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和解

最后一丝光华都被暗色的天空吞噬时，卢修斯正不知第几次重复在赫敏编织的噩梦中。他沉浸得太深入了，以至于精神层面受到的创伤开始显露于体表，眼泪流得太多，隐隐渗出血色来。

        但这远还没有结束。

        噩梦的开始永远起于赫敏找到被虐杀得只剩一口气的德拉科·马尔福，那个年轻的男孩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伤口溢出的血色让他身下的杂草都被染成了浓郁的暗红色。他被同样年纪的女巫惊慌失措地揽在怀里，每说出一个字，都要伴着一口血呕出来。

        “恢复如初！恢复如初！”赫敏泪流不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仍在不死心地念恢复咒语。

        小马尔福笑了起来，尽管那笑容看着狰狞又扭曲，因为他实在太疼了。

        随着时间的流失，小马尔福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恳求道：“一定……请善待下我……的…家人……”

        “……求你……”

        “你不要求我！”赫敏尖叫起来，又哭又喊：“德拉科·马尔福你给我起来！你这样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你快点醒醒！”

        “你不要死呜呜呜——”

        “我答应你，求求你真的别死……”

        女巫哭得泣不成声，可是小马尔福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这个年轻的斯莱特林在战争最血腥的阶段，毅然决然接下了间谍的任务，传递出很多重要情报，无论他最初是因为什么目的，他的贡献都值得尊重。

        现在，他再也不会被伤害了。只是活着的人，痛不欲生。

        噩梦还在继续。

        赫敏抱着凉透的德拉科·马尔福的尸身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她蓦然放声大笑，笑了一会又大哭起来，直到声音嘶哑，一切重归静寂。

        她轻轻地把马尔福放下，试图站起来。但似乎跪坐了太久，刚起身的时候，腿再次软倒，膝盖也因此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直接破皮流血。

        赫敏扫了一眼，却没有处理的打算。她死死咬着下唇，发狠地支起身体，最终站稳了。

        “德拉科，我发誓一定会替你报仇。”赫敏挥转魔杖，小马尔福所在的地方立刻沉陷下去，不一会就形成一个小小的坟包，上面开满了鲜花。

        赫敏最后看了一眼，身姿决绝地离开了。

        场景逐渐变得混乱而癫狂——暗不见天的老树林、布满荆棘的泥泞小路、鬼哭狼嚎的呜咽声，以及时不时的高声怒骂、诡异絮语、嚣张大笑。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画面一转，赫敏正和一个干瘪的矮瘦子对峙着。后者明显是一个黑巫师，魔咒闪过的光华尽是血色。两个人的状态都十分狼狈，衣衫褴褛、气喘吁吁。

        “嘿嘿，你这泥巴种是想给那个小白脸报仇吗？”矮瘦子巫师呸出一口血沫，趁施法的间隙掏出一把秘银打造的细长匕首，挑衅道：“看到了没？那个小杂种就是被我用这把爱刀捅了一下又一下，那叫声我喜欢的很！哈哈啊——！”

        一团巨大的火球打断了矮瘦子的叫嚣，赫敏一直阴沉着不说话，只是使出的咒语一个比一个凶狠，矮瘦子最终被打得翻滚在地上爬不起来，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道无声咒封了他的嘴巴，手里的魔杖和秘银匕首均被赫敏抢了过去。

        女巫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二话没说连捅了五六刀，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矮瘦子在地上痛得面部扭曲，冷汗细细密密地冒出来，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勉强喘息着。

        他怨恨地瞪着赫敏，后者重新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撅折他的魔杖，直到此时才轻笑道：“你以为我是个白巫师，我就不会杀人吗？”

        矮瘦子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害怕，挣扎着向后退。

        赫敏不以为意，只是用杖尖挑出一团黑红色的火焰，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你是个黑巫师，应该对厉火很熟悉。噬筋剥皮、碾灭灵魂，这死法，适合你。”

        矮瘦子疯狂摇头，他当然知道厉火的死法可比阿瓦达索命咒痛苦多了，那种被拉长的摧残煎熬，什么伟大的巫师都挺不过。

        然而不等他想办法求生，熊熊烈火已经裹住了他，无声咒也同时被解除。

        痛苦尖锐的哀嚎立刻响彻整个森林，一群鸟儿被惊地四散而飞，赫敏则始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沉默控制着火焰，神情冰冷。

        直到那痛苦的□□声越来越小，赫敏才木然地说了一句：“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闪过，世界清净。

        女巫强大精准的魔力控制在此刻充分体现，片刻后，地面除了残留的一堆黑灰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赫敏轻轻垂下魔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丝质手袋，将黑灰收了进去。

        她突然笑出声，自言自语道：“格兰杰，你杀人了。”

        下一秒，天昏地暗，昼夜失常。

        卢修斯浑身一抖，骤然睁开眼睛。他捂住心口猛烈地咳嗽起来，只觉心痛得难以呼吸。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什么人焦急的呼唤声，卢修斯隔着雾蒙蒙的视线看过去，梦里那张属于赫敏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时怔忪间，卢修斯直接揽住对方的肩膀抱了个满怀。

        他还陷在噩梦的残忍中没有完全清醒，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只凭着本能喃喃低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被抱住的人浑身僵硬了好一会，才似找回了思绪，笨拙地拍拍卢修斯的后背以示安抚，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一次，我也该说‘对不起’。”

        赫敏还记得自己飞奔回家，打开二楼书房门时，心中猛然窜出的恐惧。

        ——卢修斯如同一个将死之人，脸色苍白地倒在书房的地板上浑身抽搐，他的双眼紧紧闭着，整张脸都被眼泪打湿了，正呜咽承受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噩梦。

        赫敏当时唯有一个念头——格兰杰，你又杀人了。

        这个想法一起，久远的、被刻意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黏腻血腥感，立刻笼罩了她，有那么一瞬间，赫敏·格兰杰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林子里，还在那个开满小花的坟包前。

        最后，还是家养小精灵的问询声惊醒了她。听到门口处薇妮卡忧心忡忡的关切，赫敏定了定神，语气如常地支开了对方，同时为卢修斯解开咒语。

        ——直到卢修斯睁开眼睛的前一秒，赫敏都忍不住处在担心之中。

        这个咒语是她自行改良而成，结合了夺魂咒和幻梦咒的效果，会扰乱中咒者的心智，使其迷失在施咒人编织的梦境里。最精妙的地方在于，大脑屏蔽术在这个咒语面前，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力量，是赫敏颇为得意的杰作。

        但这个咒语，她只是这两年在审讯犯人时，迫不得已用过，时间也不过几杯咖啡的事，像卢修斯这样整整承受了一天的状况……

        赫敏脑子里不由冒出德拉科的嘱托，心中懊悔更甚。之前她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所以毫不犹豫地使出了恶咒，但经过一天的冷静，赫敏想到现在的卢修斯已经死过一次、失去了全部记忆，想到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就情不自禁柔软了心肠。就像五年级的魔法部神秘事务司行动中，面对被动循环在婴幼儿时期的食死徒，赫敏同样选择了放过。

        罗恩曾经对她这点很不赞同，哈利不置可否，卢娜倒是饶有兴味地点评过一句，“这是你的星光，也是你的挽歌。”

        好在过了一会，咒语的影响似乎终于消退了，在赫敏不自觉焦急的轻声呼喊中，卢修斯猛然睁开了眼睛，随即抱住了她。

        事后过去很久，哪怕过去了很多年，赫敏每每回忆起此刻的场景，都忍不住心动。

        那一刻，明明有罪的不是她，赫敏还是觉得自己被救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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