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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三天两夜的时间,我和杨可就呆在卧铺车上傻乎乎的睡,似乎是想要在这三天两夜的时间里将两年没睡足的瞌睡都补充回来?

  等长途车在乌鲁木齐停了下来的时候,我和杨可就有点子觉得傻眼了。

  当兵前,我们两个都是在城市里面长大的而且灯红酒绿的场面都见多不怪了,严格说起来应该算是看见过一小片蓝天的井底大蛤蟆。

  可在乌鲁木齐的夜色笼罩之下,当我们站在满街的霓虹灯前时,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就是我们离别了两年的城市夜景么?

  我就看看杨可那傻乎乎的神色说兄弟咱们还是先找到兵站住下吧?总不至于今晚上两个爷们就露宿街头不是?

  杨可就傻乎乎的看着我说光头,我今天不想住兵站了我想住酒店。

  看不出来杨可这小家伙小资情调还是比较的严重的啊?这才刚出来几天的功夫居然就不住兵站要住酒店?那再过个十天半月的你是不是就非钓鱼台国宾馆不住了啊?

  再说了,就咱们手里那三瓜俩枣的醋钱,咱们就是想住酒店那也要能住的起不是?

  杨可看着我看他跟看神经病似的眼神就傻笑。

  然后就说光头有个事情我没和你们说实话。我家里那是冷什么江的名门望族解放前差不多就是有半个县城的地产的,所以兄弟还算是比较的有钱至少不比地主那哥们的钱少很多。

  酒店,咱还是住的起的。

  说完了,杨可就从怀里掏出张牡丹卡朝着我晃晃说光头这卡里面大概能有个三五十万,咱们今天就奢侈一把你是不知道,我做梦都想着泡在浴缸里面旁边还放着一杯极品碧萝春啊……

  听杨可一提这泡澡,我那心眼里面也就开始使劲的活动起来了。

  当兵前我还真是喜欢上长沙的新华澡塘去泡泡的,一池子滚烫的热水泡着然后擦背然后躺在躺椅上看着电视喝着浓茶,那还真就是一种偷的浮生半日闲似式的享受。

  可一当兵,别说是泡澡了撞见了野外科目,十天半个月的不洗澡那是常有的勾当。我记得有那么一次上沙漠里面训练了十九天,结果到了回来的时候百分之九十的兄弟居然染上了阴虱。

  老兵们就教过头发剃光了防长虱子,可谁都没说过下三路怎么防护啊……

  无可奈何之下,咱们兄弟们中间就出现了为数众多的光杆司令,堪称那年留守处澡堂子里面的一大胜景,见了的兄弟们没一个不笑的!

  我就哼哼两声就说那行,不过房钱你掏而且泡澡是我先泡!

  杨可就猛点头说行啊咱们这就走着可你带了乌鲁木齐的地图没咱们不认识路怎么走啊?

  我就拍了一把杨可就指着那满街的出租车说看来你小子也是傻了,咱们既然都奢华到住酒店了那咱们还不能加上坐个出租车?

  跳上一辆出租车,杨可那小子估计是回忆起当年**时的做派了就很牛b的一挥手说去乌鲁木齐最好的酒店!

  那出租车司机就从后视镜里面看着我和杨可说那可有好几家啊而且路远着呢我说兄弟们你们是不是回家探家的那你们还是住兵站合适那地方不贵而且干净。

  我和杨可就看看那司机就琢磨出来点味道了就问说你也是当过兵的?

  那司机就点头说是啊去年退役的回家弄了个出租开开养家活口,我以前是阿勒泰黄金的兄弟们哪个山头的?

  我们就看着那司机心里就有点子肃然起敬的感觉了。

  黄金武警,说白了就是为国家寻找金矿开采金矿增加国库硬通货的部队。

  老话说得好,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天天守着一堆堆的金子?

  可黄金武警里面的兄弟就从来没有一个带着一钱金子退役的。

  这份清廉守节,已经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了。

  更何况黄金这东西几乎都是藏在穷山恶水的环境中,尤其是那些大矿脉的所在地更是这样,黄金武警的兄弟在寻找黄金的时候吃的苦头,那已经不是我这个水准的人能够形容出来的了、

  生活和工作的环境险恶、还有那些私自采金的家伙时不时的骚扰甚至是武装劫掠,黄金武警的兄弟们自然而然的也就必须要有过硬的功夫。

  这里就说句闲话吧?

  我曾经见过的一个阿勒泰黄金武警,戴着一副纱手套排队买电影票,正好就撞见个小偷偷钱包被人发觉了然后就掏出刀子伤人。

  那黄金武警的兄弟就几步走过去左手还捏着买电影票的零钱右手顺势就是一个大耳光过去,活生生的就从那小偷脸上抽下来一块脸皮。

  然后就是打电话报警等警察来了说明了情况那哥们就买票然后就领着女朋友看电影去了,而那小偷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还在地上抽搐死活都爬不起来!

  我就赶紧的掏烟点火然后就说前辈好我们是小字号出来的估计前辈都没听说过,今晚上我们就想着泡个澡其实也不是非去什么酒店的可兵站没有那些个泡澡的东西啊?

  那司机就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也是。

  这好不容易回趟家,怎么的也想着收拾的干净利落点子免得爹娘看着个叫化子似的儿子进门,那不是叫老人家伤心么?

  得了,兄弟们也别去酒店糟蹋那个钱,就上我家去吧!

  不由分说,那司机就一打方向就朝着乌鲁木齐外围的一个方向开过去了。

  我和杨可也就没推辞更没说谢谢。

  当兵,的确是能把人当的有点子脑子转不过弯来,准确的说就是把人给当的实在了。

  想说啥说啥想干嘛干嘛而且是绝对的不虚模假式,尤其是那些个同样当过兵的兄弟之间,往往就是初次见面大家各自一报山头字号,也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熟络了,自然就没了很多的客套虚文。

  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反正大家都穿过马甲虽说式样不同可套路目的还都是相同的,自然也就是有了不少的共同话题。

  而且我们那地方有个老兵是从黄金部队抽调过来的对黄金武警内部的一点子小套路也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平时更是没少跟我们吹牛。

  我们就问说前辈听说你们某某某某年曾经有三个兵外出采样的时候走丢了,最后在荒原里面挣扎了六天才被部队的人马找到,是不是有这么个事情?

  而且我们还听说当年那三个兵都是猛人硬是在最后关头都没丢掉手里的采样矿石,能背着几十斤重的矿石在戈壁滩上转悠了六天还没吃没喝,那可真就是硬汉子!

  那司机就笑了。

  就说这陈年旧事居然还有人记得而且还闹得别的山头的兄弟都知道了?给你们说这个事情的家伙是不是姓罗是个黑的跟煤炭似的大块头?你们应该是新组建的那山头的兄弟吧?

  我和杨可也就愣了。

  这保密条例我们可都是学过的而且都还遵守的比较严格。可架不住言多必失尤其是在那些个当兵当老了的前辈们面前,往往就是一两句话就能听出来很多的事情啊……

  那司机就说兄弟们你们也别觉着奇怪,那丢了的三个人中有一个就是我。

  说着话,我们也就到了八钢。

  这个词只要是乌鲁木齐人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而且都知道那地方是干嘛的。

  也就肯定知道,那单位里面军人或者退役军人的比例能有多高。

  所以我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见怪不怪的继续忙乎自己手头的事情连看都不多看我们那身马甲一眼。

  我和杨可就跟在那司机身后左转右转的进了他的家门。

  这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家庭,而且还是个明显的光棍之家。

  可收拾的异常的整洁尤其是那些个军用被子口杯之类的小物件,更是能体现出这个家的主人有过从军的经历。

  那前辈就推开个窄门拧开个气阀说兄弟们稍微的等等,一会就能好好的泡个澡你们先坐下喝茶你们是不是饿了那我去弄点子烤肉馕饼什么的过来咱们先吃着。

  就转身出去了把我和杨可留在了屋子里。

  很多年后,我常常想起那位前辈开门去弄烤肉的那个背影。

  我们仅仅见过一面而且只有几十分钟的接触,可那前辈就是那么信任我们他就叫我们在他的家里自便而他就出门去给我们找吃的。

  他的车钥匙就放在桌子上橱柜上还放着跑了一天车的收入还有两个硕大的宝石戒指……

  那前辈信任我们,信任我们身上的那身马甲。而且将自己的后背毫不犹豫的交给兄弟,这早已经是军队中的传统了!

  吃着火辣辣香喷喷的烤肉,喝着冰凉爽口的新疆啤酒,再加上那鲜脆的新疆凉菜和越嚼越香的馕饼,我和杨可身上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就觉得热乎乎暖洋洋的。

  舒坦啊……

  当兵当了两年,就没怎么喝过酒尤其是这种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肉聊天的情况更是遇见的极少。

  话也就自然而然的多了起来。

  那前辈姓马,退役已经两年了差不多就是我们进去当兵的那年这前辈就回家了,家里老人都是八钢的老人了也都到了退休的年纪就回了内地养老,马老哥也就自己一个人住在了爹娘留下的老房子里。

  退下来了,分配工作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把马老哥分配到了个街道上面看自行车,每个月也就是那几百大洋的收入。

  马老哥干了一年,也就觉得憋屈了。

  这看自行车的活儿,怎么说都是那些老头老太太退休了之后赚点子零花钱的工作吧?一个年富力强的爷们就天天三毛两毛的收停车费,总觉得是大炮打蚊子,死活使不上力气。

  就辞职出来了自己弄了个出租开开。

  也算是靠着技术过硬而且做人实在,马老哥开车也就开出了点子名堂,在出租车行业里面也算是个说话有分量能当兄弟们主心骨的人物。

  兄弟多了而且都乐意听马老哥的话,马老哥也就有意无意的按照军队里面的规矩带着兄弟们干活了。

  车脏了不能上街、绝对不许宰客、撞见了有人遇见麻烦要管……

  等等等等在现今看来已经形成了规范或是根本就不再有人去做的事情,都叫马老哥形成了行业内的规矩。

  照着马老哥当年的话说,少赚几块钱不会死人,可坑人的钞票之类的那就是缺德的事情,不是爷们该做的!

  马老哥是西北汉子的典型,说话高门大嗓办事雷厉风行喝酒吃肉那都是风卷残云一般。

  吃喝好了,马老哥挥挥手说兄弟们你们去泡澡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你们上车站买票去车站有军人窗口买票应该不难。

  明早我还要清晨出车我就不陪兄弟们了我先睡了。

  说完就很自己人德行的站起来,也不管那桌子上的杯盘狼藉就走进里屋睡觉。不过是两三分钟的时间,那呼噜已经是震耳欲聋的打了个惊天动地。

  我和杨可就美美的泡在了一个巨大的热水池子里而且我觉着那池子还就是以往炼钢打铁的时候用来淬火的池子……

  当我们一觉醒来,马老哥已经出门跑车去了。暖气管子上面是两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十来个焦黄的烤包子。

  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马老哥。

  只是在后来听个住在乌鲁木齐的兄弟说过,曾经有一年电视上的先进工作者表彰会上,表彰过一个出租车司机,那憨厚敦实的汉子,也是姓马的。

  我就想着,那或许就是马老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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