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山一发（2）
校门外，马路边，行驶的车辆，接孩子的家长。
时间当然不会再留转回当初的时光里，没有人会特别注意他们，只有彼此，为对方停留那么一刻。
坐在咖啡店的钟意琛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时不时看窗外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人群。不经意看见了校门口的苏望之。
“苏老板！”
钟意琛在咖啡店门口朝苏望之挥手。
苏望之将看着林壑的目光收回，林壑注意到钟意琛呼唤的是苏望之，向苏望之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走吧！回家！”
“走走走，我快饿死。”
苏望之把肩膀松了松，钟意琛自然的接过了她的书包，从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两包辣条，递给苏望之。
“纸巾纸巾。”
电梯里两个人开始整理自己的“作案过程”
“还有味道吗？”
“没了没了。”
“okok”
两人压着心里的心虚，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是钟妈妈，门口摆好了给他们准备的拖鞋，带着和车上一样的笑让两人进门。
“东西放下来，去洗手，你爸还有最后一个汤。”
客厅满满都是饭菜香，这种感觉苏望之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家里当然有顾姨做饭，但这自然算不上家味。
钟意琛的房间不算大不算小，课桌旁的那面墙贴满了自己跟家人的拍立得。还有一些自己拍的风景照，还有自己画的画。
苏望之一张一张看过去，眼里稍露一丝落寞。
“你用的是哪一款拍立得，拍出来的效果好好。”
“富士mini90，这个真的是零废片。”
钟意琛说完就去客厅把相机拿了过来。
“来，我给你拍一张。”
“别吧，我不喜欢被拍……”
“你在怀疑我的拍照技术吗？”
苏望之自然是拒绝不了钟意琛的好意了，僵硬的抬起左手，标准剪刀手。
相纸缓缓从相机里冒头，钟意琛甩甩相纸，苏望之的笑容映在其中。他反复看了看照片，又偏头看了看苏望之本人笑了笑。
“嗯，不错不错，苏老板很上相。”
钟意琛从书桌的抽屉里找来一盒夹子递到苏望之面前：
“挑个颜色吧。”
“绿色。”
钟意琛把盒子放在桌上，拿出一个绿色的夹子，将苏望之的照片夹在照片墙之中。
面对满墙的照片，苏望之只觉得自己的身影极为刺眼，在这其中她好像是唯一的那个外人，面对这样莫名其妙的热情，她自然是要怀疑的。
但本能的排斥这样的想法，在这方面的自卑，她比任何人都在强烈。
在青春期的叛逆，她有；但在青春期的感情里，根本没有人引导她该怎么做。
不过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在墙上的角落，是一张画像，上面是一个人的侧脸，苏望之觉得很熟悉，但因为刚刚脑子一直在乱想，便一时想不起来这画像上的人是谁。
思绪飘在脑外，就连吃饭也吃的心不在焉……
“望之家里都有哪些人啊，几口人？”
“我家就我一个。”
苏望之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妥当又补了一句“还有我爸，不过他很忙，是个生意人。”
这显然没有说道点上，但苏望之并不想再往下说了。
苏望之脸上是藏不住的，尤其在这方面演技更为拙劣。作为过来人自然在这几句话里摸清楚的她内心深处藏着的事情。
“来，多吃点肉，他爸做的红烧肉很好吃呢。”
“谢谢阿姨。”
“以后周末就来，琛琛难得叫同学来家里。”
钟妈妈不断给苏望之夹菜，碗里的菜比饭还要多。苏望之受宠若惊一般，不好驳了阿姨的好意，狂往嘴里塞。
这段饭吃得苏望之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回钟意琛房间拿书包时，苏望之又关注到了那副画像，但急于赶紧离开，又没有多想……
苏望之推开自己家门的那一刻，书房的灯开着。
苏鸿儒从书房出来一脸严肃，皱着眉。
“这么晚回来？去哪里了？”
“吃晚饭。”
“家里有顾姨在，需要去外面吃吗？”
苏望之一改刚刚在钟意琛家里的拘谨与乖巧，漫不经心的走回房间，并没有回答他。
苏鸿儒就这样被苏望之晾在原地，他本能的去开苏望之的门，但门已然被苏望之反锁。
“苏苏，把门打开……”
房内并没有回应，偌大的房子，安静的只能听见客厅墙上时钟的声音。
滴答滴答……
苏鸿儒将放在把手上的手收回，眼里无比落寞的回到书房。
苏望之就这样安静的待着房间里，不发出任何声响，被敲响的门，她无动于衷，眼角的泪水也慢慢划过脸颊。一开始她还是只是轻轻拂去流下的眼泪，但擦拭的力度越来越大，仿佛这样可以宣示自己的坚强一般。
被打碎的回忆，无法在现实拾起的美好。
苏望之房间的陈设很简单，这么多年她没有特别留下什么东西，书桌上除了摆放着装腔作势的无用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有一个柜子里特别放着一个音乐盒。
音乐盒明显是老物件，但被保养的很好。
苏望之轻轻将柜门打开，拿出并拨动了一旁的转轴。
音乐盒里致爱丽丝的音乐缓缓响起，她手轻轻捧着，这应该是她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仅听了一遍，又将其轻轻的放了回去。
过往种种，轻如鸿毛又重如泰山，都是她心里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无法忘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无法原谅苏鸿儒一次又一次消失在最重要的时节，无法分辨自己对林壑的感情。
前者是直观的，都是直面的痛苦，那后者呢？
人们往往对直面的恨意，轻易的宣之于口，而面对模糊的爱意，却选择闭口不谈。
她从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因为善良和爱是需要人教的，而恨不需要。
她分不清，从没人教过她。
苏望之走出房间，将换下来的衣物放进洗衣机，倒上洗衣液，一股浓浓的香味散发出来。
洗衣机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苏鸿儒也只是静静地走出书房，坐在沙发上等着苏望之开口说话，即便这是徒劳。
他身上所散发的就是成功人士的那种气质，修身马甲和半框眼镜，身上处处都是一丝不苟，但半白的头发，也添了不少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苍老，还未过半百。
“你还是不愿意多跟我说几句话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恳求，眼神仍然紧紧跟随着苏望之，他自觉亏欠，因为他不知自己曾经乖巧的女儿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孤僻和冷漠。
“说什么？”
苏望之走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的看向苏鸿儒，这个眼神就如一把利刃刺进苏鸿儒的心里，呼吸的节奏明显变得十分混乱。但手里拿着一盒东西，将它小心翼翼的递到茶几上。
“出差的时候，看见这个，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这个。”
苏望之看着苏鸿儒的眼神，她明明很厌恶他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也清楚自己肯定会在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冷嘲热讽几句再丢掉，手还是不自觉的打开盒子。
是一个很精致的八音盒，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这一刻，苏望之竟然有些心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给苏鸿儒甩脸色，只是把它不那么在意的拿回了房间，再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苏苏……”
“别得寸进尺！”苏望之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又很快收回了这个眼神。
或许是今天见识到了钟意琛的家庭氛围，她有意留下苏鸿儒的礼物，想要以此填满自己的房间，证明什么，但又自觉大可不必。
“你有什么事吗？”
苏望之放缓了语气，让她没有那么有攻击性。
“我听说你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
“我不喜欢住学校。”
“啊，没事，你要是喜欢就住着吧。”
苏鸿儒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语气弄的苏望之很不舒服。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家里空出来的那个房间……”
还没等苏鸿儒说完，苏望之被触到逆鳞一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别想打那个房间的主意！”自觉说了这句话不尽兴，又补到“你不配！”
苏鸿儒自然料想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走到床尾的小沙发上坐下，把眼镜摘下。
“我知道，提到这个你心里会不舒服……”
“那就别提啊！你不配，就是不配！那是留给弟弟的。”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个事我们两个要一辈子都记在心里，这个刺再疼，我们都不配拔下来！”
“苏苏……这么多年，是我没有好好陪你，是我亏欠你，可是爸爸也难受，她是你的妈妈，又何尝不是我的妻子，他是你未出世的弟弟，何尝不是我未出世的孩子，苏苏，我们只有彼此了，不要再抓着过去不放，让活着的人难受。”
说到情深处，苏鸿儒眼眶湿润，苏望之亦是。
“那天下着雪，可是满地都是红色的，那辆车没有撞到你我，妈妈和弟弟在那时候肯定难受死了，你呢？你那时候在哪？”
苏望之把柜门打开，拿出了音乐盒，与一旁精致的那个成了对比。
她转动音乐盒，声音不算清澈，带有年份的浑浊。
“没人教过我应该怎么样对你，包括你自己，我以后不让你难受了，你自便吧。”
她的话与音乐一起戛然而止，眼里是无尽的孤独。
(https://www.uuubqg.cc/90035_90035315/3971156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