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字号匾
姜醴说到做到,旬假过后不到中午就前来,跟着小团子们一同到美食铺子,一群闹闹腾腾的小团子看见他立即收敛起来。
临到铺前,他瞥了一眼铺子外的陈设,停下脚步:“铺子没立匾?”
陆清洛抬头一看,铺子敞着的大门上方确实空荡荡一片,连块幌子都没有。当初这铺子只当是寻来找个由头解决学生的困难,不成想自江夫人与王掌柜来后,生意是越来越红火——多数是派到宜和城做官的和来往的商人,好一阵子没从府里找人当托了。
“不若姜公子为我这铺子赐个字?”她笑嘻嘻地将话题岔开,领着此刻听话无比的小团子们进铺子。
“今日要做的是蜜渍梅花。”她一如既往地介绍,为了吸引小团子们认真听,一句话转几个音调。
正欲将小厨房里将先前酿着雪水白梅的坛子搬到小矮桌上,一双手先于她捧住坛子,轻轻往矮桌上一放。
陆清洛这才忽然记起今日不同以往,除了几个紧凑凑够到桌子的小团子,还有个身量八尺的在一边旁听,话里的音调一下子少了许多:“杨万里曾为之作诗‘翁澄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这道点心清雅爽口,唇齿留香,先前我已经将梅花酿好,今日捞出混上蜂蜜,搁罐子里与蜂蜜混上便好。”
陆清洛用笊篱将梅花从雪水中捞出,搁在盘中,小团子们手上一人一个小陶罐,眼巴巴地望着她手向上一扬,一阵清透的水声过后,笊篱向右一斜,沥过水的晶莹透剔的白梅花瓣簇在一起落在青瓷盘中,不像吃食,到像是匠人精心雕琢的玉器。
谭容淸个子最小,排第一个,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那白梅花瓣,等盘中的花瓣快要堆成粥时才不舍得地拿木勺子挖了点花瓣到小陶罐里。
“多挖些,不然就纯是吃蜂蜜了。”陆清洛手上动作没停,看谭容淸小心翼翼地样子有些好笑。
“我就是爱吃甜的。”脆生生的声音,神色淡淡,还挺理直气壮,承认自己爱吃甜毫不掩饰。
陆清洛目送着谭容淸迈着小腿走到负责舀蜂蜜的姜醴面前——姜醴来美食铺子颇有眼力见,没提醒也迅速找到了自己的活,头一抬,没什么表情的伸直手等着姜醴把蜂蜜舀到罐子里。
姜醴面对小团子时,依旧是师严道尊模样,神色淡淡地舀了好几勺蜂蜜到谭容淸的小陶罐当中。
远远看去,一大一小,一样的白,形状相似的眼,都神色淡淡的,除了舀完蜂蜜后谭容淸居然点了点头,终于让姜醴漏出一丝笑,收到了谭容淸一个疑惑而茫然的凝视。
怎么从长相到气质都如此相像呢?陆清洛看着,感受到周遭笼罩在一种说不上来的带着滑稽的温馨中。
陆清洛教着小团子们将罐子里的梅花与蜂蜜搅拌半晌,和伙计们要了些口味清淡的饭菜,免得盖过梅花的清香。
王鑫又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急忙忙打开罐子,熟练地夹了一点蜜渍梅花,手和筷子不动,却歪着头张嘴去咬那蜜渍梅花,欣喜地咬到,略微咀嚼了几下——
陆清洛看着他的小粗眉和鼻子迅速地皱成一团,张开嘴低着头显然是想将蜜渍梅花吐出,后来不知为何又没有做这样的事。
“真有那么难吃吗?”
其他小团子显然和陆清洛有相同的疑惑,纷纷从自己的小罐子里夹了点蜜渍梅花,一溜吃完后,蜂蜜放的多、梅花放的少的神色如常,反之的一个个都在喊苦。
陆清洛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品尝常。
梅花闻着清香,实则是苦的,如果蜂蜜加的不够多,这点心对味蕾敏感的小孩子老说实在是算不上美妙。王鑫苦得皱着一张脸,像谭容淸的罐子中讨了点蜜渍梅花,鼓起勇气吃一口,眉头略微展开:“不难吃了,但是甜到一般就冒苦味。”
说句实话,这道点心先前陆清洛也不过听说,被其文雅的描述迷了好久,今日一试,却发觉但从口感来说此菜并无特别出众之处,但若是文人雅客饮酒论道,以蜜渍梅花为下酒菜,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想到文人雅客,她侧过头想看一眼姜醴的表情,谁知正巧与他的眼对上。
陆清洛一时非常尴尬,但本着不退缩就是有底气的为人处世原则,她冷静地与他对视着。姜醴的眼神从温和变为疑问,再由疑问变为思索,沉吟片刻后,轻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铺子的字号匾题字。”
——
陆清洛没想到,姜醴真给她的美食铺子提了字。
第二日姜醴仍来得早,不过没有先到学馆,伫立在铺子前等着陆清洛,见到她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偏过头看一眼铺子的门上方,又转过来眼中含笑看陆清洛,用行动无声地问:“你瞧,这是什么?”
铺子大门上方不再是空荡荡一片,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木匾,中间飞白体的“味先知”游云惊龙,边缘刻着祥云纹,简洁中不失精巧,一间铺子一下变了样,小团子们抬头直惊叹。
“没有经过陆姑娘的同意,自己擅自想了一个拙名。”
“此名极好。”陆清洛抬头看这三个精妙的字,若有所思。
此前未有个名时店铺也从来不挂个幌子宣传,从江夫人、王掌柜哪里知道这美食铺子的都是循着空中升腾起的一缕袅袅炊烟与袭向东街西坊的香味,确是铺子未见,“味先知”。再说这几字也没卖什么文雅人的字眼,只要是识过几个字的都能认出其含义,这是质朴;飞白体倒是又为质朴的字平添几分张扬与傲气,一块牌匾顿时就别有韵味了,文简洁而意蕴深——这般方是有真才学。
姜醴就在一旁安静地看陆清洛先是眼睛一睁,很惊讶的的模样,之后眉毛压下,泪堂微微上提,唇角也向上翘着。她盯了那块匾好一阵子,才倏地转过头看他,眼尾上扬,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明亮与欢喜。
她又这样看他了,有一瞬间姜醴想别过头,不去注视那真挚到灼热的眼神。
“姜子酽,再多教一节书法课罢!”
心中的弦松开,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一股奇怪而不知名的情绪像墙边肆意生长的爬山虎般一点一点缠绕着他。
“看情况。”他咽下答应的话,蹦出这么一句就往“味先知”里走。
好笑的是,小团子们在原地瞅瞅姜醴的背影,又瞅瞅一旁一脸和气的陆清洛,毅然迈着小步子跟上姜醴,气的陆清洛后来特地叫雨霏给他们多留几道算术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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