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事破（上）

嘉贵妃解了禁足之后的几日，便是中秋节，这一年虽然有孝贤皇后逝世这件事在众人头上顶着，但是砸孝贤皇后的丧仪上皇帝晋封了众多的妃嫔，嘉贵妃又生下了孩子，前几日又有陆贵人被晋封为庆嫔的圣旨下来了，所以众人倒也是心中欢喜的。

孝贤皇后和皇帝唯一的女儿和敬三公主如今也在京中，此番中秋节倒是也来到了宫里和皇帝团聚，因为有和敬三公主在一边陪着的原因，皇帝倒是没有再提孝贤皇后，让众人倒是松了一口气。

中秋家宴上，后宫妃嫔依次而坐，皇贵妃自然是妃嫔第一位，但是嘉贵妃却坐在了纯贵妃上首的位置，让人忍不住侧目。

舒妃坐在绾心的边上，见了嘉贵妃坐在纯贵妃的上首，便凑在绾心的耳边说道：“这嘉贵妃刚刚解了禁足，性子倒是一点也没有变，纯贵妃怎么说资历也比嘉贵妃深一些，嘉贵妃怎么就坐在了纯贵妃上首的位子上了？”

绾心迎着亦珍的目光看了过去，今日嘉贵妃穿了一件胭脂红色的宫裙，头上的珠玉翠环熠熠生辉，倒是比一边身着淡黄色宫裙的皇贵妃还要明艳三分，绾心见嘉贵妃这样子，对着亦珍说道：“嘉贵妃刚刚生下了九阿哥，自然是不将旁人放在眼中的，毕竟纯贵妃如今一蹶不振，嘉贵妃又岂会怕她？”绾心说着，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嘉贵妃的服制，似乎要将皇贵妃给比下去了。”

“嘉贵妃和皇贵妃的恩怨咱们还能不知道么？嘉贵妃此番受皇上训斥不就是因为不敬皇贵妃么？如今放出来了，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想着压皇贵妃一头呢。”听着亦珍和绾心说话，一边在亦珍另一边坐着的愉妃也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以前还觉得嘉贵妃性子温和，没想到生了几个阿哥之后，倒是越发张扬了起来。”

“手中有了筹码，自然是不一样的。”亦珍舒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

三个人正这么说着，却见了和敬三公主慢慢走了进来。

自从嫁人之后，三公主身上的气度倒是沉稳了不少，或许是驸马的缘故，三公主身上似乎也添了几分蒙古人身上特有的豪放，见了绾心等人便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拜见愉娘娘、舒娘娘、令娘娘。”、

绾心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三公主了，连忙扶了三公主起来，说道：“公主不必多礼了。”说着，眼睛却看到了公主耳边依旧簪着一朵白色的绢花，便凑到了和敬三公主的耳边说道，“今日是中秋佳节，公主纵使想为孝贤皇后守丧，今日也该把绢花拿下来啊，过一会儿若是皇上看到了那可怎么是好？”

和敬三公主却不以为意，只是笑着说道：“皇额娘去了还没有半年，只有珍妤这一个孩子还留在这个世上，珍妤要是不好好尽尽孝道，皇额娘九泉之下想来也会伤心的吧。”

和敬这话说得婉转，声音里面颇有凄凉之意，绾心听了这话，倒是也点了点头说道：“三公主说的确实不错，但是……”

绾心的话没有说完，三公主却伸手打断了了绾心的话，轻声说道：“令娘娘不用顾忌皇阿玛，皇阿玛知道的。”

和敬三公主说完，便也不再和绾心等人多说，只往几位阿哥坐着的地方走去，路过皇贵妃和嘉贵妃身边的时候，草草地像皇贵妃行了一礼，但是却看也没有看嘉贵妃，一脸高傲地坐到了自己位子上。

亦珍在一边看得分明，纳罕道：“今日这是怎么了？若是说三公主和皇贵妃对付不过去本宫倒是明白，怎的三公主竟是理也不想理嘉贵妃了？”

愉妃也将刚刚和敬三公主所做的事情看在眼中，也有些奇怪，说道：“嘉贵妃生下了一个孩子倒像是生下了一个祸星下来似的，不仅仅是三公主，就是皇上似乎也对嘉贵妃有所不满，当真是古怪了……”

绾心看着因为刚刚和敬三公主所作所为而气得脸色有些发青的嘉贵妃，眉毛皱了皱，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如此过了一会儿，皇帝携了太后来到了大殿之上，太后的面色看起来极为红润，想来今日的兴致不错，坐在了位子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一众妃嫔便说道：“今日只是家宴，哪里又要那么多礼数，都坐下来吧。”

皇帝坐在太后的边上，笑吟吟地看着底下的众人，说道：“太后说得不错，今日是家宴，不用那么多的礼数。”

皇贵妃低头称了一声“是”，一边的嘉贵妃正要说话，却听见一边站着的乳母怀里抱着的九阿哥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九阿哥一哭，嘉贵妃便立刻站了起来轻声哄着，太后在一边看着，不咸不淡地说道：“都说九阿哥出生的时候身子就不好，怎么在嘉贵妃的延禧宫里面养了一个月，哭声还是不大洪亮的样子？”

嘉贵妃正在哄着九阿哥，听见太后说这句话，不知道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也只能有些歉疚地说道：“是臣妾没用，没有照顾好九阿哥。”

“嘉贵妃若是觉得自己照顾不好九弟，那不如将九弟送到阿哥所去，珍妤倒是觉得，阿哥所的乳母照顾孩子当真是不错的。”珍妤托着腮，看着嘉贵妃有些挑衅地看着嘉贵妃。

嘉贵妃因为刚刚三公主无视自己的事情还有些生气，所以此番三公主说话嘉贵妃也并未搭理，只是一心都在九阿哥的身上。

倒是皇帝听了和敬三公主的话，轻声呵斥了一声说道：“珍妤，嘉贵妃也算是你的庶母，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嘉贵妃说话？”皇帝口中还虽然是训斥之语，但是言语中并不严厉，众人皆能听出来皇帝这训斥只是做做样子，偏袒着三公主罢了。

嘉贵妃又何尝不知道皇帝这句话的意思，因着皇帝女儿不多，而和敬三公主又是唯一一个嫡出的公主，又有太后宠着，嘉贵妃也只是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皇帝说着将目光又凝到了嘉贵妃的身上，手无意间一下一下轻轻扣着一边的桌子，说道：“朕知道九阿哥出生的时候身子就不好，所以这些时候也送了好些东西给延禧宫了，为了就是让九阿哥好好养着身子，嘉贵妃你可懂朕的心意？”

嘉贵妃扯了扯嘴角，然后说道：“皇上的心意，臣妾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皇帝说着，伸手指着嘉贵妃吩咐道，“王忠和，朕让你给九阿哥准备的东西你可准备了？”

王忠和站在一边，神色拘谨：“回皇上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皇帝的眼中滑过了一丝冷寒如冬夜旷野上的星子一般的光，说道：“赏给嘉贵妃吧。”

这些日子皇帝给延禧宫的赏赐已经够多了，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又赏了东西下去，嘉贵妃心中自然是欢喜的，连忙跪在皇帝的面前说道：“多谢皇上。”

“嘉贵妃倒是不要忙着谢恩，看看皇阿玛究竟赏了什么东西给了嘉贵妃才是。”和敬三公主的话意有所指，众人原本都不在意，因为三公主的这句话，却都将目光投向了嘉贵妃。

嘉贵妃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是王忠和已经将皇帝的赏赐送到了嘉贵妃的身边，王忠和还是平日里的表情，垂着眼睛对着嘉贵妃说道：“娘娘，这是皇上赏赐给九阿哥的。”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便是嘉贵妃也觉察出了不对，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皇贵妃在一边笑着说道：“皇上每每赏赐给嘉贵妃的必定是好东西，嘉贵妃还不让咱们看看皇上究竟又赏赐了什么好东西给嘉贵妃了？”

嘉贵妃的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蒙了布的托盘，既然皇贵妃已经这么说了，嘉贵妃倒也没办法咀嚼，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嘉贵妃有些忐忑地揭开了蒙在托盘上的布，众人看了过去，却见那上面只是放了几件衣裳罢了。

最下面的是一件宫嫔穿着的衣裳，只是料子普通，花色也不鲜艳，嘉贵妃素来喜欢打扮，自然不会穿这样的衣裳，倒是那件宫嫔衣裳上面放着的几件小衣裳但是极为精致可爱，一看便是内务府精心缝制出来的。

嘉贵妃的手轻轻摸在那几件小衣裳上面，说道：“谢皇上赏赐，只是皇上赏赐给九阿哥的这几件衣裳臣妾看着但是极厚，如今这才八月，九阿哥总归要过几个月才能穿。”

“那倒不妨事，这件衣裳九阿哥就是现在穿那也是大了，过几个月穿怕是正好。”皇帝说着用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吃了，问道，“只是这些衣裳，嘉贵妃你可还喜欢？”

“皇上思虑周全，臣妾自然是喜欢的。”

嘉贵妃的话音刚落，却是和敬公主又说道：“皇阿玛再怎么思虑周全，那哪能比得上嘉贵妃你心思缜密呢？”

见和敬公主自家宴开始起便总是针对，饶是嘉贵妃也有些微微恼怒了，直视着三公主，目光并无畏惧地说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好歹公主也是咱们大清的公主，今日屡屡挑衅本宫究竟是为何？本宫再怎么说也是公主庶母，公主见了本宫，是不是也应当叫本宫一声嘉娘娘才稳妥呢？”

但是和敬公主却并不理会嘉贵妃的发难，目光灼灼地对着嘉贵妃说道：“庶母？凭你也配做本公主的庶母？嘉贵妃你心思歹毒，便是在本公主身边当一个奴婢本公主都觉得是委屈了自己！”

和敬公主这话一说出来，满座皆惊，嘉贵妃则是忽然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泪水已经挂了一脸，说道：“皇上，公主如此不敬臣妾若是不加管教，叫臣妾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说着眼睛又看向了在阿哥位置上坐着的永珹，“额娘若是如此不堪，又叫臣妾的孩子以后如何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皇帝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沉默不语，倒是和敬公主“嚯”地站起身来，一脸讥讽地看着嘉贵妃：“嘉贵妃说得不错，若是额娘不堪，做子女的日后也抬不起头来，难道嘉贵妃就没有想过，皇阿玛今日赏你和九阿哥的那两件衣裳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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