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婚约之事
张儒秀随二姐从后院绕过小亭沿着径直的连廊走到前院,张府格局颇有阴阳八卦之道,整个府邸无比柔和。
如今正是三月初,府邸一切正变得青葱起来,偶有女使男工从旁而过,留下一句嘀咕不清的话语。
到了前堂,气氛便紧张起来。屋外候着的老仆,接连不断送上桌去的膳食都在告诉张儒秀眼前的景在活生生地进行着,屋里坐着的二位也是真真切切呼吸着的。这种真切的陌生感让张儒秀心中莫名惶恐,好在二姐进去前吩咐了她一句。
“无事,一切如常就好。”
于是她二人便进了屋去。
只不过还没顾着看爹爹娘娘,张儒秀就闹了个笑话。
女子见爹娘总是要行万福常礼的,行礼的事张儒秀当然知道。那么多部穿越剧古装剧也不是白看的。只是到底如何行礼,行大礼还是小礼,这事便令人头大起来。
于是在二姐张晚棠行了常礼时,一旁的张儒秀急着想去模仿,结果左脚拌右脚走了个趔趗,整个人都往前绊了一下子。
“当心!”一旁的三位竟异口同声地说道。
二姐急忙掺住她,主座上的人似乎没料到张儒秀这一不雅的动作,着急地喊道。
这句话一出口张儒秀便抬头看了那二位,中间便是爹爹,爹爹手边便是娘娘。爹爹在家仍是衣冠整整,头戴幞头,身穿圆领长袍,脚登革履。人眉目端肃,须髯至喉。
一旁坐着的林大娘子着天青大袖衣,素净大气,眼间秋波流动风韵犹存,净是缱绻温柔。
此刻二人也都满眼关切地看着她,林大娘子更是蹙起了眉,揪起了袖子,紧张之意尽显。
而此刻看着张儒秀的爹爹娘娘头上也显现出了弹幕。只是那弹幕浅淡得很,跟之前司马光头上了拉风彩虹根本不能比。
不过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能有就行了。
只见张父头上显示着“殿中侍御史兼天章阁侍制·信阳光州张存”
“人物关系:爹爹。”
而张母头上则是“张存之妻·林氏”“人物关系:娘娘。”
好家伙,这弹幕还挺封建,连张母的名字都不肯透露。
只是这弹幕并未显示爹爹娘娘的性格,可能与它“缺电”有关吧。
这边张存见这姊妹二人都到了场,觉着已到用膳的时候。
“三姐,快坐,先吃顿饭填填气力。”爹爹这么一说,张儒秀才选择性忘记方才的尴尬事,走向前坐下去,二姐也顺着坐到她一旁。
林大娘子听到张存开口,才流露出更显然的情绪来。张儒秀刚坐下来,大娘子便急忙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手心上。大娘子的手心温热便更显得张儒秀手凉。为娘的总是在孩子的问题上分外敏感细心,张夫人这会儿子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说出的话也是颤颤巍巍。
“三姐受累了。”
张夫人的一腔爱倾泻而出倒是让张儒秀无所适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这般脆弱的娘娘。
在那个世界,她母亲去得早,一直是荒唐的父亲将她抚养长大。结果她那父亲,前几年还因为酗酒意外身亡了。张儒秀孑然一身,却并不感到孤独。大抵是她并未感受过亲情,所以现在面对张母,张儒秀确实不知该做什么。
不过还未等她开口,张父便出声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
“好了,三姐刚醒,你如此悲情作甚?快让孩子赶紧吃几口饭吧。”张父话间并无责备,反而是对自家夫人的无可奈何。好吧,原来爹爹娘娘都是这样秀恩爱的。
“是啊,娘娘,三姐如今方醒,可不能再如此悲情。”二姐看不下去,从身上拿了手绢递给默默咽泪的张夫人。
“是是我失态了,没吓着三姐罢。”张夫人此刻也知晓自己太过感性,接过手绢,慢慢松开了张儒秀的手。
“啊娘娘,我并无大碍的,你放心。”张儒秀这称呼叫得顺口自然,安慰了张夫人的心。
“罢了罢了,醒了就好,日后再说其他杂事。菜也上齐了,现在先吃饭。”张父说罢,动了筷著。这般女子家的叙旧实在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他这么把话一说,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都掂起筷著默不作声地吃食。
张儒秀看着眼前的碟碟玉食,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无他,先前二姐告诉她,爹爹不喜铺张奢靡,平日里都是吃些野菜野汤。今日这桌
张儒秀往这桌子上大概扫了一眼后,就一直在心里咽口水。
新法鹌鹑羹、爆炒蛤利、沙鱼两熟、虚汁垂丝羊头、蜜汁排骨汤……
大概是张儒秀风寒初愈,确是件喜事,府里也难得奢侈一次。这美食色香味俱全,尝一口便感觉十分满足。饱腹之余让张儒秀想起了一句话:“他嘴上没有说过一句爱我,但干得都是爱我的事。”
爱了我的爹爹,女儿无以为报,只好更努力的“埋头苦干”。
这方二姐也扫了膳食一眼,自然看出了自家爹爹娘娘的别有用心。想着三姐如今这状况,怕是要撂一把火才好。
于是她开口,“三姐儿如今可是咱家的心肝,月后成了婚可是要常常回家才是。”
不过这番话让张父张母都黑了脸,也让张儒秀傻了眼。不过这反应却在二姐的意料之内。
可张儒秀却不镇定了。
成婚?月后?几月后?和谁成婚?
张儒秀一脸懵圈,当然她心里不是慌的,反而有一些期待。她一向不重情爱,所以成婚也拘束不了她。
未等二姐开口解释,张父就先发了话。
“三姐儿,咳咳。”张父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成了假意的咳嗽。
“三姐,你当真都忆不起之前的事了?”张夫人知晓她如今记不得许多事,只是这情爱方面的……
“娘娘,我确实不记得了。”
张儒秀停下筷著,双手放于膝前相绕,回话时尽是犹豫。
说实话,我连你们都不记得,何况其他人呢?
“罢了。”张夫人似是有些苦恼,眼神望向张父无声地求助。这事确实不好说。
“是这样的。”张父也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襟,开口道“幼时我有一友人,那位相公的二哥甚是聪慧稳重,我便”
张父话停到了这处,大概是下面的话说出来有些“坑女儿”的意思。不过这话很好懂,联系着前面众人的反应,张儒秀就猜到了个七八。
友人之子很好,张父便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那二哥,算是有些晚的“娃娃亲”。按二姐的话说,“张儒秀”与那二哥几月后便是要成婚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这样一梳理下来,张儒秀的思路便清晰了许多。怪不得她来的途中,那些个人都一脸焦灼地偷偷望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孤寡地太久,张儒秀心里清楚后居然没有那种婚姻大事被父母操纵的不满,反而是期待,期待婚房里与她共饮合卺酒的那位郎君。
“那那女儿能斗胆问一下那位二哥的名讳么?”张儒秀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得低下头不敢看张父。
天哪,这话说出未免也太显自己饥渴难耐了罢!
今日我一定不会忘记,铭记终生!我历经了太多社死了!完了,完蛋了!
“噗嗤。”耳边传来的是大娘子的轻笑声。
“先前见你不愿让我们提起那位二哥,还以为你不喜人家呢。”大娘子调侃道。
看来原身之前与那位二哥应是萍水相逢并无多少感情了。这样也挺好,不会出现什么替身梗,错爱之类的狗血剧情。
她的人,要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张儒秀自动地把那位无名男子归到了自己人的麾下。
“是啊,三姐原先啊,每次我们提到那位,便要使些性子来。”二姐也来插话,更是证实了张儒秀心中的猜想。
“那位二哥,你当真一点儿都记不得了?”张父仍是不信,执着地问。
“是。”
张父被她弄得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所言的那位友人便是同州知州司马和中相公,而那位二哥便是和中兄的二子司马光。君实那孩子稳重恭顺,年少时便出人一头,如今更是超然众人。虽说你二人还尚未见过面,但爹爹相信,他会是一位难得的佳婿。”
张父说完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张儒秀的神情。一旁的二人也看向张儒秀,眼中是何意味分辨不清。
司马光?我的天,那不是刚帮过我的大直男吗?我俩刚分开,现在就快要重聚了?这么巧?这么有缘?
张儒秀心中掀起狂风巨浪,面上也无法保持冷静自若的模样,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司马光?他”张儒秀想问出更多事,但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位小二哥长你四岁,如今正是弱冠之年。你一向娇惯,二哥以后倒是能照顾些你。”大娘子见张儒秀一脸激动的模样,想着她态度应该有些转变,说出的话也有意无意地在撮合。
那孩子确实值得托付,她相信张父的眼光。如今唯一要担心的,是这两位能不能互相看对眼。
啊这,我直呼好家伙。爹爹娘娘和姐兄一脸竭力撮合他们二人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张儒秀脑子里回想了下司马光的相貌,她当时好像也没怎么注意到人家长啥样。当时净顾着尴尬了,没安着其他心思。
“听着爹爹娘娘这般说,我倒是对那位二哥有些好奇。”
张父张母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张儒秀现在不厌恶那个人了。
“吃罢三姐,多吃些。”张母给张儒秀夹了菜,桌上这几人也都继续吃了起来。
饭后二姐和张儒秀从爹爹娘娘那边辞别,便回到了后院。原本张儒秀是想回屋睡会儿的,她醒来虽并未做几件事,但身子却莫名很累,累到想直接葛优瘫到天荒地老。二姐却看不惯她这无端颓废的模样,硬要拉着她去幽园逛逛。
这幽园便是张府后院内部的小花园。牌匾上的字是张父亲自提上去的,劲道有力,倒也是他的风格。
饭后走走自然是对身子骨好的,更好的是小姊妹间的私密谈话。
“对了,再有数日便是乾元节了,到时我们可以出去好好玩玩。”二姐扯着张儒秀的手兴高采烈地往前走,边走边说。
乾元节张儒秀是知道一二的。北宋把皇帝生辰那天定为节日,那时普天同庆,女子可结伴而行尽情玩乐。而这四月十四乾元节过得便是仁宗的生辰。
仁宗期间程朱理学还未兴盛起来,故未婚女子出行也格外便利,不受什么规矩约束,只是出门前要经爹爹娘娘许可才行。只是张父严谨,想必之前对这方面的事也多有限制。难怪二姐如此激动。
张儒秀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她喜欢探索些民风古事,此次游玩,便是了解北宋民间的一个绝佳时机。民间是不是如《清明上河图》中那般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呢?
二姐拉着张儒秀一路好走,将莲池,松林与亭榭都绕了个遍,见张儒秀实在无力才揶揄着放她回去。走之前还说了句“你可要好好练练身子骨,以后要走的路还多着呢!”说罢便挥手告别,走进她的西厢房,就在张儒秀住的东厢房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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