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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二 美味


  “你怎么就汪了呢!”

  筵席结束之后,徐元佐所过之处,每个人都在问这句话——虽然他们没有开口,但是眼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这丝毫不能影响徐元佐心中的愉悦。他无比希望徐元春在……唔,不行,徐元春从小受到的都是仁者爱人的教育,绝对不会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或者是康彭祖……不,这位战略盟友还需要时间去打磨,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内心世界。

  罗振权?梅成功?棋妙?

  这些人都是需要驾驭的手下,更不能让他们知道。

  徐元佐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可以倾吐兴奋的对象,这种被鸡汤煲手视作人生最为可悲的事,果然又一次落在了他头上。然而徐元佐却相信这只是成功的副作用,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世界。没有人既能够成为人生赢家,又做个人见人爱的傻白甜。

  “唔?茶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徐元佐突然看到了茶茶端着茶,站在面前。

  茶茶面带忧色,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佐哥儿、爷,您没有哪儿不舒服吧?”

  “我很好。”徐元佐忍俊不禁:“已经很久没这么好过了。”

  茶茶忧虑道:“爷,您一直在傻笑……您不会是被表小姐气糊涂了吧?女人嘛,总是有些、有些、有些那个。您不理她就是了,过一会儿必能好的。您、您别笑了,看着人寒毛都竖起来了!”茶茶飞快放下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开两步,生怕徐元佐暴起伤人。

  “哈哈哈哈!”徐元佐终于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我为何要气她?我觉得她挺萌的啊。”

  “啊?猛?”茶茶没反应过来了,瞪大了眼睛:“表小姐再猛也是个女子……”

  “茶茶,你有没有一直在做一件事,眼看着进展极慢极慢,好几次都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茶茶被吓得又是一跳。徐元佐笑道:“突然有一个机会,这事自己就成了!”

  茶茶小心翼翼道:“这、这跟今晚……”

  “唔。今晚是我得意忘形了。”徐元佐平复下来,仍旧忍不住回味胜利的甘甜:“沈玉君嘛,也算女中豪杰。假以时日的话,独霸一方呼风唤雨也未可知。我为了彻底降伏她。的确磨了挺久。突然之间大获全胜,难免有些失态。”

  “获、胜?”茶茶心中暗道:你不会是说反了吧?哎呀呀,果然啊,从第一回见这位爷就觉得他人有些怪。果然是个疯子!

  徐元佐看着懵懂的茶茶,忍不住笑道:“你还小。不懂。”

  茶茶吞了口唾沫,道:“哦。”

  徐元佐却是很想跟人分享这种乐趣,自顾自给茶茶讲解道:“你看今晚好像她给了我难堪,其实这正是她无法掌控自己情绪的表现。说明什么?说明她已经被我磨得在崩溃边缘了,就像是熬鹰,唔,你不知道熬鹰……就像是两人吵架,她已经只能就地打滚耍无赖了,我却从容不迫,骂她的话都不带重样。你说谁赢了?”

  “当然是您赢了。”茶茶道:哪怕是你就地打滚耍无赖……我也不能说您输了呀。

  徐元佐得意道:“正是如此!看护住沈家的基业,是她内心中最强的执念。她已经都要放弃内心的坚守了,缺的只是一个发泄口,好给自己一个接受的理由。我若是拒绝她,只会逼着她更封闭自我,固执下去。不过就是一声狗叫嘛,我送她!”徐元佐大袖一耍,笑意盎然:“帮她把心里的气泄了,赢得漂漂亮亮,何乐而不为?”

  茶茶垂下头。都不能想象自己脸上是何等表情。

  ——这是真的疯了吧?

  茶茶心道。

  “哈哈哈哈!”徐元佐忍不住又大笑起来,直笑得脸颊肉酸,方才停了下来。

  茶茶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小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跳肝颤,脑中响彻一个声音:完了完了,佐哥儿真的疯了!

  众人在忐忑之中度过了煎熬的一夜。

  万幸,第二天徐元佐出门锻炼的时候,仍旧是神采奕奕,自信若素。并没有疯癫的迹象。这让一帮指着徐元佐吃饭、发财的人大大松了口气,再反过头去看沈玉君,却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往日锐气扎人,如今蔫头耷脑。

  众人在观察之余,还忍不住试探了几次。比如拿出昨日筵席上敲定的一些契书给他看,徐元佐都能一一指明关键之处,果然神清目明。如此这般方才叫人安心。

  徐元佐感觉到人心动荡,着意小心不再显露出昨日的轻狂之举,让人心渐渐安定下来。

  昨日筵席上的四十一家苏松舶主签了会章,将比例和漕额确定下来。那些转让的内容也要写成白契,然后附在会章后面。这个松散的盟会仍旧以陆举人陆汉章为会首,以徐元佐为精神领袖,谈不上约束,但有事却需要商议。

  这就是产业行会的雏形。

  徐元佐叫梅成功做了一份名录,登记了大家的住址、家主、大致资产、已经明知的社会关系。这份名录自然不会叫别人得知,乃是徐元佐的备忘录。

  很快大家就要分道扬镳,那些苏松商贾受不了海船颠簸,还是要走陆路回去。徐元佐则要带人往东走,去看看传说中的辽东大地。此次一别,下回再要聚全所有人,恐怕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沈玉君回去之后,心气渐渐顺了。她当时脑袋发热,以为自己逼得徐元佐自认是狗,大获全胜。然而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却成了徐元佐显示豁达大度梯子,反倒助徐元佐更上一步,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然而这回败了,却没有往次的憋屈和不甘,反倒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这让沈玉君有些恐慌,又有些轻松,心里的大石头似乎不见了。

  隆庆四年五月初,徐元佐终于准备好了东行的商货,准备航海向东了。

  一行人离开得十分安静,一如他们悄悄地进城。

  海船破开混浊的黄水,驶入蓝色的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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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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