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强夺豪取”
张县令见气氛僵住，替姜醴说了几句话缓和气氛，待陆清洛气鼓鼓地出去后又忙出去安抚她的情绪。
“公主莫要生气了，子酽性子就是这般，自打来宜和城后一直不怎么怎么过问事情，不知道的以为他就要隐居山林了。”见陆清洛面色稍缓，张县令又忙着劝和，“子酽才情不错，只领个闲职确实是屈才了，我再和他说说这件事。”
话说到这层，陆清洛听出他劝和的意思，只得扯出一个笑，和张县令说放心她没生姜醴的气，心中一个十分赖皮的计划却逐渐成型。
——
隔日，姜醴散值后也不归家，与纪竹在宜和街坊间晃悠。
宜和远比不上长安的坚固持重与繁华，但行走于街坊之中，周遭属于南方小城的温润与冷僻之地的颓废慵懒却能让他一颗日渐消沉的心感受到一种朦胧的归属感。
见姜醴沉默不言地行走在街道上，纪竹也什么都不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他知道姜醴喜静，此刻要是巴巴地凑上去逗乐反倒适得其反。
正沉浸在一片羽毛般轻盈的静谧中，眼前忽闯入一个倭堕髻的姑娘，手上攥着本《史记》，蹙着眉埋头往前走，快要撞上他们时才倏地停住，抬头愣了一刻后，眉毛慢慢舒展开来，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眼中却仍含着点淡淡的忧思。
纪竹头皮一紧，这不昨日还气势汹汹跑来和他们家公子吵架么，今天怎的就这副样子了？
“哎呀，姜公子。”陆清洛软软道。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当中必然有诈，纪竹悄悄看了一眼姜醴，后者仍是神色淡淡，垂着眸子低头看陆清洛，等着她说下一句。
“真是凑巧！唉，昨日是我唐突，不过也是实在没有法子，我出身商户，自幼读的书并不多，不过能教稚童识几个大字罢了。现今要教他们甚么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实在是我才疏学浅，若是有个中过举的……”
陆清洛诉苦时垂眸，说到最后一句时又抬眸看向姜醴，眉眼似笑非笑，看到他没什么反应，随即带着些委屈轻轻地一挑眉，垂着眸子，抿着嘴。
纪竹在一旁看着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这是来求他们家公子作学馆先生的还是来表达思慕之情的？
所幸他们家公子只是静静立于原地看她，眉头甚至还轻轻蹙起之势。
“唉，可怜稚童求知之心啊。”陆清洛自顾自地说，叹口气后又抬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姜醴，“倒是先前听闻姜公子曾中状元还是榜眼，若能得卿……罢了，我知道公子是不愿的。”
说完她也不给眼前二人一个反应的机会，又耷拉着脸，好似一副被姜醴欺负了的样子，匆匆告别就消失在二人视野中。
“……”纪竹一半不解一半无语，急忙忙就要和姜醴说莫要轻信了陆清洛这一副看似柔弱小娇娘的模样。
姜醴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张县令倒是消息灵通，还都愿意说给陆姑娘。”
他侧过头看一眼陆清洛消失的街角，唇边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无奈的笑：“我住东边，她的铺子在西边，当中隔了八条街。”
“公子的意思是——”纪竹恍然大悟，二人隔得这么远，正常处理日常杂事怎么也碰不到一起，除非有意为之……
“她不会就此罢休的。”
果然如姜醴所言，后来几天，姜醴中午被几个同僚拉去下馆子时，同僚却把他带到陆清洛的美食铺，陆清洛看见他，一副早已在此守候多时的表情，狡黠一笑，带着小团子看他：“那便是文曲星下凡……”。
姜醴散值，陆清洛必定在他归家路上哪个角落中忽然窜出，先是一副十分惊喜的模样，后又几欲潸然泪下，跟他说今日的课如何如何难教，自己如何如何才疏学浅，不等他开口又叹气离去。
最离奇的是当值时，张县令在他周旁徘徊踱步片刻，搓着手停下，瞅几眼他的神色，缓缓道：“子酽啊，你才情过人，只在这领个闲职，整日没甚么事干，实在屈才了。陆姑娘兴办的学馆，确实缺先生，若是能……”
“……”
——
“公主，这样真的能成吗？”这几日陆清洛做的事一直看在雨霏眼中——实在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无耻至极。
“能。”陆清洛自信道，这几日她又是亲自上阵扮可怜，又是领着小团子在姜醴面前刷脸，又是拜托张县令劝姜醴，他总得给出一个明确答案了吧。
看一眼外面的日头，她冲雨霏挥手：“我去烦他了，无需跟过来。”
“唉！”雨霏还想说什么，陆清洛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她在心中默默叹气，公主是什么时候性子越来越野的？
黄昏，天色微沉，间或吹来一阵仍夹着寒意的春风。
陆清洛站在熟悉的街角静静地等，其实她也不太拿得准姜醴在这般的“强夺豪取”之下是否会同意来学馆教书，但撞上姜醴，在他眼前闹腾一番，看见他清新俊逸的脸露出既无奈又好笑的神情来实在是一件趣事。每次她逗完姜醴后总觉着灰沉沉的江北小城都明亮了许多，嘴角久久上扬着放不下。
又一阵风吹过，绣着祥云的竹青衣摆出现在视野内。
陆清洛嘴角一勾，凑上前去，又对上那神情疏离的姜醴与他身后一脸愤愤不平的小书童。
她这次决心换个策略，不再在一喜一悲中转换，比先前扮得文静许多，只是看着姜醴一双忧郁的忽闪忽闪的眼睛，眉笑眼舒：“我想清楚了，不如我去哪里寻个清秀的秀才来教书，以后便不多叨扰公子了。”
姜醴罕见地蹙眉，无奈叹口气：“最近宜和城不太平，你莫要再乱晃了，我答应你便是。”
这回轮到陆清洛在原地不知所措，当努力争取一件事物的过程已然成为习惯、甚至是生活中一件趣事时，这件事却忽然轻飘飘地降临在面前，把人打个措手不及。
“宜和城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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