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顾此（下）

原先皇帝是打算在新人进宫之后带着妃嫔一同往圆明园避暑的，但是前朝这时候有几件事情一拖，等到处理完毕之后，时间也已经到了七月底了，再去圆明园的话，住不了几日就要会銮，所以皇帝和皇后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决定取消了这年去圆明园避暑的计划。

那一日皇后在长春宫各妃嫔请安的时候说出这件事之后，宫中的这些老妃嫔们自然是没有异议，娴贵妃还笑着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商议自然是好的，臣妾这几日也在盘算着这件事想着年年都去，今年一年不去也不打紧。”

皇后点点头：“娴贵妃的话说得不错，这每年去圆明园，来往的时候所花的时间不说，就是花费也不少，本宫听说山东那边今年闹了旱灾，自从入夏以来就没有下过雨了，皇上将这笔银子用在体恤灾民身上也是极好的啊。”

绾心坐在下面，听了皇后的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娘娘仁慈，实在是万民之福。”

嘉妃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等到绾心说完了之后才看着坐在陈贵人边上的颖贵人说道：“本宫但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在京中待得惯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听说颖贵人前些时候中了暑气，这虽然已经快要八月了，但是京中还是会热好些时候，不知道颖贵人可会习惯？”

娴贵妃似乎还不知道颖贵人生病这件事所以眉眼一抬，被画得细长的柳叶眉微微扬起，说道：“颖贵人前些时候中了暑气？本宫怎么不知道？”

颖贵人的嘴角挂着不自然的笑意，看着嘉妃和娴贵妃客气地说道：“嫔妾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罢了，倒是难为两位娘娘关心了，娴贵妃娘娘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毕竟嫔妾也只是个刚刚进宫的小小贵人，娴贵妃娘娘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后宫，嫔妾那里就能用这些小事打扰了娴贵妃娘娘呢。”

颖贵人的这话说得圆满，在座的妃嫔们听了颖贵人说这样的话，都是嘴角微微扬起了之后，不发一言，皇后和绾心对视了一眼之后，都是抿嘴一笑，皇后转了话头说道：“刚刚嘉妃说得不错，虽然如今已经是七月尾了，但是若是热起来，京中怕还是有些日子热，本宫看着这窗外的日头也快上来了，今日就这么散了，你们赶紧回宫去吧。”

皇后说了这话之后，扶了盼春的手就走出了大殿，身边的妃嫔皆是起身行礼，但是皇后也只是在经过了绾心的身边的时候，对着绾心笑了一下，便目不转睛地出了门。

绾心自然是明白皇后这个眼神的意思，只是和忆檀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着落在了众人的后面。

那边的长春宫的拱门前面，颖贵人正领着茶心慢慢地往储秀宫走着，虽然已经修养了好些时候，但是身上总还是有些软软的使不上劲，但是又不敢叫太医，只能每日让茶心去御药房抓一些补元气的药回来，每日都煎了喝了。

正这么走着，前面忽然除出现了几个女子挡住了自己去路，颖贵人抬起头，瞧见的正是此次和自己一同进宫的被安排在咸福宫的两个妃嫔，一个是封为了常在的许氏，一个是被封为了答应的索绰伦氏。

颖贵人看着站在前面的许常在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面全是轻蔑，知道来者不善，但是并不想和她们周旋，所以只是笑着说道：“原来是许常在和索答应，挡在我面前这是怎么了？”

许常在住着的是原先慧贤皇贵妃住过的咸福宫，因为当中只有自己和索答应两个主子，所以咸福宫之中便是自己最大，或许是进宫这月余的时间里，许常在对人颐指气使的语气已经养成了，所以在面对颖贵人的时候也是一副倨傲不恭的样子，说道：“我还以为是谁挡了我的去路，原来是颖贵人……”

许常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慢悠悠的，加上面上不屑的表情，颖贵人便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是身边的茶心却说道：“明明是你挡在我们小主的面前，怎么说成了是咱们小主挡了你的去路了？”

茶心的这句话一说完，许常在便面露凶光地走到了茶心的面前，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茶心的面上，说道：“我在了颖贵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小主说话，哪里有你这个宫女插嘴？！”

许常在这一下突如其来，茶心一愣，随即眼眶里便充盈了眼泪，许常在见颖贵人的面上有些不好看，忙笑着说道：“颖贵人见谅，这为奴为婢的自然是应该教训的，不然哪一天颖贵人和哪宫娘娘说话的时候，她又来插了一句，倒是让娘娘们不高兴了。”说罢，摆了摆衣袖别有用心地说道：“这人啊，就是怕太高估了自己的地位，若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可怎么是好？到头来吃苦头的还不是自己么？颖贵人你说是不是？”

“许常在说的自然是对的。”颖贵人忍了这么许久，终究是忍不住了，伸手在许常在的脸上也掴了一巴掌，说道：“我今日打你，也是这么个意思！”

无端被颖贵人打了一巴掌，许常在惊得瞪大了眼睛，捂着脸瞪着眼睛说道：“颖贵人为何打我？”

“便如许常在说的那样，人就怕太过高估了自己的地位。”颖贵人笑了笑，说道，“我就问问许常在，在这紫禁城之中，你是什么位份，你是什么位份？”

许常在一愣，但是还是说道：“我是常在。颖贵人是贵人。”

“那便是对了。”颖贵人慢慢地踱步走到了一边说道：“我是贵人，你却是常在，那我的位份便是在你之上，你刚刚见了我不行礼，岂不是太过高看了自己的地位了？难不成在许常在的眼中，我这个贵人和许常在这个常在倒是一样的么？”

颖贵人说完，不等许常在说话，眼睛便瞟到了许常在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索答应的身上，冷冷道：“难道就连索答应也觉得，我这个贵人也不如索答应这么答应了吗？”

索答应原本胆子就不大，一听颖贵人这么说，立马跪了下去，说道：“颖贵人恕罪，确实是嫔妾失礼了。”

颖贵人看着索答应的这个样子，嘴角一勾，倒是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眼睛定定地看着许常在。

许常在原本也是看不惯颖贵人进宫受宠，所以才想着今日挡在颖贵人面前说几句风凉话挖苦一番，但是没想到这颖贵人竟然这么厉害，几句话说出来竟是让自己哑口无言，如今颖贵人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许常在便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上下皆是不舒服，但是还是曲了膝对着颖贵人说道：“今日是嫔妾失礼了，还请颖贵人恕罪。”

颖贵人原本也只是想替茶心出口气罢了，如今见许常在已经受到了教训，便也不欲不折不挠，正要再说话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调笑的声音说道：“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在这里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了……”

颖贵人的眉头一跳，娴贵妃的声音她自然是能听出来的，所以也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回头，见是娴贵妃和嘉妃往这里走着，便笑着说道：“嫔妾拜见娴贵妃娘娘，拜见嘉妃娘娘。”

身后的许常在和索答应也行了礼，娴贵妃走到了颖贵人的身边，语气冷冷地，说道：“刚刚颖贵人还在长春宫中说本宫协理六宫不用为小事操心，本宫还以为你是说着好听的，想不到还是出自真心。”

嘉妃问道：“娘娘这话怎么说？”

娴贵妃冷哼了一声，说道：“可不是怕本宫费心么？就连调教妃嫔这样的小事都是颖贵人在为本宫操心，这可当真是难为颖贵人了。”

嘉妃在一边低声笑了一声：“娘娘说得不错。”

娴贵妃的声音里面明显是带着不快，一边许常在心中一喜，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颖贵人一眼，然后说道：“娘娘说得极是，颖贵人惯会这般作威作福的……”

话音还没落，脸上便又被娴贵妃打了一巴掌，娴贵妃舒了一口气，说道：“本宫在和嘉妃娘娘说话，哪里容你这个小小的常在插嘴？莫不是你觉得这咸福宫是你位份最高，你便是咸福宫的一宫之主了？你要仔细，纵使你位份最高，你也不过是个小小常在罢了！”

许常在今日一连被人打了两个耳光，脑子有些懵，但是看着娴贵妃那满身珠玉的样子，许常在也不敢得罪，连忙跪着说道：“娴贵妃娘娘恕罪。”

娴贵妃扶了扶耳边的簪子，说道：“逆变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好好思过一番，怎么说也是个常在，咸福宫中还有个答应呢。”说着看了一眼索答应，“你也在这里陪着看着，免得整天跟在这样的人身后，被带歪了路子。”

索答应怯怯地点点头：“是。”

娴贵妃说完再看向颖贵人说道：“颖贵人说得不错，在宫中失礼就该教训，否则这偌大的皇宫岂不是乱了套了？”说着吩咐道：“颖贵人你带她们去河边的鹅卵石路上跪着去，你也在一边看着，那里也凉快，免得这里没个遮阴的地方，到时候身子骨受不住又要折腾一番。”

颖贵人身子一抖，沉了沉声音说道：“是。”但是心中也是惊骇，那河边虽然是凉快，但是鹅卵石铺就的路跪上一个时辰，哪里还能走路？这娴贵妃轻描淡写之中，狠辣已经可见一斑。

娴贵妃吩咐完了，便领着嘉妃又往前走去，等走了一段路之后，才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所言当真？那日颖贵人中了暑气，一个太医也没有叫？”

嘉妃点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那日晚上怡嫔亲自去太医院问的，说颖贵人也是储秀宫的人，她是一宫主位自然应当关心宫人，但是没想到太医院的人说那日颖贵人并未请太医……”

娴贵妃沉吟：“这便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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