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宫中事(上)
景仁宫的庭院之中,阳光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青砖铺就的地面,院中放着好些海棠桂花,因为正是深秋,那些金桂、丹桂、银桂开了满满一个庭院,一眼望去,甚至还有极为珍贵的丹砂桂,朱红色的桂花藏在绿得发黑的叶片之中,大气沉稳。
思卿正穿着一件洒金绣梅花的长裙,站在廊下逗弄着两只白羽鹦鹉,那鹦鹉是前几日皇帝从雀鸟司让人给思卿带来的,新训练出来能说人言。
思卿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羽毛杆子,杆子顶端一片鲜艳的黄色羽毛在鹦鹉的嘴边晃悠,鹦鹉扭着头看着,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万福,万福。”
思卿和守夏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守夏说道:“娘娘您看这鹦鹉,成天就知道给娘娘说万福,以后要多训练训练,让它说出更多的话来。”
思卿点点头,说道:“这鹦鹉生得好看,舌头又灵活,确实是极好的,只是也不得不提防着,毕竟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守夏点点头,但是想到了这些日子思卿在宫中的地位,再说出来的话便有些骄傲:“又有什么要紧的,现在皇上宠着娘娘,哪里有人敢怠慢了娘娘呢?前些日子内务府新进的一批粉白釉瓷瓶,也是让娘娘先挑喜欢的送来的。”
思卿嘴角一扬,笑而不语。
这时候问筠走了过来,对着娴妃说道:“娘娘,纯妃娘娘来了。”
“纯妃?”思卿有些疑惑,“钟粹宫和景仁宫并无往来,这时候纯妃来了做什么?”
守夏低头思忖了一下,说道:“纯妃和皇后素来交好,莫不是皇后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听说昨日皇后还让纯妃去咸福宫给慧贵妃送了燕窝。”
“那便是皇后有什么事情了。”思卿说着搁下了手中的羽毛杆子,扶了守夏的手进了房中,对着问筠说道,“你去叫纯妃进来吧。”
纯妃进到景仁宫的时候,正看见思卿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眼中尽是显而易见的疏离,纯妃也不说其他的,走上前便于娴妃见了平礼,说道:“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突如而来的亲昵让思卿有些微微的不适,她扯着嘴角说道:“今日早上的时候本宫还瞧见廊下有两只喜鹊在叫,这还没到中午呢,纯妃妹妹就来了。”
纯妃也不拘谨,找了一个椅子便坐了下来,笑眼看着思卿说道:“到底是皇上眷顾的景仁宫,还能见到喜鹊,要是换做本宫的钟粹宫,不瞧见乌鸦就够本宫庆幸的了。”
思卿摆弄着小指上套着的金玉护甲,说道:“以前在潜邸的时候就是妹妹说话最为风趣,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妹妹一如往日。”
纯妃用手抚了抚手边架子上放着的一尊青玉瑞兽,似是不在意一般说道:“说话风趣那是遇见了有趣的事情,否则哪里就有那么多点子逗人笑呢?本宫到底不是戏班子里面的角儿,说不出那么多好玩儿的事情来。”
纯妃这一句话说完,思卿的脑中便有些隐隐地明白,她看着纯妃嘴角的笑意稀薄如山上盘结的轻烟雾气:“妹妹这么一说,本宫倒想知道,最近妹妹又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纯妃笑了笑,继续说道,“只是本宫昨日经过长春宫的时候,见到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将一个布包藏进了长春宫门前的假山缝里面,妹妹身边的宫女眼尖,瞧清楚了那宫女是景仁宫的宫女……”
话已至此,思卿脑中惊雷一闪,指尖便有些凉了下来,扯着嘴角牵强道:“是么?想来是那宫女偷拿了宫里的什么东西,藏在那儿,今日不是妹妹说,姐姐倒是忘了,等会儿一定彻查此事。”
纯妃放下一直抚弄青玉瑞兽的手,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说道:“若真是偷拿了宫里的东西那倒是小事,不过是贪财罢了,但是本宫所看见的东西,可不是金银玉器一类的,反倒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思卿只觉得身后密密地生了一层冷汗,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掩饰道:“那是什么?”
见思卿拿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纯妃端正了神色,直直看着思卿说道:“本宫和姐姐皆是妃位,本来不分上下,但是若是被皇上和皇后知道了姐姐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姐姐觉得,皇上和皇后应当如何?”
最后一丝侥幸在思卿的心中荡然无存,她拿着杯子的手一松,茶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茶汤淅淅沥沥地撒了一地,思卿瞪着眼睛看着纯妃,说道:“不是本宫!”
“不是姐姐?”纯妃一向温和的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意,“若不是姐姐,那为何是景仁宫的宫女将那东西藏在了长春宫门前?若不是姐姐,那妹妹就将东西交由皇后娘娘,看看是谁买通了景仁宫的宫女,意图诅咒皇后陷害姐姐!”
思卿的脸上终究露出了惧色,扶着椅子身子有些不稳,看着纯妃的脸上带着惊惧,说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纯妃一笑,说道:“妹妹不想怎么样,昨日妹妹已经让人将那布偶拿了出来,不会有人知道那是姐姐放在那里的。”
思卿眼中带着惊讶:“你在帮本宫?”
纯妃点点头:“都是自家的姐妹罢了,何必相互为难,更何况比起姐姐,妹妹更忌惮的是慧贵妃。”
纯妃这句话一说出来,思卿想了片刻便知道了当中的意思,笑着说道:“你说得不错,比起本宫,抚育皇子的慧贵妃才是你的劲敌。”
纯妃坐在椅子上,悠闲道:“妹妹昨晚差一点儿就将东西交给皇后娘娘了,姐姐你说,那写着皇后娘娘、三公主生辰八字的布偶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思卿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听了一些宫女私下里说的话,那时候愉嫔刚刚生子,自己被困在景仁宫里面抄录佛经,想起这一切皆是皇后所害,便一时冲动做了那两个布偶,藏在了长春宫外头的假山缝里面。
前些时候见三公主生病,自己又重得协理六宫的权责,只当这厌胜之术有用,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便让人取了来,但是最近慧贵妃生病,自己又受宠,担心皇后又给自己放暗箭,这才又将那布偶拿了出来,不成想竟然被纯妃看见了,险些酿成大祸。
纯妃见思卿的脸上挂着的心虚的样子,便也不想再与思卿多说,只是说道:“那布偶妹妹已经毁了,只是妹妹不明白,凭着姐姐如今的宠爱,皇后已经动不了姐姐分毫,为何姐姐依旧要诅咒皇后?”
思卿低着头,眼底有幽深的恨意,她低声说道:“我不害皇后,皇后便要来害我,这些时候皇上眷顾本宫,本宫不得不居安思危,早作打算。”
纯妃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话:“这件事妹妹就帮姐姐兜住了,姐姐好自为之才是。”
思卿并不看纯妃,只是虚弱道:“多谢妹妹了。”
纯妃走到了思卿的身边,用极为小声的声音说道:“不是妹妹说姐姐,这件事确实是姐姐糊涂了,不说别的,就是太后那边,姐姐胜过皇后何止百倍,咱们皇上是个孝顺的人,太后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姐姐的好,可不比姐姐做这些损阴鸷的东西强多了。”
纯妃这么一通话说完,思卿便又想起那日皇帝称赞自己孝顺太后的话,便沉默不语,心里却不得不赞同纯妃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说到这里,纯妃也不愿意再在景仁宫长留了,看了眼天色说道:“这时候本宫的永璋也是时候从书房回来了,妹妹就先回去了,刚刚的哪些话,希望姐姐好好想想才是。”
说罢便转身出了门,留了思卿一个人在房中。
经过了景仁宫长廊的时候,那只白羽鹦鹉见纯妃走过,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万福,万福。”
纯妃一惊,看见了鹦鹉之后宛然一笑:“倒是一只机灵的鹦鹉,如今本宫确实是万福。”
纯妃走后,问筠走了进来收拾着思卿刚刚打破的杯盏,思卿浑身瘫软一般躺在椅子上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刚刚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重新回到了肚子里面。
冷静下来之后,思卿心中便暗暗有些火气,自己竟然被纯妃嘲讽了一番,守夏走了过来,小声唤道:“娘娘……”
思卿青着一张脸,说道:“苏沐清是什么东西,母凭子贵才和本宫平起平坐罢了,以前在潜邸还是个话都不敢讲的格格,如今倒也是胆大了起来,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守夏不敢做声,静静地站在一边,思卿看着守夏问道:“昨日那件事是谁做的?”
守夏答道:“是云茹。”
思卿沉声说道:“云茹留不得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宫宫里留了这么一个不中用的人将来也是祸害!”
守夏神色一凛,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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