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显迹（四）：“太干净了。”
贡品变多了。
严川本还没注意到，经叶无青这么一指，也意识到有问题：难道这贡品还是随心所欲摆的，想放几个就放几个？
他在庙外眼疾手快拉住了来上香的村民：“叔！”
那人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你是……”
“我是……西边数第四户严家的儿子啊！”
严川摆出灿烂的笑容，村民把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松了口气：“国强的儿子啊，是还挺像的。”
睁眼说瞎话，严国强的国字脸同他哪有一点相似？吐槽归吐槽，严川还是同他叙了几句家常，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叔，你每日都来狐仙庙吗？”
村民闻言，回头瞄了一眼身后华丽的庙宇，脸上闪过一丝忌惮，还有几分厌恶，再转回头时却又是一脸憨厚的笑容：“哪有这个时间哦，就是今天轮到我了。”
连上香都要轮班安排，这狐仙庙在村子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严川继续问：“那每天放的果子都一样吗？”
“是嘞，”村民说，“梨，苹果，橘子，狐……狐仙爱吃这个。”
“每样六个？狐仙胃口还挺大。”
“哎，”村民笑了，“畜……狐狸嘛。”
-
村民走了之后，严川满肚子的话正要同叶无青分析，偏头一看，身旁一个人都没有。他走的悄声无息，严川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想来，刚刚他同村民说话时叶无青就不在了。
他正琢磨着上哪儿去找，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怎么样？”
严川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惊魂未定：“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叶无青一脸无辜的指了指身后通往坟地的路。
“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他说，“但没追到。”
好啊，这个副本不但出现了能和叶无青拼力量的狐狸，还出现了叶无青也追不上的人。严川问：“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
叶无青想了想：“不好说。”
看情况，不好说，似乎到这个副本之后，叶无青一直给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严川同他复述了刚刚和村民的对话，末了道：“他的话里对狐仙可没有一点敬畏，甚至还说是畜生。”
虽然他及时改口，但音节已经发出来了，严川想不知道都难。
叶无青皱起眉头：“我原来下凡时，那儿的百姓可不这样。”
严川打趣道：“现在都讲无神论了，叶助教会不知道？”见叶无青撇嘴，他及时止住话头，继续说正事：“而且他们怎么会知道狐仙喜欢吃什么？从故事里听，狐仙就招了一场雨，造了个孩子，应该没停留多久。”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三年的大旱，是一场雨能够解决的吗？”
叶无青摇了摇头：“还是用法术招来的雨，不能。”
但故事里是这么说的。
叶无青沉思片刻，问：“贡品为什么会少？”
“被谁吃了呗，”严川答道，顺便笑了一句，“吃的还挺匀称的，一盘拿一个，橘子直接端走一盘。”
叶无青说：“谁吃的？”
谁吃的？
严川站在空地里，朝票里望，视线略过供盘上摆放整齐的水果，慢慢爬上了神像上那张风情十足的美人面。
难道是狐仙吃的吗？毕竟村民也说了——“梨，苹果，橘子，狐仙爱吃这个。”
他迟疑的望向叶无青：“会不会，狐仙还在村子里？”
叶无青久久未答。
已经是吃饭的点了，两人顺着原来的路往回走，走到半路，叶无青突然开口道：“这里很干净。”
严川望了一眼脚下沙土飞扬的路，报以怀疑。
叶无青又说：“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狐仙庙是这样，
坟地里也是这样。”
“怎么可能？”严川这回听出来了，叶无青说的是阴气，在上一个副本里，他们就是照着阴气找线索和躲鬼怪，“那么多坟头，坟地里居然没有阴气？”
“阴气在现世本就不常有，可能这个副本也是这样。凭我现在的能力，其余的也看不出来。又或者……”叶无青抿着唇，一脸凝重，“它不想让我看出来。”
他朝天上看了一眼，天气仍然阴沉沉的，像是故意用乌云捂着光，一丝也不想分给这个村子。
“也不是不可能，”严川说，“你在这里就是个bug，或者算开了挂，游戏总要想办法处理，但……你不是唯一的神吗？”
“创造世界还是只有天道才能干的事呢。”
叶无青哼了一声，手背在身后，不理严川了。
-
午饭吃完总让人犯困，严川也想睡一个午觉，但上一个副本的经历告诉他，游戏里，晚一秒都可能会丧命。
他拉着同样软绵绵，不想动弹的叶无青出了门，刚走两步路就撞上了张峰。
“严……江，叶青，问你们个事。”
张峰瞧着慌慌张张的，一直在伸头探脑的往别人家的窗子里看，见到严川和叶无青，他眼睛一亮，朝两人走来。
“怎么了？”
“你们家里有几个人啊？”张峰认真道，“我是说，你的爸爸和妈妈，都在吗……？”
这话听的，咋那么怪呢。严川强忍着心中的不舒服，答道：“这里的话，家里只有一个男主人在。”
张峰跟着他换了个说法：“那他老婆呢？”
严川摇头：“没看到。”
他又去问叶无青，叶无青直接指了指严川：“跟他差不多。”
得了答案，张峰的表情看起来更凝重了，他若有所思道：“这里好像都是单亲家庭。”
单亲家庭？严川和叶无青皆是一懵：“都只剩男主人了？”
“我问了几个人，都这么说。”
“这倒是有点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发现了一些事情，”张峰吞吞吐吐道，“我再确认一下，如果……明早讨论时再跟你们说。”
后头有门板开合的声响，又一个玩家出了门，张峰一溜烟的跑过去，只来得及和两人挥个手做道别。
严川疑惑道：“他干嘛呢？”
“明天就会说的。”叶无青无所谓道，他拉着严川往外走，“找村长去。”
他要认真看看，这个狐仙造出来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这倒是与严川不谋而合：“行啊，”严川道，“你怎么知道村长家往这儿走？”
叶无青瞪大了眼睛，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拉着我瞎走？”
“哦，”有道理，叶无青把严川往前一推，“那你带路。”
被迫带路的严川：“……”
-
找到村长的家比预想中要困难，严川连问了三个人都没问出结果，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知道的，那人就指了个方向，然后逃也似的跑走了。
严川目瞪口呆：“至于吗？说是狐仙的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洪水猛兽呢！”
他转头一看，叶无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远处去了，严川无奈道：“你咋又跑了？”
叶无青转头看了一眼在远处劳作的村民们，面色不善，严川以为他嫌弃村民脏，过去拉着他絮叨：“不能讨厌农民，你吃的米还是他们种出来的呢。”
“我没有，”叶无青垂下睫毛，“我不会讨厌人类。”
“行吧，不讨厌，那也不能嫌弃……”
叶无青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村长家在哪？”
严川学着指路的村民指了个方向，叶无青一把拽过他伸出的手，抬脚就往那边走。
真到了，
才发现村长的家很好辨认，单独一栋房子，孤零零的在村民的家旁边立着，里头比严家更敞亮，房子没有关门，村长自己捧着一本书，桌上泡着一杯花茶，见两人进来抬头笑道：“来啦。”
他像是预料到了两人会来找他，严川意识到这点，面上不由自主的带了丝警惕，村长像是知道他所想，悠悠笑道：“在你们之前，已经来了两拨人了。”
严川和叶无青对视一眼，在早上那番讨论之后，玩家会盯上村长可一点都不意外。
村长说话的尾音很轻佻，但除了那张与南狐村村民南辕北辙的脸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严川先问他三年大旱，村长说那时自己还未出生，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严川又试探的说会不会有狐狸化身人类藏在村民之间，村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不可能。
“小伙子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狐狸想便成人，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狐仙其实没走，还留在村子里呢？”
村长斩钉截铁的摇头：“不可能。”
叶无青突然开口问道：“你见过狐仙吗？”
村长看向了他，久久没有答话。他的眼里带着审视，叶无青也同样在观察他，两人的目光相撞，谁也没有避开。
许久，村长道：“我没见过她。”
“你瞧，”他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甚至不敢称她为母亲。”
“这挺正常的，”叶无青说，“如果你真的是由她创造出来的话。”
他想起那个记忆中看不清面容的少年，他不记得少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但如果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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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青会当场把人揍成一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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