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误会
夜如泼墨,化不开的浓稠,冽冽寒风,裹挟着落叶在空中打旋儿,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着。
镂空铜雕花的熏庐里,灰花碳缓缓燃烧着,温暖弥漫整个室内,将屋外的一切寒霜严风挡在了外头。
熏庐边是一大块空地,桌椅都搬到了一旁。柳郎中一身轻便宽松的衣衫,束了袖子,伸出双臂,立起双手,翘起一足,神似一只飞鸟。
“这套五禽戏,林小娘你平日里多练,可以消食,益力,对你的病症大有裨益。”柳郎中说罢深吐一口气,又换了姿势,额头薄汗连连。
林噙霜跟着动作,缓慢的学着,不多久就有些体力不支,一旁伺候的严三娘忙上前,扶住了林噙霜。
“阿娘,今日就到这吧,我们明日再练。”墨兰拿着帕子上前,擦了擦林噙霜额头的薄汗,而后回过头,轻笑道,“柳郎中劳烦您了。”
彩薇极有眼力劲的给柳郎中递上了一盏茶。
“好…”林噙霜轻声应道,整个人卸了力气,搭在了严三娘身上。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这些日子,说话做事越来越力不从心,手脚无力,走路虚浮。再怎么大有裨益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让一个快要油尽灯枯的人恢复往日神采,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可她不甘心呀,她的墨儿还没有在梁府站稳脚跟,她还没有看见她的外孙出世,她真的不想就这么死了。所以,能捱一日是一日。
绕过山水清泉小石的屏风,林噙霜坐在床上,看着墨兰隆起的肚子,眼里是无尽的期盼与不舍。
墨兰坐在床头,双手轻轻搭在肚子上,莞尔笑道:“阿娘,这孩子出生以后叫''瑜'',握瑾怀瑜的瑾,六郎亲自选的名。”
“瑾哥儿…真的是个好名字。”梁晗亲自选的名字,可见他对墨兰腹中的孩子十分看中,林噙霜高兴,拿着帕子捂嘴笑着。
笑着笑着就又咳了起来,墨兰忧心极了,就要站起来,被林噙霜一把摁住了:“咳咳…墨儿,我没事,老毛病罢了。对了,你也让柳郎中给你把把脉吧。”
“好,我这就去,阿娘你好好休息。”墨兰说罢,起身绕过屏风。
昏黄的灯火下,严三娘研着磨,柳郎中伏案写着药方,二人目光交汇,情意缱绻,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咳咳…”墨兰轻移莲步走到柳郎中他们跟前,笑道,“柳郎中和严娘子伉俪情深,让人好生羡慕。”
严三娘被墨兰这么一调侃,轻声抱怨了柳郎中一句,就去了屏风后头照看林噙霜了。
“大娘子说笑了。”柳郎中看着严三娘的身影,眉眼里满是笑意,他放下笔,将药方交到了墨兰手中,“大娘子,这是我根据林小娘这几日的情况,改善过后的药方。”
“好,多谢柳郎中了。”墨兰瞥了一眼,便将药方递给了彩薇,自己则坐了下来,轻轻撸起袖子,露出凝霜皓腕。
柳郎中的手刚搭上墨兰的手腕,“啪”一声,门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外头大力推开,一阵寒风卷了进来,墨兰不住打了个战栗。
“奸夫□□,败坏门庭!”尖锐的女声穿耳而过。
墨兰一抬眼,只见苗水仙一袭大红色衣裳,趾高气扬,正义盎然,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立在门口。在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一脸严肃的永昌伯夫人吴钥瑶,身后是柳丝音,张桂英,苏浅几个妯娌。
柳郎中一脸茫然的看着一群来势汹汹的女眷,后知后觉的收回了手,解释道:“各位大娘子误会了,我是在为盛大娘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苗水仙给打断了,她风风火火的走上前去,指着墨兰和柳郎中,言之凿凿,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额头薄汗涔涔,手都搭上了,还说没奸情!盛墨兰,你假借清点产业为由,在山水庄私会奸夫,丢人现眼,败坏门风……”不论真与假,墨兰与其他男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她注定百口莫辩。
苗水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墨兰恍然大悟,苗水仙这是误以为她在山水庄藏了男人,带着梁家的女眷一起来这抓奸来了。怪不得她最近老觉得山水庄有眼睛盯着,原来是苗水仙的人。
墨兰斜眼看了一眼屏风,那后头半点动静也无,她松了口气。
林噙霜刚要入睡,就被这动静吵醒了,但她没有一点动作,只屏息安静听着,严三娘和伺候的芳草想要出声都被林噙霜制止了。她本就是墨兰偷偷藏在山水庄的,此刻贸然出去,墨兰陷入被动,怕是更难做,再说了,根本就没有苗水仙所说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倒不如静观其变。
墨兰正愁不知怎么跟梁家人坦白她将林噙霜接出盛家的事,如今索性,将计就计。
“大着个肚子还勾三搭四,我瞧着你这肚子比五个月的大多了,怕不是个野种……”苗水仙越说越难听,越说越离谱。
“晨哥媳妇,慎言。”吴钥瑶蹙了蹙眉头,斜了一眼苗水仙,心下更是不悦。观墨兰和那男子的神情举止,就不像有奸情的样子。再者她这个正经婆母还没说什么呢,苗水仙这个庶子媳妇竟敢目无尊长,越俎代庖,还如此这般口无遮拦,满口污言秽语,真是丢人现眼。
苗水仙见墨兰安安静静的不辩驳,更觉得墨兰偷人之事坐实了,压根没听进去吴钥瑶的话,还想乘胜追击,继续羞辱墨兰,一旁的梁旦媳妇苏浅忙扯了扯苗水仙的袖子,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
“山水庄是我的陪嫁庄子,大嫂嫂,你是打哪知道我在山水庄藏了人?还是说,大嫂嫂时时刻刻派人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墨兰先发制人,质问苗水仙。
得势庶长子的媳妇无缘无故派人跟踪嫡子媳妇,其用心不得不让人揣测。
“大嫂嫂不容旁人辩驳,这么着急忙慌的给我盖棺定论,是巴不得梁府出什么腌臜事么?”墨兰看向苗水仙,目光如炬,不慌不忙,掷地有声问道,“婆母尚未发话,大嫂嫂就这般急不可耐,这是将婆母至于何地?将梁家至于何地?”
看着这样的盛墨兰,苗水仙不自觉的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可嘴上依旧不饶人:“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墨兰没有搭理苗水仙,而是指着柳郎中,道:“婆母,这是柳郎中,山水庄的管事严三娘,就是这位柳郎中的正室大娘子,此刻她就在那屏风后头。”
屏风后的三人一直屏息敛声听着动静,一听着墨兰说到严三娘,严三娘立刻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着一众女眷行礼道:“奴婢严三娘见过各位大娘子。我家大娘子身怀有孕,盘点产业又劳累,奴婢担心大娘子身子,恰好我家官人是郎中,便请了他来给大娘子把平安脉,没成想惹了这么大一场误会。”严三娘说着是一脸的愧疚。
若这屋子里的是其她什么女使的,全然可以说是墨兰的人,墨兰一样有嘴说不清。可苗水仙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柳郎中的大娘子。
“大嫂嫂所说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属可笑,哪有人偷情还带着自家大娘子的?感情就是请个平安脉而已,还惹得这般兴师动众的。”梁晖媳妇张桂英快人快语,忍不禁嘲弄的看向苗水仙。
傍晚的时候,苗水仙和万春舸姐俩一唱一和,将墨兰偷人的事说的是绘声绘色,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经过这些日子相处,张桂英自是相信墨兰的,便为墨兰辩驳了几句,苗水仙就拿墨兰婚前与梁晗私会的事情来说道,将张桂英给堵了回去。事态严重,关乎梁家清誉,本来抵死不信的吴钥瑶也起了疑虑,便带上府中签了死契的十几个奴仆将山水庄团团围住,前来捉拿墨兰。
苏浅笑盈盈的出来打圆场:“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误会是误会,只是这误会险些毁了整个梁家的清誉。”吴钥瑶冷哼一声,板着个脸责备道,“晨哥媳妇,这嫁妆本就是个人私产,安排人口也是个人的事情,这摸得一清二楚也就罢了,摸得含糊不清,可就错漏百出,得不偿失了。”
“媳妇明白。”苗水仙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和着,心里早将那探听消息的人骂了千百回。本是兴高采烈的来,没成想败兴而去,铩羽而归,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婆母,各位嫂嫂,天色不早了,如此劳师动众的回去未免太过扎眼,不如就在山水庄休息吧?”墨兰捏着帕子恭恭敬敬的问道。
吴钥瑶点了点头道:“你安排便是。”这一屋子的女眷如果黑灯瞎火的进城,免不得惹人非议,留在山水庄自是最好的选择。
墨兰对一旁的严三娘吩咐道:“三娘,你去收拾几间厢房出来。”
“是。”
吴钥瑶她们正准备出门,墨兰突然开口道:“婆母,墨兰有话要单独与您说。”
吴钥瑶驻足,她等的就是墨兰开口。管事的娘子不可能无缘无故一个人待在屏风后头,显然,屏风后头还有人,只是苗水仙被墨兰唬住了,一时没明白其中的关窍。
柳丝音等几个女眷很自觉的福了福礼,跟着引路的女使离开了屋子。苗水仙心中愤懑,一脸狐疑,却也不敢公然忤逆吴钥瑶,只能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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