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云涌（上）

和敬公主出嫁之后，皇后便觉得这偌大的长春宫都静悄悄的，连带着整个紫禁城似乎都变得极为静谧，虽然是初春将至的三月，但是皇后依旧觉得整个宫里都死气沉沉的。

等到一个月之后，皇后再去阿哥所看望七阿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一同在阿哥所里面的愉妃和陈贵人。

皇后似乎很久没有和愉妃说话了，所以见了愉妃之后便走了过去，愉妃和陈贵人正从五阿哥的房中出来，见了皇后走了过来，连忙行行礼道：“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点点头，看着阿哥所里面正在发芽的桑榆树，说道：“之后一晃儿都是春天了，但是本宫怎么也觉察不出春天的样子，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愉妃和陈贵人自然是知道皇后说这句话的意思，对视了一眼之后柔声说道：“皇后娘娘这是思念三公主了，臣妾看着自从三公主出嫁了之后，皇后娘娘倒是瘦了一圈了。”

皇后的眼睛微微发涩，但是并不愿意在愉妃和陈贵人面前落泪，所以也是极力忍耐着，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以前珍妤在长春宫的时候，本宫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要紧的，但是如今这一出嫁了，本宫倒是觉得思念得紧，时间长了，倒是在心里生出一股子愧疚来，觉得以前对珍妤关心不够……”

愉妃和陈贵人见皇后说这样的话，便也在一边安慰道：“公主懂事，自然是明白皇后娘娘的苦心，皇后娘娘不必这般自责。”

几个人正在这么说着，却见了一个宫女带了一个包袱进了七阿哥的房中，皇后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便也走了过去，站在门外看着那个宫女和七阿哥的乳母在说些什么，便说道：“怎么回事？”

那乳母是七阿哥一出生便照顾七阿哥的，所以对皇后极为忠心，刚刚皇后来了吩咐了乳母几句，乳母正在按照皇后的吩咐布置七阿哥房中的陈设，却见了一个宫女进来，正和宫女说着话，便看见皇后在门前站着，便也走了过去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位姑娘说是太后慈宁宫的人，太后说如今春季将近，天气也会暖和，但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最是容易生病，所以让这个姑娘送了一些衣物过来……”

皇后瞟了那个宫女一眼，声音冷冷的：“你当真是太后宫里的人？”

那宫女一听皇后问她，便在皇后的面前跪了下来，将手中的包袱呈了上去，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叫采萍，确实是太后慈宁宫里面的宫女。”

皇后身边的盼春一言不发地接过了那宫女手中的包袱，打开之后看了看说道：“皇后娘娘，确实是七阿哥这时候应当穿的衣服。”

皇后刚刚有些冷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但是还是对着那宫女说道：“既是如此，若是以后太后还有什么东西要给七阿哥的，你送去本宫的长春宫就是了，这阿哥所寻常人不能随便进来，免得生出许多事端来。”

采萍也是乖觉，对着皇后点点头温顺道：“奴婢知道了。”

皇后点点头，便让采萍下去了。

采萍下去了之后，盼春小声地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衣裳应当如何处置？”

皇后看着刚刚采萍送过来的衣裳，沉吟了片刻说道：“永琮的衣裳本宫自然会做，但是太后也是一番好心不能辜负了，所以这衣裳还是留着吧。”说着转向七阿哥的乳母说道，“七阿哥的日常所用的东西应当珍而重之，切不可出一丝一毫的乱子，知道么？”

那乳母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皇后微微点头，便带着盼春还有愉妃和陈贵人一同慢慢地往慈宁宫外面走着。

愉妃的声音轻轻的，但是皇后还是听见了里面的情绪，有些微微地不满，只听愉妃说道：“太后对七阿哥真是细心，这送衣裳便是众多阿哥的头一份呢，就是纯贵妃的两个阿哥都没有呢。”

但是皇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碍于愉妃的情面，还是说道：“宫里的阿哥们永琮也算是最小的，而且因为本宫生永琮的时候极为困难，所以太后原本也是心疼永琮多一些，对永琮上心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后这么说了之后，愉妃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陈贵人却在一边转了话头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倒是觉得刚刚的那个宫女眉眼之间有些狐媚劲，看起来倒像是个不安分的人……”

皇后刚刚的心思全在那个装着衣裳的衣服上面，倒是没有怎么注意那个宫女，现在一听陈贵人说了，百年忍不住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看出来什么？”

陈贵人也只是皱着眉毛说道：“臣妾倒是没看出什么，但是总是觉得那宫女一言一语之中，眼角都是藏着算计的，臣妾看着极为不喜。”

愉妃在陈贵人说完了之后伸手在陈贵人的手背上打了一下，说道：“那不过是个宫女罢了，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吗？且慈宁宫是太后的地方，依照太后的性情，可是容不下底下的人有太多的心思的。”

愉妃的话将皇后刚刚因为陈贵人的几句话而起出的一些小心思给压了下去，皇后扶了扶耳鬓边上插着的一支流苏簪子说道：“愉妃说得不错，也不过是个宫女罢了，还能怎么样？再怎么多的心思，也就只能在宫女之间摆弄摆弄，终究掀不起大风浪。”

皇后这么一说了之后，便是陈贵人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月前臣妾陪同愉妃娘娘来阿哥所的时候，正是看见了娴贵妃陪了嘉妃来看望四阿哥和八阿哥，嘉妃似乎倨傲了不少，见到了纯贵妃竟像是没有见到似的，连行礼都忘了……”

“这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皇后冷笑了一声，“娴贵妃也不过是那样的人，嘉妃在娴贵妃身边久了，还能学出什么好来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在旁人身上也许能一笑置之，但是若是放在纯贵妃身上，那便不好说了……”

陈贵人也是这个意思，说道：“臣妾当日看着纯贵妃脸似乎都气红了，但是一边的娴贵妃也是对着纯贵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纯贵妃或许是忌惮娴贵妃的缘故，才没有追究娴贵妃的错处……”

“原来是这样。”皇后听了陈贵人说完了这句话，思索着点了点头，“不过想来纯贵妃也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以后的事情，咱们看着就是了，其他的也不用管了。”

陈贵妃和愉妃点点头，对着皇后说道：“臣妾明白。”

而皇后和愉妃几人也没有想到，刚刚还在阿哥所送东西的采萍，回到了慈宁宫之后便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似乎是刚刚念经完毕，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淡然，说出的话也是慢悠悠的：“哀家让你去一趟阿哥所，你回来了之后怎么就跪在了哀家的面前了？”

采萍看着太后说道：“奴婢进慈宁宫着么久，太后从来没有让人亲自送东西去阿哥所，此番忽然让奴婢去阿哥所送东西，想必是有意安排的。”说着看向太后，声音极为冷静，“太后想来是知道今日皇后娘娘会去阿哥所看望七阿哥的吧？”

太后依旧是刚刚的样子，对于采萍的话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只是问道：“那你见了皇后之后，皇后可有和你说什么？”

采萍低头思索了一番，才有些答非所问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送去七阿哥的衣物皇后娘娘收下了……”

太后这才睁开了刚刚一直闭着的眼睛，眼睛终究在采萍身上扫了一下，说道：“采萍，你很聪明，宫里比你还聪明的人怕是不多了。”

采萍并未因为太后的夸赞而沾沾自喜，依旧是刚刚的样子说道：“如果不机灵一些，又怎么能侍奉太后呢？”

太后点点头，让黎棠将房中的门窗全部都关了起来，在忽然暗下来的房中对着采萍说道：“采萍，你是不是想成为皇帝身边的妃嫔？”

采萍在太后身边尽心服侍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太后问了这个问题，所以立刻向着太后一拜，说道：“若是太后可以帮奴婢，滴水之恩，奴婢定会涌泉相报！”

太后嗤笑一声：“哀家已经是太后了，这漫长的人生似乎也已经能看见尽头了，所以你说的涌泉相报，哀家并不在意，但是和当初将陆贵人和舒嫔送到皇帝身边一样，哀家要的是皇帝身边有一个能为哀家说话的，毕竟皇帝是一国之君，哀家不能让皇帝的心思被后宫的妃嫔左右，而误了国家大事。”

采萍的面容严肃：“太后放心，若是奴婢成了皇上的妃嫔，奴婢一定会为太后娘娘马首是瞻。”

“你如今的话哀家也只能听着，但是哀家却不能相信，毕竟当初的舒嫔，现在的娴贵妃，都曾经是哀家身边的人，但是后来都背离和哀家。”太后这么说着，看着采萍忽然紧张起来的神色，接着说道，“但是哀家又办法让你只能听哀家的话，所以哀家会帮你。”

采萍原先觉得太后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但是如今才知道，太后平静的面色之下的心机，当真是深不可测，并不是自己一人可以对抗的，所以如今她对太后又多了几分敬畏，看着太后不敢说话。

太后继续说道：“只是当初舒嫔和陆贵人是哀家举荐给皇帝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知道，所以哀家这次不能故技重施，怎么将你安排在皇帝的身边，哀家还要好好地筹谋筹谋……”

太后正这么想着，片刻之后眼中便是精芒一闪，计上心来，但是还是对着地上跪着的采萍说道：“你先下去吧，若是时机成熟了，哀家自然是会帮你的，但是你要记着，你可没有舒嫔和娴贵妃那样的出身，若是敢像她们那般，那么哀家定是容不下你！”

采萍点点头惶恐道：“奴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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