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考试那天罕见的没有刮风，天气回暖，冰霜渐融，在昭阳之下折射出不可思议的绚丽。
气温的回升对陈昕这种惧寒的人，算是天大的福音。
陈昕从衣柜拿出她刚到江城时穿的卫衣，江城的冬天相对过于寒冷了，陈昕买了其它衣服后，带来的衣服也就刚来的一俩天穿过，今天穿这件衣服还挺合适。
陈昕来得早，一进门就看到一向踩点到班的人意外的在座位，也没有睡觉，陈述年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的翻动书页，听着前座男生的抱怨。
“哥，你说我怎么这么惨啊，都病了在家修养，何大爷还专门打电话叫我回来考试”许煜哀嚎，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想下次去37班考？你想去，何大爷可不乐意，你要是真去了，他不得弄死你？”
许煜苦笑：“wc，不愧是何兴，根本不把我这伤残人士放眼里”
陈昕走过去，在陈述年的桌子空地垫纸，把早餐放好，写了张便签用豆浆压着，也没解释什么，就自顾自掏出课本复习。
“美女，你还记得我吗？”
几乎是一照面，许煜就认出来陈昕，且不说人标志，光是那番惊天动地的言论，就足够许煜记好久。
陈昕瞧着被石膏厚敷右手，左腿也被木板固定的“伤残人士”，果断摇头：“认错人了，我刚来江城没几天，没见过残疾人”
许煜有些尴尬，扣挠他蓬松微卷的黑发：“就是你买那个的时候，还是我给你结的账，这才没几天你应该也没有用完吧？”
许煜讲了点细节，企图唤起陈昕的记忆，陈昕听的糊涂，也懒得追问。
“你认错了”
“是吗？可能吧”陈昕面色真诚坦荡，把许煜弄的也是底气不足。
陈昕单手插兜，摸到个方方正正的硬纸盒，她猛然想去那天去碰运气，买的一盒口香糖。
陈昕平时也不接触这些，当时也就是随手拿的，秉承买都买了，坚决不能浪费的优秀品质。
“你吃口香糖吗？”
陈述年捏住便签的一角，牛头不对马嘴：“你这么喜欢让人考710？”
陈昕轻应，拿出东西放在男生桌子上：“还好，请你吃口香糖”
陈述年草草看了眼，包装甚是眼熟，额角青筋直抽，覆在盒子上，将其移到衣兜里。
连陈述年都一眼认出了，更别说家里有个超市的许煜了，眼神怪异的盯着陈昕。
许煜问：“小姐姐你住哪里？”
陈昕不答，许煜也不气馁，换了种容易接受的说法：“你去过金鱼岭华艺酒店对面的超市买过东西吗？”
“你以为人家是你？喜欢逛超市，许煜你认错了”陈述年含着吸管，低头翻看英汉词典。
“不是，哥你什么时候和人小姐姐关系这么好了，见色忘友？买早餐就算了，你现在连别人不去超市都知道”许煜被陈述年转移了注意力，杏眸充满了好奇，狂冲陈昕抛媚眼。
这举动无异于对牛弹琴。
“人叫陈昕，正经点，别老叫人小姐姐，说不定，赶紧复习，不复习是可以考年级第一了吗？”陈述年话说到一半，就去学何兴的语调。
陈昕想着陈述年没有说完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最近流行的段子——别老是看到美女就去搭讪，说不定掏出来比你都大。
许煜吃瘪，乖乖坐好复习，状态没持续太久，因为乔沅一进班，许煜又是满血复活似的拉着乔沅谈天说地。
等到布置考场，许煜就悄咪咪的凑了过来，留下一句“我哥的码可不止那个size”又去缠着乔沅。
陈昕被许煜的话搞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叫不止那个size，陈昕右眼皮一直跳，心不在焉的想，总不会是那个吧？
陈昕理性分析一通过后，越想越觉得可能，陈述年肯定知道那个是什么，不然不会连耳朵都红了。
陈昕实在坐立难安，想着陈述年可能会误会，心绪恍惚，一班和三十七班的距离看起来不远，实际行动也要花费一些时间，已经安检过了，过一阵就要发卷了，考完了再去找他解释也不迟，开解自己一番后，陈昕便安心准备考试。
让陈昕大吃一惊的是，在三十七班的考生个个都在奋笔勤书，写完的同学也是同她一样校对，不东张西望，保持绝对安静，留给其它学生适宜的考试环境。
“乔沅一起去吃饭吗？”陈昕是较晚出考场的，不像乔沅她们一样提前交卷，刚好就遇见抱着一摞试卷的乔沅。
陈昕看着来往结伴而行的人，形形色色，三五成群，也不知道出于某种心理就同意了，倒不是孤独。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卷子给沈老师抱过去”
沈仁斌是学校里出名的物理教授之一，不是因为教学水平高人一等，而是他平时课堂上的金句频出，比如“南瓜不结”（难怪不得）、“苦不堪言”等配合着沈仁斌奇怪的方言显得格外滑稽，也因此让陈昕对这位常皱眉歪嘴的物理老师印象深刻。
陈昕接过乔沅手上的另一套试卷，与人并肩而行，俩人的斜影深浅不一射照在花岗石上，陈昕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乔沅接过卷子放在上面，重新绾发。
“嗯，这边冬天比较冷，小感冒而已，没有出现水土不服都算好的了。”
“确实，去吃饭吧，本来就晚了，再晚估计没位置了”乔沅合上门。
江中的“万里大道”的俩旁种植着各样的花树，布局也别具匠心，在漫长且酷寒的冬日，整个校园都弥漫着腊梅的馥香。
打饭间隙，看着人满为患的食堂，乔沅问：“考的如何？”
陈昕不知所言，含糊其辞：“还行”，也才考语文这一门科目，身为一个爱党爱国根正苗红的青少年，过百不是有手就行吗？
这次语文测试，对陈昕而言并不难，文本阅读和文言阅读都是写过的题，虽然是语文刷过的题作用不大，但还是很幸运了。
“阿姨一份麻婆豆腐和青椒肉丝”
打饭阿姨手脚利落，也没有传说中的手抖，饭菜打得满满当当。
食堂菜品繁多，不仅健康，味道也堪比外面的饭馆，陈昕瞧着座无虚席，端着盘子，不禁感叹道：“果然是晚了，连位置都没有了，强烈建议学校加桌凳”
乔沅揪着陈昕的袖子向前去：“之前没觉得，估计是刚刚耽误的有些久了”
上楼才寻到一处空位坐下。
“哎，阿沅”许煜拄着拐杖，一蹦一跳的上楼，模样颇为滑稽。
“许煜同学还真是钢铁意志啊，都这样了还要来挤食堂”乔沅语气不好，只想许煜叫她准没好事，可不是嘛，瘸着脚往她这边靠。
许煜：“小美女，你去那边和陈述年坐，我和阿沅联络一下同桌情谊”
陈昕木讷地点头，瞟了眼端着饭菜，徐徐走近的陈述年，起身坐到乔沅的对面，许煜顺势坐下，挥手喊陈述年。
陈述年走近，笑骂：“和女生挤什么，不是还有空位吗？”
许煜一副高深莫测：“年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几天没来，准备利用一下吃饭时间和同桌联络下感情，不然时间久了，感情也要淡了，我倒是不会，只怕阿沅把我忘了”
乔沅心中默念清心咒。
别生气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食不言寝不语不懂吗？还有能不能离我远点啊”
许煜听不出话的好赖似的说：“阿沅，我离你还不够远吗？”
“别这么叫我，我不喜欢不熟的人这么亲昵的叫我”
许煜西子捧心：“我喜欢你啊，而且我们都当了俩年的同学了，怎么不熟了？”
乔沅冷笑：“那我还和陈述年当了五年的同学了呢，总之别爱我没结果，除非考试超越我”
乔沅和陈述年打初中就认识，后又一起被保送到附中，到了高中又同样是学校高二组重点培养生，奔着省状元去的，许煜只不过是班级里中游水准，除非乔沅故意放水，许煜怎么可能考的过乔沅。
天才和后生还是有差距的。
许煜不讲话了，气氛陡然冷滞，陈昕边徐徐咀嚼边观察。
陈述年姿态得体，慢条斯理的进食，修长的颈挂着一对曜黑的耳机，光照在上面反射衍伸出各色的光流彩四溢，举手投足间都堪称优雅。
陈述年不是喜欢乔沅吗？怎么一点小情绪都没有啊，陈昕咬着筷子，苦恼。
许煜也愁眉苦脸地用筷子吃饭：“不行啊，你那么讨厌我，我要是考过你，你不就是和别人跑了吗”
乔沅扶额：“许煜同学且不说你是否能考的过我，我现在向你正式表面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对陈述年的兴趣都高过你”
“没关系，我等你想谈恋爱为止”
乔沅简直要气死了，真以为自己是大情种了？是她说的不够明白吗？许煜这样死缠烂打只会让她更讨厌，要不是看着同学的面子上，她早就翻脸了。
在不心动的前提下，纠缠不休就惹人烦了。
“别闹了许煜！”说话的是陈述年，他又何尝不知道许煜的心思，乔沅明摆着的烦闷，又何尝不是在述说着恶心。
襄王有意，洛女无情。
许煜脸皮厚的令人发指：“哥，你不懂，阿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我的”
乔沅气的饭的吃不下去了，端着盘子就走。
陈述年也跟了出去，陈昕观察了一会，知道乔沅对“普信男”许煜是真的忍无可忍，厌恶到了极致，并不是假模假样的情趣。
认识的人都走了，陈昕在走之前只是奉劝一句：“乔沅脾气挺好的，但这次是真的被你气的不轻”
“在不喜欢的基础上，死缠烂打真的会引起人的不适。”
陈昕看到操场结伴而行的人或多或少都略显亲密，她的人和她的心都是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无论是在德智还是在江中，所有人都成了索然无趣。
逛街逛操场也是伴侣的特权吗？
陈昕瞧见前方并肩行走了俩人，心里有些苦涩，陈述年是喜欢乔沅的。
怪不得别人都喜欢乔沅，乔沅似乎集满了所有优点，在她面前，她总是无形惭愧。
乔沅是太阳，不需要任何人也能闪光。
陈昕是月亮，要借助星星方能有荧辉。
“所有人都磕他们的颜”
“除了我”
暮然想去乔沅说过的话，陈昕知道乔沅讨厌许煜，未必喜欢陈述年，她真正喜欢的是……
“沈岷学长”
陈昕躺在床上假寐，手交叉卧腹手指无意识的敲打。
考试的那三天不比平时的任务冗沉，伴随着卷收铃的落幕，乔沅心心念念的月假如期而至，陈昕也将迎来她期待已久的滑雪计划。
虽说江城的气候也不懒，但陈昕自记事开始就在俞林生活，俞林是国内最舒适的“摇篮”，常年四季如春，气候适宜，养成了陈昕惧寒的体质。
看过母亲关于初雪的日记，陈昕对初雪就有种莫名的执念，在初中长假的时候，乘车到一常年雨雪纷飞的城市，结果却没等到落雪，人却因为水土不服大病一场。
陈昕常年被温养着，到了那边自然是卧病不起，姜昵也因此同陈闻靳大吵一架，彻底一拍两散。
姜昵在职场上强势惯了，回到家也充当着说一不二的角色，姜昵对陈昕这个女儿是掏心窝子的好，从听闻陈昕一病不起，便不得安宁，头一次以不容商量的态度禁止陈昕到酷寒地带。
如若母亲决定，陈昕绝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到遥远的江城，这偌大的江城，对于陈昕来说并没有什么劳子故地重游之感，唯余格格不入的人生地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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