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休书

六月二十，将军府扯了红绸，广宴宾客。
一顶粉色小轿从将军府侧门进来，周婷身穿水红色嫁衣，由丫鬟扶着走来。
卫敛一身喜服，看着卫芸，脑海里却全是钟曦穿着大红嫁衣的模样，美丽妖娆。
垂下眼帘正出神，忽听一声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你纳妾怎么没请我？”
他循声望去。
只一瞥，便让他再挪不开眼。
堂前，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迎着阳光款款而来，行走时腰间垂下的宫绦玉佩叮当脆响，更显美人身姿窈窕了几分。
白皙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长长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不点自红的唇角微微翘起。一个眼神掠过，就已是万千风华。
美人如此多娇。
“当啷。”不知是谁手中的物件掉到了地上，一声脆响，这才让众人回神。
卫敛眼中难掩惊艳，伸手迎她。
钟曦躲开他的手，坐在主位：“按照规矩，将军应该和我一起接受周氏跪拜。怎么？难不成将军还想和她拜堂不成？”
脸上笑着，眼里全是明晃晃的嘲讽和鄙夷。
卫敛脸色一冷，不知她要闹什么，别过头不去看她。
周婷不情愿的跪了下去：“妾给夫人敬茶。”
看着面前的茶水，钟曦嘴角依旧噙着笑容，可心却狠揪着。
她可以佯装自己不在乎，佯装潇洒，可她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捏紧了茶杯，钟曦突然将一杯茶水尽数扬在了周婷水红盖头上。
“周氏婚前失贞，我吃不起她敬的茶。”她轻笑，面上是明晃晃的张扬肆意，眼底却压着悲伤。
“你闹什么？”他扣住了她白皙的手腕，眸光里隐含警告。
有人伸长了脖子看戏，也有人悄悄退了一步。
钟曦用力抽回了手腕，看着上面的几点青紫，突然想到了那晚。心中的情绪说不清楚道不明白，那苦涩的滋味却刺得她鼻子一酸。
她委屈。
再抬头，就见他冰冷的目光，眼泪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能哭，不能让他瞧不起自己。
收起内心的所有情绪，钟曦故意冲他挑衅的笑。
卫敛话音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清冷：“简直胡闹！沈叔，领她去祠堂罚跪。”
大堂人多眼杂，他必须罚她。
钟曦却笑了：“我师父将我养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我跪别人家祖宗的。”
说着，看似潇洒的甩出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休书。
“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散发为证。”钟曦心里发苦，竟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可她依旧强逼着自己去迎接他的目光。
只能安慰自己现在难受都是暂时的，离了卫敛就会越来越好。
可是不知这份大礼他觉得怎么样？钟曦嘴角轻勾，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发髻散开，三千青丝尽数落下，如缎子般的光泽晃了卫敛的眼，让他心揪着一痛。
休书顷刻就被卫敛撕了粉碎。是她先招惹的他，她凭什么说走就走？
他别过脸，害怕见她目中奚落：“夫人妄语，来人！送夫人回房！”
“我要走，你挡不住我。”钟曦的声音淡淡的，却不容置喙。目光低敛，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的情绪。
卫敛一愣，不懂她为何如此决绝。
钟曦看懂了他的眼神，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生性凉薄？
罢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在他心里，自己始终都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多一点蔑视又能怎么样？早点忘了她的存在更好。
卫敛伸手抓她，她侧身躲过，违心的话语刺进了他的心：“既然将军已经没有了正妻，何不将纳妾改为娶妻？她周婷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吗？”
卫敛沉着脸，她就这么嫌弃他？嫌弃到能把他亲手推给旁人？目光突然又冷了几分，口中挽留的话也尽数咽回了肚。
钟曦看着他眼中的死寂，终于死心。
“请将军让开，别耽误我再寻良人。”
她之前低三下四给了卫敛机会，可他不愿意。不愿意就罢了，她不强求。
从小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喜欢谁可以不顾一切，现在她决定不要喜欢卫敛了。
就算她把心输给了他，她依旧要离开的潇洒肆意，不让任何人小看她一分。
钟曦翩然转身，只留给了卫敛一个热烈如火的婀娜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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