簪花,此刻正值玉簪花花期,满树洁白如雪的玉簪花亭亭玉立,清雅花香随风而散,沁人心脾。
墨兰此刻正站在玉簪花树下,踮起脚尖,摘着玉簪花,秋江提着个花篮在旁边一个劲的叫她要小心。采薇和芙蓉两个人在另一株玉簪花树下忙碌着。
忽而,传来人声。
其中一个女使道:“这万小娘怎么早不痛晚不痛,偏等到六大娘子和六爷要安寝的时候她就肚子痛。”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万小娘气色瞧着极好,我看就是装病,想让六爷去春风阁看她,奈何六大娘子是个贤惠的,宁愿辛苦自己也不愿累着六爷,万小娘的计划可不就落空了。”
“这万小娘真是不懂规矩,仗着是苗大娘子的表妹,进门没几日就耍心眼跟正室大娘子争宠。”又一个女生愤愤不平着。
“可不是吗,因着这事,伯爵爷生了气,专门把苗大娘子叫去了书房,好一顿数落,我那会刚好在书房外打扫,听的可清楚了。”
“大爷能干,一向得宠,苗大娘子也跟着得脸,她何时受过这等训斥?回来后呀,气得拉了好长一个脸,她的贴身女使桃花还平白挨了她一顿手板子呢。”
……
听着这些女使们的议论,采薇放下手中的篮子,义愤填膺道:“大娘子,她们说的对,万小娘真的太过分了。”一个妾室,居然有脸让正室大娘子给她守了两晚的夜,一想到这采薇就气不打一出来。
墨兰听了,忍不住嘴角上扬,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枝玉簪花,如霜似雪,白玉无瑕的花,一身喜庆的芍药花缠枝葡萄的茜红交领大袖襦裙,她拈花一笑,当真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三个女使都看呆了。
大伙都觉得盛家六姑娘盛明兰是一众姐妹里容貌最出众的,芙蓉绣面,宝鸭香腮,肌肤瓷白如玉,举止娴雅端庄,还带着几分俏皮劲。可现下看着,盛家四姑娘盛墨兰明眸皓齿,玉颜花貌,丹凤眼微微上扬,别有一番风流态度。一个是端庄典雅却带刺的蔷薇,一个是妖冶妩媚的石榴花,不一样的美,难分高下,根本没法比较。也不知当初是为何,大家都觉得盛墨兰是嫉妒盛明兰的美貌,才想去划花她的脸。
“现下吃些小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回去吧,这些玉簪花也够用了。”墨兰手上把玩着玉簪花,走出了水榭。
老远就见着浅褐色对襟衫的甘妈妈站在仪岚轩门口的石榴树下,墨兰忙加快脚步,走上前去。“甘妈妈,久等了。”墨兰笑盈盈的看着甘妈妈,转头对着院内的女使斥责道,“你们这些个女使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请甘妈妈进去。”
“六大娘子莫恼,我也是刚到。”甘妈妈说着打开手中的兰草雕花的精致木盒,里头搁着一对粗壮的老山参,少说也得有个二十年了,“这是六大娘子你要的老山参,一根是你为万小娘求的,另一个根你自己留着。主母说了,六大娘子这几日辛苦了,得好好补补。”
几个其他院子的女使路过,正好听见了甘妈妈的话,心下里更是赞叹墨兰的贤良大度,暗自鄙夷万小娘不知礼数。
墨兰接过木盒道:“谢谢婆母,有劳甘妈妈了,甘妈妈进去坐会吧。”
“不了,六大娘子熬了一晚上,这会得空好好休息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秋江,送送甘妈妈。”
“是。”
墨兰拿了老山参并没有回仪岚轩休息,而是带着其中一根老山参去了春风阁,正好,翠花陪着清风买了老母鸡回来了。
万春舸一袭缠枝桃花水粉色香云纱广袖襦裙,梳着堕马髻,斜插着昨日梁晗送给她的那支珍珠迎春花累丝金簪,后头还压着一只燕子点翠后压,她此刻正躺在院内的凉亭里休憩,身边搁着冰鉴。
“万妹妹,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可以在院内吹风呢?还有这冰鉴,多寒呀!”墨兰半是心疼半是气恼的走上前去,扶着万春舸就要回屋,“采薇,快去请温郎中来。”
万春舸要是一直坐在冰鉴旁吹风,再偷偷吃那么一两口冰镇葡萄什么的,今晚就真的要肚子痛了,墨兰可不想熬第三个通宵了,会死人的。
“大娘子,我没事,不用请郎中来的。”万春舸这才刚进院子没多久,墨兰就来了,她一点也不想瞧郎中。
今日苗水仙受了梁伯爵爷的训斥后,又听了一路的闲言碎语,个个都说万春舸是装病想要争宠,于是姐妹俩合计着,真病一场,便可以消弭这些个闲言碎语,还能勾起梁晗的怜爱之心,墨兰所为,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初来梁府时,苗水仙就和万春舸说过梁府内嫡庶争斗,她带着万春舸进府,就是要让万春舸去勾搭梁晗。万春舸也不负所托,先是各种与梁晗偶遇,装作一副寄人篱下楚楚可怜的模样,时不时还显示自己很有爱心,心肠极好,就这样她得了梁晗的照拂与关注,可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后来有一次宴会,梁晗喝醉了酒,半醒不醒,苗水仙借机支开所有服侍梁晗的女使小厮,让万春舸去照顾他,而万春舸则趁此机会一个不小心扑到了梁晗怀中,梁晗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又喝了不少的酒,自然当不得这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却之不恭。
第二日醒来,梁晗只见满地狼藉,万春舸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坐在他身旁,见着梁晗醒了,就直说自己没脸见人,要一头撞死,梁晗知道是自己酒后乱性,毁了她的清白,自然极力拦着她,还说会给她个名分。得了梁晗的承诺,万春舸就开始诉说自己是怎样的真心实意,喜欢梁晗,只是觉得自己身份低下配不上。
一个在家受尽委屈虐待的庶女,又那么的心地善良痴心忠诚的模样,哭起来梨花带雨,梁晗的心自是软成一片。他也知道,万春舸身份尴尬,出身又低,便是做妾,吴大娘子都未必愿意,所以迟迟没有与吴大娘子明说,就想找个何时的理由和时机。一方面更加照顾万春舸,衣食住行样样兼顾。
后来,万春舸有孕,东窗事发,吴大娘子要万春舸打掉孩子,找一个与万春舸匹配的门户嫁出去,万春舸寻死觅活的不同意,甚至威胁说要一头撞死在伯爵府门口,让大伙知道永昌伯爵府的梁家是个怎么样的腌臜人家,苗大娘子也是哭天抢地的。梁晗心怀愧疚,又舍不得万春舸肚子里的孩子,求着吴大娘子放过万春舸。
吴大娘子思来想去,最后答应了梁晗,让他先娶正头大娘子,再让万春舸进门。
于是吴大娘子便到处给梁晗物色大娘子,一眼相中了盛明兰。可偏偏梁晗看中了盛墨兰,自从认识了盛墨兰,他对万春舸就少了些热心;盛墨兰进门以后,万春舸更清晰的感觉到,梁晗一整个心都铺在了盛墨兰身上,梁晗他爱盛墨兰,对她只不过是一时新鲜,还有怜悯和愧疚。更何况,盛墨兰的学识才情,容貌举止都远在万春舸之上。
万春舸害怕,害怕梁晗有了盛墨兰后会忽视她,慢慢把她遗忘了,那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所以她才这般三番两次的阻碍梁晗和墨兰圆房,最好,梁晗永远都不要碰墨兰。
当然,盛墨兰不知道万春舸心里这些个弯弯道道,只是觉得万春舸有些,嗯,蠢。
万春舸若是在新婚当夜真的叫走梁晗的话,确实可以狠狠打墨兰的脸,让她出丑,让她以后再难立足。可是这第二晚又故技重施,就显得愚不可及,如今瞧着架势,是准备真的生病,来个假戏真做,她要是真成功了,墨兰之前那两晚除了博个好名声,对万春舸来说就半点影响也无了。
“万妹妹你这几日老是痛,可不得多注意些?叫来郎中我也放心。”盛墨兰不由分说的带着万春舸进了屋,随后又想起来什么,将那根老山参递给了万春舸身边的清月道,“这是我特意从婆母那求来的老山参,甘妈妈刚送来的,你拿去小厨房正好炖老母鸡,好好给你家小娘补一补。”
温郎中来了,瞧过万春舸,说她没有大碍,她便尽力劝盛墨兰回去。盛墨兰怎么可能让她如愿,是怎么劝都劝不走,死活要守着她,盯着她喝下了老山参鸡汤,让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凉寒的东西,一直待到日头西斜,又让温郎中给她把了一遍平安脉,这才领着女使们回了仪岚轩。
万春舸但凡有点脑子,也该知道,真病已经行不通,装病只会自取其辱,那这仪岚轩今晚是万万不能去的,可偏偏,她就真是个没脑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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