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车之鉴
曲径通幽,秋风瑟瑟,花木凋零,满地金黄,墨兰搀着林噙霜,缓缓的走在满地枯叶的青石小道上。
“墨儿,你怨恨娘么?是娘害得你走到了这般众叛亲离,孤木难支的地步。”从身边伺候的女使口中,林噙霜知道了些墨兰的近况,也知道了盛家对墨兰的态度。同样都是嫁进伯爵府,同样是身怀有孕,华兰和墨兰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即便是嫡庶有别,也不至于一个众星拱月,阖家期待;一个面子功夫,懒得过问。
盛家众人本就不喜林噙霜母女的做派,如今为了救林噙霜出平岭庄,墨兰又与盛纮生了龃龉,盛家定然愈加厌弃墨兰,她怕是再也得不到盛家半点襄助了。
墨兰听言一愣,转而笑道:“阿娘说笑了,盛家本就没什么人待见我们母女俩怎么能说是阿娘你的缘故。”在盛家是费尽心思的争夺盛纮的宠爱怜惜,到了梁府是勾心斗角想要获得全府上下的赞誉。左右都是一样的孤立无援,没啥安生日子过。
“也是,他们本就不待见我们。”林噙霜自嘲的笑了笑道,“当初你爹还想着把你嫁给文炎敬那个贫寒子弟,那怎么可以?天下贫寒子弟数以万计,而最后能够封侯拜相的不过寥寥几人。他怎么就能断定文炎敬一定有出息?即便真有出息,这前头少说还有好几年的苦要吃。”
七月流火,日头也不如盛夏时暖和,林噙霜羸弱不堪,秋风轻轻一吹仿佛就能将她吹倒,她不受控制的重重咳嗽着。
墨兰忙替她紧了紧外衫,林噙霜笑着拍了拍墨兰的手,继续道:“盛家老太太总爱絮叨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老太太是候府嫡小姐出身,自不知道外面贫家的苦楚。况且,贫寒子弟就一定品行好吗?”
贫寒子弟的品行,那可真不敢保证。墨兰暗自腹诽着。盛淑兰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赌这些贫寒子弟,就如同押宝,押对了就是文炎敬,押错了就是孙志高。至少高嫁,是看得见的富贵,风险远低于赌一个寒门子弟。更何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有机会嫁入高门,为何要委屈自己低嫁?
林噙霜说着,抬头看向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丝帛般的云朵轻飘飘的挂着,像极了儿时在林府日日夜夜瞧着的那片天空,静谧安宁,无限美好。
“那时我们林家还没败落,我有一个表姐,她低嫁给了一个举子,原指着将来能有出头之日。可谁知那举子除了会拽两篇酸文,科举不第,经商不行,家里家外全靠你表姨母张罗,她陪着夫婿吃尽了苦头,为他生儿育女,还攒下几亩田地。那一年不过收成略略好些,那穷酸便要纳妾,你表姨母不肯,便日日被骂不贤,还险些被休;她抵受不住,只得让妾室进门,不过几年便被活活气死,留下几个儿女受人作践。”
前车之鉴活生生的摆在眼前,林噙霜怎么会不心惊害怕。她表姐父母健在,嫁妆丰厚,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而她那时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当初盛老太太给林噙霜找的都是些耕读之家,老太太固守清贫,而她也不是老太太的亲闺女,老太太定然没办法给她置份体面的嫁妆。她是正经官家出身的姑娘,在父母身边享过福,林家落败她受过苦,后来又跟在老太太身边好些年,老太太即便是固守清贫,可那日子依旧强普通人家百倍。好不容易摆脱了苦日子,她自然不甘心也不乐意继续吃糠咽菜清贫度日,她想要一直过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
所以,她舍弃外头的正头大娘子不做,选择跟着盛纮,做他的妾室,即便被人说是自甘下贱,处处惹人白眼,她也不在乎。外人瞧不起便瞧不起吧,总归锦衣玉食,日子舒坦,比要那该死的贤名受一辈子苦的可好太多了。
“打那以后,我便暗暗发誓,不论做大做小,夫婿一定要人品出众,重情义,有才干,能给家里遮风避雨……所以看见你爹爹样貌出众,家底殷实,有情有义,有才华有前途,便是做妾,我也甘愿。”
说到盛纮,林噙霜免不得心绪低迷,心底一阵酸楚,一想到他的所为,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盛纮有情有义起来对你好的天上有地下无,可无情无义起来也是狠绝至极;他可以捧着你进入云端,也可以一把将你踩进地狱。
瞧出林噙霜情绪不对,墨兰紧紧挽着林噙霜的胳膊,出言安慰道:“阿娘,一切都过去了。”
“是呀,一切都过去了,我家墨兰如今是伯爵府的正头大娘子了,那为娘做的这一切也都值得了。”林噙霜看着这不大不小,却安宁舒适的庄子,浅浅笑了,可一想到墨兰的将来,又忍不住蹙起眉头,“只是没了娘家支持,将来的路恐怕是不好走。”
日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斑驳的落在地上,落在清清池塘上,鱼儿自由自在的游弋着。
墨兰从一旁伺候的女使手中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池塘,鱼儿纷纷跃出水面,争先恐后的夺食,越是争抢在前头的鱼儿越是肥硕,那些在后的鱼儿一个个瘦弱不堪。
“女儿争气,就是不靠着爹爹,不倚仗着盛家,也一样能搏出一番天地来。”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倘若盛墨兰真的选择了文炎敬,她的日子绝对不会比现在好过。若嫁给文炎敬,她要面对的是偏心无赖的婆母,爱慕自己妹妹的丈夫,清贫的家境;但嫁给梁晗,至少家境优渥,婆母公道,夫君疼爱。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日渐西斜,墨兰陪着林噙霜用过晚膳,伺候她吃下药,方才回了自个的屋子。
墨兰坐在梳妆镜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虽说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肚子却不怎么显,而肚子里的孩子仿佛知道母亲的不易似的,很少闹腾,若不是偶尔的胎动,墨兰都会觉得自己没怀孕。
没一会,秋江端来了一个八宝鎏金红杉木食盒,打开盒子,是满满当当的一盒酸杏干。近些日子,墨兰越发好这口了,每日睡前必得来上一些,不然都睡不了安生觉。
墨兰喜滋滋的拈了一枚,正准备入口,却突然停住了。
“大娘子怎么了?”秋江不解的看着墨兰。
墨兰拿着酸杏干,放在鼻尖下细细闻着,而后忙不迭的将酸杏干扔回盒子里。
“味不对。”
秋江满脸困惑的从盒子拿了一枚酸杏干,极为认真的嗅了嗅,依旧不明白:“这气味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差别呀。”
“秋江,你去把柳郎中请来,让他仔仔细细的查查这盒酸杏干。”墨兰练香制香数年,这嗅觉自然比常人灵敏许多,一点点细微的气味差异,她也可以轻松分辨出来。
这盒酸杏干有问题。
秋江虽困惑,可也不敢耽误,立刻就去把柳郎中请来了。那柳郎中认认真真的验了一遍酸杏干,而后惊恐万分的询问道:“大娘子可吃了这酸杏干?”
墨兰摇了摇头道:“没有,我闻着味道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便没有吃。”
“万幸万幸…”柳郎中松了口气,解释道,“这酸杏干里掺了好几味味道极轻,普通人根本分辨不出来的堕胎药,万幸大娘子察觉出气味不对没有吃,不然落胎事小,恐怕连大娘子你都性命不保。”
秋江听了,心突突直跳:“好狠的心肠。”她立刻就将酸杏干收了起来,把它捧在怀里,离墨兰远远的。
若不是墨兰嗅觉灵敏,若不是她安排了柳郎中在这照顾林噙霜,恐怕今日墨兰就要死在这里了。
柳郎中给墨兰把过脉后,交代几句便离开了。墨兰心有余悸,什么也吃不下,只呆呆的坐着。
“一定是春风阁那位干的。”秋江咬着牙,气愤非常。
整个梁府,想要墨兰和她孩子性命的只有苗水仙和万春舸姐妹俩,这下药的自然也是她们,只不过她们是怎么下药的,那就很值得深思了。
“这酸杏干怎么来的?”
“回答娘子的话,是小厨房的柳儿准备的。”想着秋江又困惑了,“自打大娘子有孕以来,饮食方面我和翠花姐姐都格外小心。就拿那盒酸杏干来说,柳儿一送上马车,我立刻就用银针验过了,是没有问题的,可方才郎中来了却验出有毒,真是太奇怪了。”
这只能说明,这毒是在来山水庄的路上下的,要么就是搬运其他东西上马车时,有人趁乱放进去的。墨兰此行只带了秋江彩薇两个女使并几个有身手的小厮,带来的那些吃食,秋江看护的格外仔细,那些个小厮根本没机会接触;至于秋江和彩薇两个,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害墨兰。那只能是在搬运其他东西上马车时被人下了毒。
“是呀是呀,大娘子,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彩薇一向大大咧咧没啥主见的,说着说着都快要哭了。
秋江有些无奈道:“咱家大娘子好得很,你可别哭了,赶紧帮忙找着下毒的人来才是正理。”
彩薇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眶,极为认真的分析道:“咱们一向防春风阁那边防的紧,如今这毒却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准备的吃食里头,必然是仪岚轩里出了内鬼。”
“哈哈,没想到彩薇你还是蛮聪明的嘛,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墨兰瞧着彩薇难得的机灵样,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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