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消息传回
墨兰连夜书信一封寄去给盛长枫,告知他林噙霜过世的消息。可即便如此,盛长枫的婚事也不可能因为林噙霜的死而耽搁,他正头母亲是王若弗,林噙霜死了用不着他去守孝,他还是要如期娶柳家的嫡三女过门。盛长枫看过信,便让小厮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盛家几位主事的,而后将房门紧闭,整整三日不曾出门。
听到林噙霜因病去世的消息,王若弗愣了一会,自打林噙霜离开盛府,对她构不成威胁,她也就再没在意过。不过再一细想,一阵恶寒涌了上来,盛纮曾经那么爱林噙霜,为了林噙霜不惜宠妾灭妻,最后还是这样说放弃就放弃了,对心爱之人尚且如此凉薄,若不是她有娘家后盾,有正室大娘子的位置,她的下场恐怕还比不得林噙霜。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寿安堂内,萦绕着淡淡檀香,
梳妆台上用雪花瓶摆了一枝从高山上采摘来的雪梅,高洁孤傲不染尘埃。
盛老太太卸了钗环,房妈妈拿着桃木疏篦轻轻梳着盛老太太的头发,一头的头发虽已染了不少银丝,但却依旧柔顺光滑,更显盛老太太精神矍铄。
翠喜送了碗养生茶进来,走时与房妈妈说了林噙霜过身的消息。房妈妈接过养生茶,呈上去给盛老太太。
“禀老太太,林小娘殁了。”
盛老太太愣了一小会,放下手中的琉璃碗,再没心情喝养生茶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的瞥了一眼房妈妈:“知道了。”
房妈妈知道,盛老太太碍于闺中情分,又瞧林噙霜一个孤女可怜,故而将她当半个女儿养在跟前,本想给她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她却嫌贫爱富,忤逆盛老太太,与盛纮暗通款曲,让盛老太太难看。可毕竟也是养了那么些年的孩子,真没了,这心中也不大好受。
暮苍斋的东墙上挂着一副《李娘子镇守娘子关》,画下的桌案上摆着香烛,轻烟袅袅,一点火星子飘起,似要将一旁挂着的《舐犊情深》图烧毁。
明兰跪在画前,透过画,仿佛看见了她死不瞑目的阿娘,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她看着画,笑着落下了泪:“阿娘,你的仇,我终于报了,你可以瞑目了。”
小桃拿上一盅五粮酿,明兰喝了一大口,冷酒下肚,让她更清醒,更畅意,不知不觉,下肚好几盅。
翌日清晨,明兰起了个大早,穿了一身桃粉色百蝶穿花的对襟襦裙,垂髫分稍髻上戴着桃色琉璃钗,还有一支桃花式样的通草花发簪,那是卫恕意亲手做的。
去到寿安堂时,盛老太太正拨着香炉里的香灰,明兰行了个礼,而后将那书满林噙霜罪状的手书递给盛老太太。
明兰跪在地上,看着盛老太太,控诉林噙霜的罪状,指责盛纮的不作为。
“林噙霜,害死我生母,却逍遥法外,如今我终于找到了当年的人证,拿到了口供,知道了她的罪行。无奈,只凭一个人证,一份十多年前的口供,根本定不了林噙霜的罪;而我爹,不愿昔日丑闻重见天日,不肯为我和我小娘做主,孙女无可奈何只得铤而走险,让林小娘自投罗网。”
盛老太太难以置信的看着明兰,她放下手中的香箸,一手紧紧扶着桌角。
明兰继续道:“当初我只是想激怒四姐姐,令她犯错,这样林小娘就会像往日一样,护着她,与她一并犯错。可是四姐姐见着我与梁家亲近,心生嫉妒,屡次叱骂我,孙女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条路可走。于是便假意与梁家亲近,激怒四姐姐,令她险些刮花我的脸,可没想到父亲仍旧不愿意处置林氏。”
“是我,我早就已经知道梁晗和四姐姐私会,眼见着他们泥足深陷。也是我暗示大娘子去玉清观,去戳破他们的奸情。”
寿安堂此刻就只有她们祖孙二人,明兰往日里温柔的声音坚韧无比,一字一句砸在盛老太太的心上。
“你糊涂呀!这是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家千金能做出来的事吗?如此曲折繁琐的计谋,稍有半步差池,便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你可想过后果?”
“我想过,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什么容貌,名声,姻缘,这些都算什么东西!”明兰情绪激动,发间的通草花微微颤抖,她恶狠狠道,“林小娘,林噙霜,害死我娘,一尸两命,她今天死了,是她罪有应得,是她死有余辜。孙女就算是死了,也要从坟头里爬出来,去报仇!”她恨不能食林氏之血啖林氏之肉,即便她以后万劫不复,下地狱也好,她也要拉着林氏一起。
“啪——”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明兰的脸上。
“那平时看起来乖顺听话,做小伏低,难道都是做戏吗?”看着眼前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孙女,盛老太太一阵胆寒,“你要报仇,人之常情。你是不在乎一切,可是盛家其他人呢?你的姐姐妹妹们呢?墨兰是林氏的女儿,你恨屋及屋,那华兰如兰还有宥阳老家的淑兰品兰她们呢?”
明兰清妍动人的脸上挂上一滴泪,她虽跪在地上,身体依旧笔挺着。
“我不后悔我做了这样的事。”明兰随手将脸颊上的眼泪抹掉,道,“前些日子,我去玉清观为我小娘做法事,爹,大娘子,甚至祖母您,没有一个人有反应。祖母,试问这盛家上下,除了我,可还有一人记得我小娘?在乎我小娘的死因?所有人都不关心,不在乎我小娘,我又何必要顾及他们!”
从眼前的明兰身上,盛老太太看到了一丝林噙霜的影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叹了口气道:
“你可以找我,我可以为你做主的。”
明兰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给你小娘做主?”
“我小娘一直与我说,在盛家,爹爹、大娘子、林小娘都是主人家,只有她是卖身换药钱的奴婢。在主人家眼里,奴婢不过就是个猫儿狗儿,喜欢就给些吃食,不喜欢就扔了,连看一眼或许都会觉得污了眼睛。所以我又怎么能信任把我小娘当猫狗的人呢!”
这话就好像一把短刃扎了盛老太太一刀,她颇有些失望和伤心,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所以你还是不信我。”
明兰俯首作揖,朝着盛老太太,重重的磕了个头。
“孙女不是不信任祖母,孙女知道,若是我出了事,祖母定会豁出命去;我也一样。可是我小娘她不是我啊。她只是个卖身进来换药钱的妾,没人重视她。我小娘那么好,只不过因为不是主人家,她没了,就这么没了,没人在乎,没人关心。她为什么不是主人家啊!”
现在的明兰,满心满眼都是对林氏的恨,盛老太太知道,她此刻是听不进去什么话了。盛老太太看着自己一手养大,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孙女,她很失望,很生气,也很害怕,害怕明兰会在不择手段这条路上走到黑。
她只觉得头很痛很痛,她坐在雕花炕上,扶着额头,无力道:“你下去吧。”
明兰再次叩首,方才起身离去。
房妈妈进屋瞧见盛老太太一脸疲惫忧愁,忙上前揉了揉她的额头,她跟在盛老太太多年,对老太太的脾气秉性是最了解的,老太太这副模样,显然是气急了。房妈妈在门外,也没有私听盛老太太和明兰的谈话,只能是大概猜测,六姑娘可能做了什么让老太太震怒的事情;爱之深,才责之切,老太太是很心疼六姑娘的。
“老太太,六姑娘是最孝顺的,做事一向懂分寸,知进退;但有时候也执拗偏激,我瞧着与您年轻时候倒是很相似呢。”
盛老太太喝了口茶,顺了顺气,道:“我气的是她不择手段,她的性子品行我是了解的。须知勿以恶小而为之。她心疼她小娘是对的,但那点点滴滴的小恶最是能磨蚀一个人的品性。谁生下来就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哪个不是从小奸小恶开始的?我也不指望她当个圣人,以德报怨。但为人处事应以直报怨,不能以怨报怨啊!”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阴恻恻的天,沉闷异常。明兰迎着细雨,走在石青小道上。
林噙霜死了,她大仇得报,她应该开心才是。可一想到祖母方才的态度,和祖母所说的话,明兰不自觉的难过。祖母是在怪她,怪她铤而走险,怪她不计后果拉着盛家共沉沦。
盛府里的桃花杏花靠的极好,落了一地芳菲。远远见着盛纮从地上拾起一枚杏花瓣,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杏花,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又神情悲戚的抬头看着天空。
雨落在他的脸上,打湿他的眉眼。
明兰看得出来,他是哭了。
可笑,真是可笑。若不是他纵容林噙霜在盛家作威作福,她小娘又怎么会死;若不是他宠溺林噙霜,林噙霜又怎么敢纵女偷情。最后,下令重伤林噙霜的也是他;现在,在这回忆故人的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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