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高挑削瘦的身影捧着一本厚厚的砖头书,静静立在窗边。

        白皙无暇的肌肤,似是盛着阳光的纤长睫毛,透过玻璃窗,这张侧脸就是最好的招牌,吸引无数行人驻足打量。

        “咔嚓。”

        书店安静,相机的声音尤为突兀。

        偷拍的小姑娘羞红了脸,慌忙装作是在自拍,还没来得及调整的手机屏幕上,那人也抬起头,目光透过镜头,直直的对上了她的眼睛,扬起一个温柔优雅,好看得叫人目眩的笑容。

        小姑娘手一抖,手机和书本一齐砸在地上。

        “那就是叶无青,这下理解了吧。”

        马路对面的转角里,严川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

        “理解……个屁啊你个花痴!”拦着严川反被拽出来徐家坪没忍住爆了句粗口,“除了个名字啥都不知道,追人也得讲究循序渐进!”

        “你不懂。”严川盯着窗前的男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他太抢手了,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看看四周偷看偷拍的路人,没人会对这句辩解产生异议。

        “而且也不是什么都不了解,”他又道,“我观察了几天,他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看书,看的都是法律方面的书籍,可能是法律系的学生。”

        “隔壁政法的?”徐家坪拿出手机,“我认识几个政法的朋友,让他们问问……”

        “不用问了,政法有这么号人物,咱们不会不知道。”

        “都不认识你就冲上去告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要看告白的人是谁。”

        严川理好衣袖,正了正衣领,坚定地走出阴影。

        “等着,十分钟之后我就脱单了。”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三分钟不到,严川就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和美人一同走出书店,来到了对面的咖啡厅。

        坐着软椅,喝着咖啡,叶无青如水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严川紧张得心砰砰跳,他鼓起勇气,用最诚挚的语气,缓缓开口:

        “我们初遇那天下着大雨,你顺路送我回去,刚进宿舍,外面大雨就停了,还出了彩虹,我……我突然有一个很矫情的念头,你别笑啊,我就是想,会不会都是天意,那场雨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你。”

        “也,也不是我胡乱猜,那之后我们又在不同的地方见过好几次,这也证明我们有缘分吧。”

        “我不想错过这个缘分,所以,”严川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可以请你做我男朋友吗?”

        一秒。

        两秒。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叶无青摩挲着杯壁,眼神复杂,不知在思索什么。

        又等了两秒。

        严川如坐针毡,地狱般的高三都没有这几秒难熬。

        他按奈不住,正要打破沉默,叶无青终于收回思绪,柔声道:“抱歉。”

        被拒绝了。

        严川心中一沉,正要再争取几句,又听见叶无青说:“那不是天意,是我故意接近你。”

        这不就是对他也有意思,所以才故意接近吗?

        心脏坐了趟过山车,严川眼睛豁然一亮:“那正好……”

        “为了杀你。”

        ……???

        他是不是幻听了?

        严川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又被惊得一口气吸岔了,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叶无青在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淡然自若,甚至还多了几分笑意:“暴雨阴云,本该是动手的好时候,但一路上人太多,又处处装着能看见人……叫摄像头的东西,不好下手。”

        他轻叹一声:“现世法律完善,手段繁多,我查阅数天,也没想出一个能不叫他人发觉的十全法子。”

        见严川咳了半天,终于把气咳顺了,他又叹了口气:“可惜。”

        严川惊恐的发现,他

        脸上的惋惜半点儿不掺假,是真的在可惜他没被呛死。

        “不是……”

        严川嗓子发干,因特殊的家庭,他从小就对人的情绪,特别是恶意十分敏感,可他在叶无青身上从没感觉到过恶意,此刻也是,叶无青就像是在闲聊谈天,不带半点恶意或敌意。

        要是真想杀他,怎么会没有恶意?严川仍抱着一丝侥幸想叶无青或许是在开玩笑:“超市和公园的那几次偶遇……”

        “我现在是普通人,一路跟踪,被发现几次也是正常。”

        话里的内容让严川头皮发麻,汗毛都立了起来,但一看到叶无青精致的脸庞和温柔无害的笑容,汗毛又立刻趴了回去。

        这么来回几趟,他的危机预警系统彻底罢工,叶无青说什么他都平静的接受,更是在最后付了咖啡钱,还把直言想杀他的心上人送到门口。

        分开前,严川的理智短暂回笼,拉住了叶无青。

        “为什么想杀我?”

        他的手像上好的脂玉,纤长光滑,指尖一动,严川攥紧的手指就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弹开。

        叶无青回头一笑。

        “这是天意。”

        徐家坪搀扶着严川,摇摇晃晃的回了宿舍。

        被迫留在宿舍复习的于爵瞧见严川面色苍白,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吓得立马扔了书本来接人。两人一左一右的把他扶到床边,手一松,严川啪的躺倒在床上,跟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于爵喊他半天也不见反应,只好问徐家坪:“咋回事?”

        “不知道。”徐家坪摇头,“出来就这样了,怎么问都不说。”

        于爵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我就说这事不靠谱,连那人干啥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成功?看吧,好好一帅哥,都被打击傻了!”

        软倒在床的严川突然开口,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他可能是学钢琴的,或者是公子哥,手太软了,绝对没做过家务。”

        说完回忆起又滑又软的手感还嘿嘿笑了两声,笑完想起手的主人接近他的目的,又蔫了。

        于爵翻了个白眼:“你咋不摸自己的,严大公子。”

        徐家坪也翻了个白眼:“你之前还说他是学法的。”

        “不是学法的,”严川看着床板,生无可恋,“他看法律书是为了杀我。”

        徐家坪:“……”

        于爵:“……”

        宿舍也陷入沉默。

        “杀人犯要杀人会直接告诉目标吗?不是他疯了就是你疯了。”

        尽管只见了一面,但徐家坪觉得叶无青怎么着也不像个疯子,于是两位好舍友一致认为是严川因为告白失败打击太大,不愿接受事实,遂决定让他一个人在寝室静静。

        严川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在宿舍里躺了半小时。

        静谧空荡的宿舍本该有助于思考,但严川思维完全宕机,满脑子都是叶无青要杀他,越想越觉得难过。

        他,严川,科大校草,阳光帅气,为人大方,超级颜控,有点自恋,偶尔傻缺,朋友众多,很少和人结仇。

        叶无青又那么好看,讲话慢声细语,笑起来和春风一样温柔,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严川想破头也想不出叶无青为什么要杀他。难道是之前哪个被他拒绝的小姑娘恼羞成怒,雇凶杀人?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是法治社会,雇凶杀人这事太难办。

        还要感谢法治社会,不然他可能已经没了。

        所以叶无青为什么要杀他?

        思维进了死胡同,正好隔壁宿舍的好友来串门:“吃鸡不?”

        “没力气。”严川有气无力的回道,在门边的脑袋缩回去之前突然问:“我是不是很招人恨?”

        “是嘞,”好友嬉皮笑脸道,“组队三缺一,你说是不是很可恨?”

        “滚滚滚!”

        好友大

        笑着滚远了。

        严川躺了会儿,觉得有些胸闷,决定出去走走,顺便带个饭。

        科大的食堂是出了名的难吃,一个月能接到三十封投诉信,次次道歉,坚决不改。严川把三个食堂都逛了一圈,站在最后一盘发黑干枯的小青菜前,也有了想写投诉信的冲动。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校外的面馆打包了一碗小面,托食堂的福,面馆才开了一年,老板已经换了一辆跑车。

        他拎着小面,缓缓往回走。正要进校门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看,天空!”

        严川也顺着声音抬头,太阳早落了山,但天地交接处仍顽固的拢着一圈灿金,天顶的黑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蔓延,迅速蚕食了最后的天光。

        不过瞬息,天竟已是完全黑了。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黑压压的像是玻璃盒顶上被盖了一层幕布,沉闷又压抑。

        一阵凉风吹过,严川打了个寒颤。

        初秋温差大,他双手搓了搓胳膊,决定回宿舍穿外套。才走出一步,他便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双手轻盈,没提东西。

        他的面呢?

        再一抬头。

        他的学校呢?

        校门原本就在眼前,严川只要再走上三五步,就跨进了科大的校园。

        如今偌大的学校不翼而飞,周围一片黑暗,一条石板路弯弯曲曲的通往前方,不远处立着一盏低矮的路灯,灯光昏黄。

        严川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看不清路的尽头,路灯像是年久失修,时不时闪烁两下,站的越久,灯光闪的越快。

        催促。

        脑海中突然闪过的词语令他后背发凉。

        身后也是浓重粘稠,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山密林里都不至于此。严川摸向口袋,手机也不翼而飞,他环视四周,最后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用了点力道往后一丢。

        石子没入黑暗,不见踪影,也不见声响。

        那点力道砸在地上,不可能没有落地声,后边恐怕不是什么好去处。

        严川只能往前走。

        路很短,没走几分钟就见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白雾,严川又捡了块石头故技重施。

        这次终于有了声音,石头像是砸中了什么,传回一声闷响。

        他深吸一口气,跨进了白雾中。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站着三男两女。

        戴着眼镜,瞧着有二十五六的男人面无血色,手脚都在不住的发抖;画着淡妆,短裙勉强盖住大腿的女孩子一直在哭,身旁一个身着职业装的白领正安慰她。

        站在中间的两个男人正对着块石头仔细查看研究,严川一进门,年轻点的男人瞧了他几眼,转头对另一人道:“新人。”

        严川还没搞清楚情况,他看看天花板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晶大吊灯,看看脚下柔软华丽的地毯,再看看墙上那只雕的活灵活现的鹰,喃喃道:“学校附近有这么好的酒店吗?”

        他正估算着这酒店是四星级还是五星级,拿着石头的中年男子出声问道:“小哥,见过这石头吗?”

        “噢,”严川认真看了一眼,“可能是我扔的。”

        中年男子把石头一丢,笑道:“小哥还挺谨慎。”

        他本打算伸手,但见严川站的远便放弃了,笑道:“我是王大伟,”他指了指身旁的年轻人:“他是齐泉。”

        齐泉嘀咕了几句,严川听力好,听见他说:“还以为是提示。”

        “严江,”名字临到嘴边,严川突然换了个字,顺势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

        中年人话音未落,大厅里跑进一个男人,左脸一道割伤,血糊了半边脸,身上带着数道像是利刃割开的伤口,皮肉翻卷,血滴滴答答往下淌,所过之处,地毯都被染成了黑红,几乎看不出原色。

        抬头见到神色各异的人们,他松了一口大气

        ,似是耗尽了力气,直接躺倒在地上。

        “啊——!”

        女孩子刚平静下来,看见这一幕又惊得跳了起来。

        发抖的男人抖得更厉害了,严川这一天太过跌宕起伏,心脏麻木,七分惊吓也只能体会到三分。

        中央的两人和满脸疲惫的白领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王大伟上前叹道:“往后走了吧。”

        男人捂着手臂上的伤点头,话语和痛呼声交错:“鬼……扑过来……疼……”

        鬼?严川眉头一皱。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他一个唯物主义者,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法给他包扎,齐泉问了句还好吗,男人苦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虽然得了回答,齐泉和王大伟眼中的怜悯却没有半分减少。

        白领打了个哈欠:“还没开始吗?”

        王大伟回道:“没通知,可能人还没齐。”

        “已经七个人了。”白领眉头紧锁,“这场人这么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多是新人。”王大伟说,“难度应该不会太高。”

        新人,场次,难度,严川默默的听着,在心里逐渐拼出了一个答案。

        正交谈着,又有人走进了大厅,来人脚步轻盈,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那张值得用所有美好词汇赞扬的面容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严川更是倒抽一口气:“你……”

        叶无青侧过脸,对他浅浅一笑。

        于此同时,一个低沉又毫无感情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欢迎来到淘金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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