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璜（下）

当王忠和往长春宫宣旨的时候，绾心还坐在长春宫里面和皇后说着话，皇后正对着语芹说道：“本宫想起你前天做了好些茯苓膏和枇杷露放在小厨房里，现在去包一些出来，让令嫔过一会儿带回宫里去。”

皇后这么一说，正在喝着刚刚盼春端上来的绾心便笑了，看着语芹说道：“从前在长春宫的时候，最是喜欢吃语芹做的茯苓膏了，这个时节偶尔吃一块，凉丝丝的极为舒畅，皇后娘娘今日提起，臣妾倒是真的有些馋了呢。”

皇后抿嘴一笑：“你若是馋了，那本宫现在就叫语芹给你拿一些过来，这茯苓膏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你要是想吃，叫你宫里的人给你做就是了。”

绾心一笑，正要说话，却见了王忠和走了进来，绾心的笑意凝在嘴角，看着王忠和问道：“这时候王公公怎么来了？莫不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要宣皇后娘娘去养心殿吧？”

王忠和见绾心也在长春宫里面，故做惊讶地“呦”了一声，对着皇后和绾心躬身说道：“原来令嫔娘娘也在皇后娘娘这里呢，那正好省了奴才再去翊坤宫传旨了。”说着便端正了脸色说道，“皇上刚刚下旨，说了从这个月起，妃嫔每个月只能去阿哥所两次，就是皇后娘娘，那也只能去阿哥所三次，还请娘娘日后谨遵圣意了。”

王忠和这话一说完，皇后便一下子白了脸色，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皇上怎么忽然间下了这样的圣旨了？”

王忠和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皇上的圣意奴才哪里敢揣测呢。”这么一说完，接着说道，“只是皇上听说娘娘一门心思全在七阿哥身上，怕年关将近娘娘处理不好后宫事宜惹得太后训斥，皇上这才传了这道口谕，还请娘娘不要挂念七阿哥，阿哥所的嬷嬷们定能好好照顾七阿哥的。”

王忠和虽然刚刚说着不知道，但是还是将自己刚刚和觅冬的话说给了皇后听，皇后听了之后心里也有了一个底，那边的绾心也在听懂了王忠和的话，出言安慰了皇后说道：“娘娘，王公公说的极是，娘娘还是将后宫打点妥当了才是啊。”说着看着王忠和微微笑道，”倒是难为王公公这么跑来跑去地辛苦了。”

王忠和嘿嘿一笑，只是扶了扶帽子，接着说道：“奴才这也不辛苦，这些日子里有娴贵妃娘娘在皇上身边伺候这，奴才倒是清闲了不少呢。”

皇后刚刚还在想着七阿哥，一听王忠和的这话，便立刻警觉了起来，问道：“娴贵妃这些时候都在养心殿伺候皇上呢？”

王忠和点点头：“是啊，每每皇上批阅奏折的时候，总是娴贵妃在一边磨墨，不过娴贵妃只是在一边伺候着，奴才并未看到娴贵妃干涉前朝之事。”

皇后的脸色极为冷峻，摇了摇头说道：“干涉朝政本宫看着娴贵妃还是不敢的，但是本宫想着，其他的事情娴贵妃未必不敢。”

绾心眼镜瞟了一眼王忠和，对着皇后有些讪笑地说道：“皇后娘娘，娴贵妃再怎么说也只是个贵妃罢了，虽然协理六宫，但是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娴贵妃又能做什么主呢？”说着看向了王忠和说道，“王公公还要去别的宫里宣旨吗？那就赶紧去吧。”

王忠和这才点头，对着绾心和皇后又躬身行礼，退出了房间。

王忠和一走，绾心便忍不住在皇后身边说道：“皇后娘娘，刚刚那些话哪里就能在王公公面前说的，若是被人不小心传开了，那皇后娘娘要怎么办呢？”

皇后也反应过来了，自知失言，点了点头抓了绾心的手说道：“不过绾心，本宫倒是觉得，这件事定时娴贵妃在皇上的面前说了什么。”

“除了她，又有谁呢？”绾心冷冷一笑，向窗外看了过去。

皇帝的旨意在一天之内传遍了后宫各处，没有孩子的妃嫔门倒是没有什么感受，倒是有孩子的妃嫔听了这道圣旨之后便都有些担心，但是碍于情面，也只有纯贵妃一个人来了皇后的长春宫里面。

春贵妃来的时候，绾心已经回去了，只有纯贵妃在皇后的面前嘤嘤哭泣：“皇后娘娘，皇上怎么下了这么一道圣旨下来？往后臣妾若是想见见孩子，还要算日子过去了。”

皇后见纯贵妃哭得伤心，便也有些红了眼眶，但是还是憋住了眼泪说道：“纯贵妃，再怎么说你也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怎么这般沉不住气？你看看嘉妃和愉妃，也没有来本宫这了哭哭啼啼的。”

纯贵妃并不能听进去皇后的话，只是用帕子擦着眼泪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也是不想的，只是臣妾骤然失宠了之后，也只有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如今皇上这道口谕下来了，要臣妾如何是好？”说着眼泪又漫了上来，“毕竟臣妾如今见不到皇上的面，也见不到孩子的面，要臣妾以后怎么过啊？”

“纯贵妃！”皇后已经拉下了脸来，说道，“身为后宫妃嫔，最重要的是什么难道还要本宫再说一次吗？自然是侍奉皇上为重！当初娴贵妃等人没有子嗣也没有皇上的宠爱，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倒不像你这班软弱窝囊只会在本宫的面前哭。”

“皇后娘娘……”纯贵妃正哭着，忽然听了皇后这么一声训斥，当即便有些发愣，眼睛里面涌出的眼泪也来不及擦去，只能直愣愣地看着皇后。

皇后见了纯贵妃这个眼神，便也叹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纯贵妃，倒不是本宫有意训斥你，只是你想见孩子可以来本宫这里哭，那么本宫要是想见孩子，那应该去哪里哭呢？是去皇上那里还是太后那里？都不能！所以本宫的眼泪需要忍着，而你的眼泪，也应当忍着！毕竟如今你哭了，那些看着你哭的人，只会笑，可不会同情你。”

纯贵妃如梦初醒，擦了擦眼泪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哭，但是定不会哭给别人看，让别人看着臣妾的笑话的！”

皇后点点头：“你能如此想便对了，你的孩子门日后也能有个指望了。”

纯贵妃脸上挂着眼泪，但是却笑了起来，之后像是想起了一件事一般说道“皇后娘娘，您可知道，皇上要召大阿哥回宫了。”

皇后起初听见这件事的时候还不以为意，只是说道：“毕竟这边也快要过年了，永璜自然是要回宫的，再怎么说慧贤皇贵妃的死忌也是正月里，永璜总该尽尽孝道的。”

纯贵妃一听皇后这话，便知道皇后并未知道永璜回宫之事，便在一边小声提醒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说了，这次大阿哥回宫，便不用再出去了，只在京中待着就是了。”

皇后这才有些吃惊地说道：“永璜在外跟着高斌多年皇上都未说过什么话，怎么今年好端端的皇上要将永璜召回宫呢？”

纯贵妃有些紧张兮兮的，说道：“臣妾听说，是皇上想着大阿哥也已经年满十八了，但是膝下无子，想着让大阿哥在京中陪着福晋，为皇上添一位皇长孙出来呢。”

皇后眉心一跳，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在家中听说过的事情，那还应该是康熙爷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雍亲王府中格格钮祜禄氏生下了雍亲王的第四个孩子，这个孩子深受康熙，甚至亲自取名弘历，日夜带在身边培养，可谓是皇恩浩荡。

而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雍亲王在康熙晚年的时候深受康熙的器重，钮祜禄氏也一跃升至侧福晋，母子二人可谓是一步登天，就连后来的孝敬宪皇后也不得不让他们几分。

皇后一想到这件事，便有些担心，若是永璜生下的皇长孙也如同当年康熙喜欢当今皇上一般深受皇帝的喜欢的话，那以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说到了这里，皇后又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哲悯皇贵妃，若是当年富察东兰福气再深厚一些，活到了现在，那么不说皇贵妃的位子，至少贵妃之位是理所应当的，皇后暗暗叹了口气，若是东兰没死，如今这一个嫡子一个长子，互相争斗之间，想来也会让皇后极为头疼了。

纯贵妃在一边见皇后沉默不语，便小声喊了一句：“皇后娘娘？”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纯贵妃摆正了神色说道：“回来就好，想想永璜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是时候绵延后嗣了。”

纯贵妃倒是没有皇后刚刚想的那么多，只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只是臣妾听说的不止是这些，听说最近娴贵妃常常去阿哥所看望几位阿哥，被皇上知道了，刚刚王忠和来传皇上口谕的时候臣妾多问了几句，王忠和居然说皇上问了娴贵妃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皇后的手指上如同有一根细丝牵引，猛地一颤，说道：“皇上好端端地和娴贵妃说这话做什么？”

纯贵妃也是点头：“臣妾也觉得奇怪，但是皇上却从来不说这些平白无故的话，臣妾想着，既然大阿哥要回来了，那么皇上之前便已经将大阿哥送给了慧贤皇贵妃抚养，这次又和娴贵妃说了这样话，会不会是……”

纯贵妃说到这里便闭了嘴，皇后的眸色沉沉，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本宫绝对不会让永璜被寄到娴贵妃的名下！”

皇后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有些恐慌，毕竟如今娴贵妃正是受宠的时候，若是娴贵妃有心和皇上提及这件事，皇上未必不会答应，但是若是皇帝答应了，那么依照娴贵妃的性子，得了皇长子，那么以后一定是一个心腹大患！

皇后这么想着，便站了起来，说道：“纯贵妃，你先下去吧，本宫要去养心殿看看皇上。”

纯贵妃自然是知道皇后这句话的厉害，连忙退了出去说道：“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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