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五岁人生
金津最终还是拨通了名片上的那个电话,充足的睡眠致使他理智快速回笼。他并不是对自己的需求一无所知。
总有一些事要做,总有第一步要迈,哪怕不知道末路尽头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只要尝试去走,迎来的就绝不会是虚无缥缈的幻空。
而接到金津来电,对某个不知名星探来说,似乎是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
电话那头的他直言,一开始对于归拢金津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毕竟相较他近似苦口婆心的劝说,金津全程表现明显兴致缺缺。
可即便明知有可能等不来答复,他却还是难免喜忧参半的,等待起这个不知看不看得到尽头的结果。
好在他翘首以盼的实质心没有遭到辜负,终于在这样一个极致沉静的清晨里,他等来了这通电话。
“这位同学,说说你的基本情况吧。”
负责练习生考核的其中一位面试官放下手里的资料,抬眼看向金津:“例如学过什么才艺,有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体系,觉得自身优点在什么地方,以及认为自己更适合着重发展哪一方面。”
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对于金津突如其来的理想追求,他的父母似乎接受得格外平静。
措辞万分的“一腔孤勇”被无声湮灭在情绪的火潮里,金津难捱内心烦躁,将自己锁进房间,试以沉默回绝任何无用的沟通。
他尽力将自己打造得犹如一位叛逆期莅临的适龄少年,仍旧不死心般,等待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
这样的节点之下,哪怕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只要是出自他们的口,或许都会让他产生动摇。
但可笑的是,即便是这样的时候,他也仍旧没等来自己真正想要的。
“我叫金津,今年15岁,来自曲东市。”
“没有接受过专业正式的训练,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有关歌唱舞蹈的比赛。”
“至于才艺,我没有特别在行的乐器,也不会跳舞。”
“我们看过你在厘湾广场的唱歌视频,资质是不错的。”面试官复看一眼他的资料,“在我们这里,只要你还存有未被发展的潜质,那么从零开始就不是绝对的问题。”
话音刚落,就似打量一般将他的面容扫视一遍,而后,又如评价物品一般给出了定义:“你的相貌很优质。日后,容貌或许会成为你一绝的利器,你知道,在这样的圈子,脸蛋有时候也是能作为主导占据有利地位的。”
这样的说法并不新鲜,金津听后,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面试官似乎很欣赏他这种不浮不躁的态度,于是敛了严肃,接着问:“那你觉得自己适合怎样风格的曲目?”
“这一点我没有刻意去发掘过。”金津如实回答,“但只要有客观存在的意义,我想,不论何种风格,我都可以与其完美融合。”
“很好。”面试官欣慰点头,彻底放下手里的资料,“你很自信,我看得出你的野心,也是真心实意想要问一问你。”
“比起在单打独斗的世界里大放异彩,你会觉得,自己更适合有可能会被分羹夺舀的团体吗?”她笑着解释:“你知道的,ck最近几年的规划主要还是在团体这一块。”
这一次,金津没有快速给出答复,而是敛起眉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面试官好奇他的答案,却也不催不急耐心等他开口。
“我觉得——”过了一分钟,也许是更久,金津开口了,他的目光如有实质,以一种较为犀利的方式逼向评委席,“您是在用主观影响的方式来刻意混淆两者的本质。”
“哦?”面试官含笑问他:“怎么说?”
金津懂得这也许不过只是一种试探的方式,但话里行间,还是不由表明了态度:“我认为一个人与一群人唯一本质上的不同,是人数。”
“当某样同等的意识坚凝到一定程度,那么自然而然,他们都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在。”
“若非要纠结某种程度上的差异,那也只是意识凝结为力量以后,最基本的强弱问题。”
这一番话落下,考核室短暂宁静了几秒,桌后的几位面试官,似乎都处于一种失语的状态。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最忌讳却也最不能丢弃的,便是错综交杂的人脉网。
当利益浮于表象,现实便会走向残忍的一面,与之带来的,是燃烧得更加彻底的好与坏的分界线。
野心当然可以与温善并存,但这要建立在无可撼动的强大底气上。
可金津只是一张白纸,他的底气是毫无由来的,且不知说不说得上好,因为他也极有可能会深陷这种混沌的自负里。
“你将事情看得很通透,这很难得。”另一面试官不由赞叹,“总有人在一开始便做起不切实际的美梦。娱乐圈就是一个靠人气与热度说话的地方,只要喜欢你的人足够多,哪怕你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所谓光芒,不过是凭借优秀定义。”金津出言,打断他略欠稳妥的说话方式,“如果一个人自身足够强大,那么即便处于默默无闻的角落,终有一天,他也会等来属于他的时刻。”
那出言不逊的面试官没再说话,闷头看向他处。
“那么我们还是回归到最原始的问题。”态度较为温和的那位面试官再度开口:“为什么参加ck的海选?据我所知,你目前在网络上热度很高,这是能为你带来更多选择的。”
“因为时机。”金津如实回答。
“我以为你至少会说因为热爱。”面试官有些意外,“你知道,这不是一件心血来潮的事。”
金津自然懂得这话里的深意。
就像在那样极致的深夜里,他无意起身,打开了那扇房门,看见了坐在楼梯口的瘦削身影。
坐在台阶上的人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回身看了过来。金津对上温嫚复杂的目光,心里隐隐构想她会说些什么,是劝解他放弃做练习生的想法,还是压根什么都不说,就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
又或者,只是来看看他有没有死在房间里,毕竟他已经好几天闭门不出了。
一切都在改变,却又好像根本没变,至少金津心底某种郁结的情绪,是一直存在的。
“小津。”温嫚起身,走到他身前,似是斟酌般缓慢开口:“这几天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如果你真的决定好要走这条路,我们不会反对。”
竟然只是因为这个,金津有些失望,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倚着门,神情淡淡:“犹豫了那么久,只是想说这个?”
温嫚不解他的态度:“你这几天闹情绪,不就是怕爸爸妈妈反对吗?”
金津闻言,嗤笑一声,偏过头,似不想再开口。
上一次沉浸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似乎还是外婆过世以后,她执意劝带他走的时候。
他那时在想什么,有后悔过吗?金津在心底问自己。
“你年纪小,许多事情看不通透。”温嫚试图温声劝解:“我和你爸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坚定立场,真正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趋于大势,彻底沉沦在那个虚伪繁华的利弊世界里。”
“这条路远比你想象得难走。”她抬手,欲摸摸金津的头,却被他刻意避开了,“总之,妈妈希望你不要因此放弃学业,你的人生,不能全部抛付在这件事上。”
金津望向她垂落的手,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你们真的为我考虑了很多。”
似乎是有的。他在心底回答自己,其实早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当时很想质问她,为什么不能有一次留下,为什么他们要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他,既然不在乎,又为什么要让他诞生在这个世界?
他真的很想问的。金津闭上眼,极轻地叹了口气。
“只要是你的选择,爸爸妈妈都会尊重。”
可在那样的时刻,失去至亲的悲痛已经快要将她打倒,她还能理智回答这些问题吗?
明知会有这样的时刻,为什么不干脆从一开始就多一点在意?
而不是等到事情无法挽回以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尝试挽救。
他不忍心问的。金津心里很清楚,或许在他们看来,他才是从始至终真正做出抛弃的那一个人。
“尊重?”金津轻嗤一声,他面上带着刻薄的冷,眼底却好像含着自嘲的悲,一呼一吸间,似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要从那里破碎开来,“你们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资格来替我考虑?”
他压下满腔颤意,冷声质问:“尊重,妥协,满不在乎,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们?”
“小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温嫚吃惊,“爸爸妈妈当然——”
金津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别再用那套谎言来哄骗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从始至终,你们都在自以为是为我着想,有一刻是真心想要询问我意见的吗?”
温嫚语滞:“我以为……那就是你想要的。”
“是。”金津点头,“和外婆一起,留在国内,到现在要做练习生,这些通通都是我的选择没错。”
“在你们眼里,是我抗拒,是我逃离,是我不顾一切要与你们拉开距离。”话到这里,他的眼眶已经通红,“我知道,是你们一直在迁就我的无理取闹。”
温嫚摇摇头,想捧住金津的脸替他擦拭眼泪,只是这一次,手被彻底拂开了。
金津缓慢退开一段距离,又重新回到房内,“我到底是想远离,还是靠近,你们真的不懂吗?”
“小津……”
“哪怕有一刻,你们来问问我。”他握着门把的手兀自用力,“哪怕有一刻,是你们主动想要靠近……”
说到这里,他却极轻地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语毕,伴随一声清脆的落锁,金津的房门被彻底关上,与此同时,内外两个毫不相容的世界也终于迎来隔绝。
正如金津十五岁的人生,在感透太多事物以后,难以压制的疲态就会争先恐后般爆发,集中在某个特定的节点,而后,以一种较为残暴的方式去侵蚀他的理智。
如果他继续放任这种自我,沉浸在颓废的海洋里,那么迟早有一天,他是会亲手杀死自己的。
“当一件事恰好遇上某个节点,于是想做便做。”金津的态度十分淡然:“就像有的时候,时机远比预谋重要。”
面试官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常规流程走完,接下来就是必不可少的个人演绎:“那么,请开始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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