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袍（十七）：收藏室
“我早该想到的。”
打印店的火堆旁，严川眉头紧锁。
“孩子是在商场走丢的，换假币的鬼原来是商场里的收银员，楚楚每周都要来商场帮忙，他们都和商场有紧密的联系，谁能在商场里自由穿梭，轻易获取别人的信任，在这么多双眼睛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他们？”
客人不会停留太久，店员需要工作，不能长时间离开岗位能做到这些的，现在想想，竟然只有身为领班的周材一人。
邵志聪若有所思：“孩子找不到父母，求助商场里的工作人员很正常。楚楚每周来商场，同周材也熟悉，遇上了聊两句，再邀她去喝杯茶，可能也不会拒绝。收银员犯了错，当众批评后被叫进办公室合情合理。小乔就更简单了，本来就是女朋友，要下手机会可不少。但水鬼……他是为什么？”
“水鬼本来就是在附近的流浪汉，”陈羽然道，“流浪汉，晚上在商场过夜也不奇怪，周材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半，那时候商场里也没别人了。”
“十一点半？”邵志聪震惊。
严川也震惊：“他可真能卷啊。”
“而且周材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叶无青的手不自觉的在地上敲击着，他抬起头看向严川，“我要去他办公室看看。”
严川没有异议：“速战速决。想个办法，明天就进去。”
他们分析了一晚，决定利用下午四点半查房的机会，让叶无青溜进去。这场行动的关键点也不是叶无青，真正决定成败的，是拖住周材，阻止他关门的人。
这个人不能是玩家，在那个时间，无论是谁找什么理由上去，都会被周材视为不在工位，既然这样——
严川拿出刚刚与超市店员寒暄时骗来的棒棒糖，在一个眼睛都看直了的小孩眼前晃啊晃：“待会那边会有个叔叔出来，他一出来，你就上去把叔叔拉到旁边，然后把这个给他，就说是自己捡到的。”
他交给小孩一个钱包——是找保洁员拿来的客人失物，并特意叮嘱道，“塞给他后立马就回去，听懂了吗？”
男孩子盯着棒棒糖：“嗯嗯。”
“真的懂了？”
“真的！”
“那你复述一遍。”
等男孩磕磕巴巴的复述完了，严川这才把棒棒糖递给他：“好，骗人是小狗，棒棒糖给你了。”
男孩朝他做了个鬼脸：“你才是小狗！”
事关叶无青的安危，严川又恐吓了一句：“要是你忘记约定的话，我就告诉你妈妈你不听他的话，偷偷从儿童乐园里跑出来了哦。”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脸色复杂的叶无青，心中咯噔一跳，但又很快调整好表情，冷冷道：“想了一晚的计划，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叶无青的心情比脸色更复杂：看他威逼利诱的这么熟练，他真的像之前自己想的那么傻吗？
或者……连自己也被他骗了过去？
还没想明白，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小男孩跟个出膛的炮弹一样冲了出去，不小心重重踩了严川一脚。严川痛得眼泪差点飚了出来，还不能出声，龇牙咧嘴的用气声喊痛。
叶无青看着他鼻子眼睛都挤在一起的模样，竟然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吧，还是傻的。
虽然他及时忍住了，但扬起的嘴角骗不了人，严川故作严肃：“不准笑。”
那头小男孩已经把一时没有防备的周材拉走，叶无青低声道：“你赶紧回去。”说完，他脚尖一点，几秒便出现在了门边，钻进了办公室。严川也忍着疼，立刻赶回店里。
“小朋友，怎么啦？”周材刚出门便被拉走，心中烦躁至极，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对客人，尤其还是个孩子生气，他只好摆着笑脸，反拉住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问：“是不是跟妈妈走散啦？”
下一秒，小男孩掏出一个钱包放在他手里：“我捡到
的。”
说完也不等周材回复，立刻就跑走了，边走还边开心的吃起了棒棒糖，留下周材看着手里的钱包皱起眉头。他深吸一口气，先回到办公室看了一眼，见没看到人，便反手关上了门，再随手招来一个保洁员，让她把钱包带走。这个小插曲耽误了一会儿，他快步走进最近的店铺，正是邵志聪负责的店，熟练的检查起店里的业绩，没用几分钟便查完了，冷漠的说了声“下班。”便要离去。
“领班，我有问题要问。”邵志聪脚尖一转，极其自然的挡在他身前。
见去路被堵，周材不耐烦的说：“干嘛？”
“这个款式卖的很不错，库存没几件了，”邵志聪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要不要多进一点货啊？”
周材赶着去下一家店，便随口道：“明天会进新的货。”
“那这个可别再进了，”邵志聪不知道又从哪里拿了一件衣服出来，“都没人买，客人嫌它款式太老了。”
“……”
-
另一头，叶无青正站在一间休息室里。
它本该是一间普通的休息室，里边应该摆着床，书柜，或沙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面墙上都挂着调到了最低温度的空调，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充气游泳池，灌满了冰水，里头泡着四具尸体。
收银员的身上早已爬满了尸斑，嘴巴紧闭，安详的躺在最左侧，小乔的下半身浸在冰水里，头枕在泳池边，一头黑发铺在身后，垂进水中，脸上贴着的白纸将她的脸完全遮盖，但隐隐能看到嘴角完成一道扭曲而僵硬的微笑，小男孩躺在她怀里，缺了一只眼的侧面贴着她青紫的脖子，另一只眼睛紧闭，露出来的半张脸宁静安详，如果忽略脖颈不自然的角度的，真像是在小乔的怀里睡着了。
而正中央躺着一具猩红的身体，没有了皮肤遮挡，红肉已经被泡得发白，褪下来的颜色仿佛都融进了水里，把这一池冰水全都染成了冷冰冰的血液。
除了已经被发现的流浪汉，其他四人的尸体都在这儿了。
叶无青在踏入办公室的一刹那便发现了不对劲，严川当时只感受到了寒意，他却感觉到了钻骨噬心的阴冷，有阴气做标，他没多久就找到了打开这间休息室的机关，平平无奇的白墙被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这间躺着四人尸体的休息室。
但不对，他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叶无青关上了门，重新回到办公室中，这间办公室只有一张办公桌，干净得连一棵绿植都没有，叶无青一眼就能扫完，而其中能藏东西的只有——
他看向了身旁的矮柜里。
看着像是矮柜，但一摸才发现柜身嗡嗡作响——这哪里是矮柜，分明是一个运转良好的冰箱！
这间办公室处处都是伪装，门隐藏于墙中，休息室藏于办公室之后，冰箱装成矮柜，就如周材，人前他是衣冠楚楚的商场领班，可在这身熨烫平整的西装之下，他是残忍杀害了五人，还留下身体部位做纪念品的变态杀人犯。
叶无青打开冰箱，一只眼睛，一截舌头，被剁成数块的腿，一只完整的手，分别放在冰箱的各个角落，而一件透明的，还带着碎肉的人皮，像服装店的那些衣服一样叠的四四方方，摆放在最上边的保鲜层里。
叶无青低声唤道：“王楚楚。”
“你要的衣服在这里。”
封闭的房间内突然刮起一阵冷风，温度比刚刚还要低，可叶无青转过头仍然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要零点之后才可以？”
他的肩膀骤然一紧，像是有人把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看来是了。
他不再停留，关上冰箱，抹去所有自己到过的痕迹，离开离开了办公室。
-
若按照往常的时间，现在周材应该已经到不远处，马上就要过来了。但叶无青一回去，严川和苏梅梅明显松了口气，苏梅梅更是把手压在胸口上，
夸张的喘着气：“还好还好，他还在二楼。”
叶无青一愣：“二楼还没查完？”
严川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们都帮忙了。”
两人都没想到会这样。
昨晚讨论计划的时候，其他玩家仍然没有参与，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但二楼店铺不多，仅凭一人之力也拖延不了多久，只有所有的玩家都尽力将他留在自己的店铺里，才能为叶无青争取到如此充足的时间。
叶无青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所以他喜欢凡人，凡人弱小，平凡，有时还很可恶，但总会在某一时刻，让他看到比仙境还要美好的心。
“怎么样？”预估周材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到这里，苏梅梅低声问道，严川在听到问题的刹那也变了脸色，一边盯着门外观察周材的动静，一边留意叶无青的回答。
在两人紧张的目光下，叶无青缓缓点了点头。
“现在交不了。”他道，“得等到晚上。”
严川咬牙：“那就今晚解决。”
“今晚，我们就离开这个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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