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私念（上）

虽然太后说了绾心的福气还在后头，但是因为太后素来对绾心也并未十分疼爱，所以绾心听了太后的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将太后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切如常地回到了翊坤宫之中。

日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去，四月天里面的温暖将过，过了五月之后，天气就慢慢地热了起来，而伴随着渐渐热起来的天气，延禧宫之中的嘉贵妃的月份也渐渐大了起来。

嘉贵妃刚刚怀孕的时候，宫中的妃嫔还有些忌惮皇贵妃和嘉贵妃的关系并不十分敢和嘉贵妃亲密，但是随着嘉贵妃的月份越来越足，或许是因为对去世的七阿哥的缅怀，皇帝似乎也对嘉贵妃的这一胎极为看重，对延禧宫的赏赐也越来越多，进后宫也必会去延禧宫坐坐的缘故，众位妃嫔自然也顾忌不了皇贵妃的颜面，时常去延禧宫找嘉贵妃说话，一时间，延禧宫倒是成了整个后宫之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地方。

这一日正是六月天里面的好天气，阳光漫洒在庭院之中，嘉贵妃坐在殿中，吃着刚刚内务府送过来的葡萄，看着底下的几个位分不高的常在贵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嘉贵妃吃的葡萄是新进贡的，不同于常见的紫葡萄，一颗颗饱满的青色葡萄像是翡翠雕琢而成，上面还沾着一些晶莹的水珠，越发显得那些青葡萄精致可爱。

一个不甚得宠的常在说话了，看着那葡萄说道：“皇上当真是疼爱嘉贵妃娘娘的，知道娘娘怀孕口味比常人的重一些，特地让人送了这些青葡萄过来，不知道娘娘可还喜欢？”

嘉贵妃拈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微酸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开来，虽然比不得青杏的酸涩，但是因为这葡萄是刚刚才从井中捞出来的缘故，入口有一股子井水的冰凉，如今这个天气虽然还不热，但是嘉贵妃因为怀孕的缘故，比别人似乎更加怕热一些，但是又不能再殿中放上冰块风轮纳凉，所以也就只能吃一些这样冰凉的水果，这葡萄一颗颗地也不大，嘉贵妃吃起来倒是正好，一连吃了好几颗。

刚刚说话的那个常在知道那葡萄是特地为嘉贵妃准备的，只是在一边奉承了一句，嘉贵妃看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常在一眼，说道：“你要是想吃，本宫也能送一些给你，这葡萄也不是什么难的的东西，你也不用客气。”

那常在正要说话，却被一边坐着的另一个贵人打断了话头，那贵人看着嘉贵妃客气地说道：“娘娘怀有身孕，自然是喜欢吃这些酸的东西，咱们哪里有福气能消受得了这青葡萄。”说着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况且这是皇上送给娘娘的，这后宫之中可是独一份儿，皇上这般宠爱娘娘，这样的心意嫔妾们哪里敢收呢。”

被这个贵人这么一说，刚刚正要开口的常在也在一边笑着说道：“贵人姐姐说得不错，嫔妾哪里有娘娘这样的好福气呢。”说着又在嘉贵妃的面前掰着手指头说道，“娘娘育有四阿哥和八阿哥，如今大阿哥和三阿哥眼看着是不行了，便是娘娘的四阿哥在皇上的眼前最为得脸，八阿哥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又四阿哥这么聪明的哥哥在前面，又会差到哪里去呢？可见娘娘可是这宫里最有福气的人呢。”

这两个人当真是会说话，听着这个常在在一边这么说着，嘉贵妃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眉眼弯了弯，然后想起了一件事一般，眉眼一暗，轻声叹息了一声说道：“哪里就是最有福气的呢？这宫里面最有福气的可是皇贵妃娘娘呢，本宫的孩子生得多又如何？见了皇贵妃娘娘不照样要行礼？”

底下的常在和贵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明白嘉贵妃这话里面的意思，当即笑了起来，那贵人看着嘉贵妃的肚子说道：“都说皇贵妃地位尊贵，位同副后，但是到底也只是副后，不是正宫皇后，若是娘娘这一胎又是个阿哥的话，凭借娘娘育有三个阿哥的功劳，皇上还能不晋娘年过得位分么？”

一边的常在听着贵人的话，面上露着困惑的表情：“姐姐可是说错了，娘娘可是贵妃了，若是再晋封，还能晋封到什么位分呢？上面唯一的皇贵妃已经有人了啊。”

常在虽然这么问着，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些话便是常在和贵人的一唱一和奉承嘉贵妃的，所以贵人了然地接口道：“妹妹这话就是说错了，娘娘已经是贵妃不假，若是晋封，上面便是皇贵妃，皇贵妃上面，皇后的位子可是空缺着呢……”

这话一说完嘛，嘉贵妃便伸出手让那贵人不再说了，虽然那贵人说出的话都是自己心中想的，但是嘉贵妃还是说道：“你们又在胡说八道了，本宫已经是贵妃了，走到贵妃这个位分已经是皇上垂爱了，哪里又敢奢望皇后的宝座？前皇后可是满洲正黄旗富察氏出身，本宫只是汉军旗，有哪里能和孝贤皇后比肩呢。”

“那可不一定。”相比于贵人的聪慧，一边常在倒是有些木讷，不懂得察言观色，只是将心中想的都说了出来，看着嘉贵妃笑着说道，“嫔妾听说当初的慧贤皇贵妃可不就是从汉军旗升到了满军旗上三旗的镶黄旗？慧贤皇贵妃到底也不过是靠着母家进宫的？也没有为皇上诞育皇嗣，这样的身份都能抬旗，娘娘生育了这么多阿哥，皇上要是想要抬旗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一出口，一边贵人倒是有些害怕，用绢子捂着鼻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嘉贵妃的眼神也是有些沉沉的，扫视了两人一眼，但是却没有说话，那贵人机警，连忙拉了一边的常在起了身说道：“今日倒是叨扰娘娘许久了，耽误娘娘休息了。”

嘉贵妃点点头：“正好本宫也有些困了，你们就先回去吧，得空再来就是了。”

贵人低头，和常在一同行礼道：“嫔妾告退。”

出了延禧宫之后，见贵人依旧拉着自己，那常在便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姐姐，你老是拉着我做什么？”说着手一扭，便将袖子从贵人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那贵人倒也是不走了，只是瞪了常在一眼，说道：“你可知道，你刚刚在延禧宫里面说的话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如今你可就在宗人府里面躺着了，那里还能在这太阳底下和我说话！”

被贵人这么一训斥，再见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常在有些讪讪地小声说道：“我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说的可都是奉承嘉贵妃娘娘的话啊。”

“身为后宫嫔妃，便是应该安守本分，千万不能妄议前朝之事，你刚刚说的嘉贵妃会同慧贤皇贵妃一般满门抬起，便是前朝之事了，慧贤皇贵妃满门抬旗并不错，但是慧贤皇贵妃这样的荣耀，咱们大清建朝这么多年也只此一例罢了，哪里会轻易给嘉贵妃抬旗？这话你亏得是当着嘉贵妃的面说的，若是私下里说，倒是让嘉贵妃觉得你是有意嘲讽了。”贵人这么说着，深深地看了那常在一眼，“即便是当着嘉贵妃的面说的，若是被传了出去，皇贵妃不说，就是太后欲以妄议政事的罪名将你弄到宗人府去，你觉得谁能救你？”

这贵人的话虽然说的严肃，但是却是是句句在理，那常在浑身打了个寒噤，一言不发。

见她这样，那贵人也不再说话，之事叹了一口气，拉了她慢慢往前走，说道：“你可别忘了，咱们去延禧宫这么勤快可不是为了奉承嘉贵妃的，而是想要见皇上一面，像咱们这种不得宠又没有家世地位的妃嫔，又没有高位的妃嫔帮衬着，若是自己再不努力些，这一辈子可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常在点点头：“今日是我糊涂了，下次不会了。”

贵人点点头，两人便在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前走去。

一边的墙边的角门处，却见了皇贵妃和陆贵人闪身出来了。

陆贵人也是世家出身，所以对于后宫之中的这些权谋之事自然是明白的，听了刚刚那两个妃嫔的话，已经有些瞠目结舌，在皇贵妃的身边说道：“娘娘，想不到嘉贵妃竟是有这样的心思。”

皇贵妃只是轻轻瞟了陆贵人一眼，淡淡地说道：“这话是从她们两人口中说出来的，嘉贵妃可没有说什么抬旗的事情……”

“但是嘉贵妃若是真的有敬娘娘之心，那么自然会在她们说出这话之后便出言制止了，哪里又会让她们这么出来了？”陆贵人低头思索了一下，说道，“依照嫔妾所见，倒是觉得这席话当真是说到了嘉贵妃的心坎里面了，只是嘉贵妃做人谨慎，没有说过罢了。”

皇贵妃的手腕上戴着一环翡玉镯子，如今皇贵妃慢慢摸着那温润的翡玉镯子光滑的表面，眼睛轻轻眯了一下，说道：“只是刚刚走过去的那个贵人倒是个明白人，当初慧贤皇贵妃抬旗之事确实是大清第一例，想来她金月婵也没有慧贤皇贵妃那样得脸的母家，皇上怎么会给金氏一门抬旗？当真是痴心妄想了……”

陆贵人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只是嘉贵妃已经是贵妃了，又有两个阿哥在手，如今又怀有身孕，算算日子临盆之期将近，若是又生下了阿哥，那颗如何是好啊！”

“又生了阿哥又如何？如今这后宫之中是本宫做主，她金月婵生下了阿哥又如何？难不成还能翻转了整个后宫不成？”皇贵妃这么说着，冷哼了一声之后，对着一边的守夏说道：“回宫！”

陆贵人看着皇贵妃怒气冲冲的样子，对着身边的侍女说道：“刚刚皇贵妃娘娘不是说要去宝华殿上香的么？”

一边的侍女向陆贵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陆贵人跟上已经走远的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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