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苏镇5
两个人在门内看了一眼大街，街上还是人潮汹涌。白止琛进去和房子的主人打了声招呼，一个保姆似的大妈便拿着钥匙把侧门打开了。白止琛和米茱从侧门出去，绕过最拥挤的街道，再出到街的另一头。
由于人群都挤到看表演的那头去了，街的另一头相对冷清。两个人想慢慢走回去，头顶上是一盏盏缀满夜空的绚烂灯火。
米茱看到旁边有一个小木桌，那个小木桌是个老奶奶摆的，上面有个木架子，用红绳子挂着很多小木牌。
“奶奶，这是什么呀？”米茱很有礼貌地问。
“这个是姻缘牌，背面已经刻了一行字，前面留着空给你喜欢的人写，写完挂在树上就行了，寄托着两个人矢志不渝的情感，这可是月老庙里祈福过的哦。小妹妹，叫你家里的大哥哥大姐姐来吧。”
“真的假的？”白止琛插一嘴，“这东西真的这么灵吗？”
“哼，不信就赶紧走开。”老婆子没心情和两个小孩讲话。
米茱觉得很有趣，便掏钱买了一个小木牌，一转过背面果真有一行字“我想把爱铺成蓝天，让你抬头就能看得见。”
米茱诗性大发立马就想动笔了，结果老婆婆立马阻止了，着急地说道，“哎哟小姑娘这可不能自己写啊，万一以后嫁不出去真是我的罪过。”
“这老婆子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白止琛小声在米茱耳边低语，“你们这的人都那么疑神疑鬼的？让人有点不寒而栗了。”
米茱说，“那你帮我写吧。”
“我？”白止琛不可思议笑笑，“这不是求姻缘的吗？我写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想现在就挂上去，可是老婆婆又不让我自己写。”
正巧白止琛心中也有了一句，想要一展风采，便拿起笔来写下一句“我想把心烧成火焰，让身处黑暗的你找到亮点。”
米茱瞅了一眼，估量着还不错，两个人来到树下，白止琛又把米茱举起来让她挂了上去。
米茱站在树下开心地笑了，红色的灯光映得米茱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红彤彤的苹果。
第二天白止琛果然没有食言，带米茱去买冰淇淋了。由于米茱早上和中午要学英语，所以两人是下午的时候才出发的。
米茱在路上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白止琛说：“洋芋味冰淇淋。”
米茱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白止琛说：“洋芋味冰淇淋，没吃过吗？”
米茱毫不留情地笑出声，说道，“你竟然吃过土豆味的冰淇淋，哈哈，哪家店的？”
白止琛站在原地，一脸疑惑地看着米茱故意的嘲笑，还没搞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米茱使劲忍住不笑了，尽量冷静地说：“洋芋不是芋头，是土豆。”
如雷贯耳！白止琛为了挽回尊严，一脸不屑地看着米茱，死要面子地说，“我就是喜欢吃土豆冰淇淋，不行吗？”
到了冰淇淋店，白止琛点了个新品叫“黑天鹅之梦”的冰淇淋，米茱点了一个简单的水果鲜奶冰淇淋。点完白止琛就直接付费了。
由于白止琛点的是新品种，所以冰淇淋店免费送给他一个小考拉玩偶，两个手掌那么大，圆滚滚，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米茱羡慕地看了一眼他的小考拉。
“送给你。”白止琛很大气地把小考拉玩偶放在米茱怀里。
米茱忙推搡，“这是你的，我不能要。”
“本少给你你就拿着，我又不喜欢玩偶。”白止琛双手直接插兜里，不给米茱还给他的机会。
米茱心安理得地抱着可爱的考拉玩偶，用脸蹭了蹭它的毛，很开心地说道，“谢谢。”
两个人坐到位置上，米茱简直对考拉玩偶爱不释手，一直在摸着它厚厚的毛，吃冰淇淋的时候也要抱在怀里，乐呵呵的，十分孩子气。
吃完冰淇淋，已是黄昏。太阳收敛了它的锋芒，米茱抱着考拉玩偶，和白止琛一同在河边散步。
白止琛跳起来，折了树上的一片树叶，在手里把玩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玩偶。”
“不是啊，我是喜欢考拉。”米茱说道，“可惜爸爸说考拉不能当宠物养。”
白止琛说，“就算能也很难养，树袋熊只吃桉树叶，而且一天睡二十个小时，还得天天抱着树才行，不然它会生病。还有其他的一些护理，注意事项，太麻烦了。”
“哦，这样吗？”米茱长见识了，举起考拉玩偶呆萌的小手。
走了一会，有点累了，两个人就坐在了旁边一棵柳树的长椅上。夕阳西下，平静的水面上还有几只小白鹅在戏水，暖暖的空气，暖暖的颜色，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温暖而美好。
米茱把考拉玩偶放在一旁坐着，双手撑着两旁，双腿伸直，闭上眼睛，感受温柔的风抚摸着她的皮肤。
“米茱，有位朋友来和你打声招呼。”白止琛的声音响起。
什么朋友？米茱缓缓睁开眼，一只大黄狗呆呆地蹲在她面前。
“啊……”米茱被吓得魂飞魄散，像坐在弹簧上瞬间弹起来，立刻离得十万八千米远。
白止琛没想到她有那么大反应，连忙起身，跑到米茱身边。米茱顺势躲在他后面，脸色惨白，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身体就禁不住颤抖。
白止琛很抱歉地说：“我不知道你怕狗。狗狗那么可爱，你应该也很喜欢啊。”
“狗哪里可爱了？我最害怕狗了。”米茱回答完，慢慢探出头来，一看，急得跳脚。
那只大黄狗竟然叼着考拉玩偶远远地跑了！
米茱心急如焚，立马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喊道，“我的考拉！”
白止琛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来，说道，“别追了。它已经跑远了。”可米茱还是很不甘心。
白止琛送米茱回家的时候，米茱一言不发，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白止琛看了一眼她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很不开心？”
“还好。”米茱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假装爽朗地回答。
白止琛送她到家门口，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陈阿姨说苏夫人有事，又要很晚才回来。
夜渐渐来临，月亮慢慢露出云层。
米茱吃完饭后就窝在房间里看书了，不知不觉，窗户开始模糊了起来，外面下起了小雨，像一条条倾斜的丝线。
“噔噔噔”一阵敲门声传来。
米茱以为是陈阿姨来了，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白止琛。
白止琛上衣都湿了一半，脸颊上还有水珠，头发湿溜溜，乱糟糟的，参差不齐地摆放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像个流浪汉一样。他手里拿了一个可爱的考拉玩偶，和下午的那个一模一样。
米茱瞳孔放大，震惊地看着他，“你……”
“你的玩偶。”白止琛笑着把玩偶递了过来。
米茱晞愣愣的接过，玩偶是干的，完全没被水打湿。看着白止琛傻笑的模样，她的鼻头有点酸，可一开口就是：“你为了它和狗打架了？”
白止琛被她逗笑了：“怎么可能，我专门跑去那家冰淇淋店给你重新买了一个。连那个黑天鹅之梦冰淇淋都送给别人吃了。”又别扭地说：“你还不谢谢我。”
米茱听到这些话，一阵心酸弥漫开来，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她紧紧地抱着玩偶说：“你真笨，为了个玩偶你还买椟还珠。”说完轻轻锤了一下他的手臂。
白止琛拨弄了两下头发，又一脸大气地笑了笑。他的脸很光滑，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看上去单纯又干净，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说，“我走了，拜拜。”
“等一下，我送你下去吧。”米茱送白止琛下了楼，又递给他一把雨伞，笑着说，“谢谢你。”
苏夫人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一回来刚好碰见米茱去上英语助升课。米茱迎面撞见苏夫人，背着书包规规矩矩地打了声招呼。
苏夫人定眼打量了米茱一下，嘴角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你怎么回事？大夏天穿件外套，中午会热死的。”
“呵呵，我只是觉得刚刚起床有点冷。”米茱尴尬笑笑。
“哪里冷了？快把外套脱了，也不怕被人笑话！”苏夫人说着就帮米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
米茱正想走，苏夫人又说道，“米茱，走路别含胸驼背的。”
“哦。”米茱别扭地挺直腰板。
“你到底在干嘛？”苏夫人对米茱一大早的表现极其不满，可能昨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今早心情糟糕透了，又开始念叨起来，“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以前你多可爱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每天都闷在房里又不爱说话，说你两句你就一副苦瓜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喂，一说你就走，这脾气……”
米茱不用回头都能想到母亲那厌恶到令人发指的表情，她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人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也就是痛着，才会知道自己真的在乎。一颗鲜血淋淋的千疮百孔的心，要过多久才能麻木？
米茱昨晚发现自己的胸部好像又大了一点，觉得有点尴尬，才穿了件外套来掩饰。可是一点也不懂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懂得自己的心事。
回想起上学期，已经有一些男生开始说荤话，有时候一点分寸都没有。谈论的内容都是什么男女的身体特征什么的，都当是玩笑一样互相调侃。
这一点也不好笑。米茱偶尔听到他们下课在嘻嘻哈哈地说这些东西，总觉得无地自容。特别是体育课的时候。米茱看到有些女生由于胸部发育良好，跑起步时总让她觉得尴尬。
所以从身体发育开始，无论烈日炎炎，还是寒风刺骨，只要是跑步，她都得穿件外套。仿佛一件外套，就能阻挡全部敏感。
可是她不想和母亲说。如果她和母亲讲，得到的无非是冷眼相待的话“那是你思想有问题”、“你怎么这么奇怪”……
她不喜欢被别人说成另类，她想生活得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刘姐跟苏夫人说洛妤在家学英语很勤奋，苏夫人也曾在餐桌上偶然聊起这件事。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上课的时候，英语老师特别夸赞了洛妤的英语进步很大，这次英语翻译小练第一次得小红花。米茱则是一如既往地几乎全对加小红花。
“姑姑，你好厉害啊，感觉你不用学也能考得很好。”洛妤一脸崇拜地和米茱说。
“过奖了，你成绩也不差。”米茱谦虚地说完，又继续低头看手里的英语阅读。洛妤还想开口说什么，但又不敢打扰米茱了，只好闭上了嘴巴。
洛妤近几天成绩突飞猛进，性格更加活泼开朗了，人缘也越来越好，和助升班里的很多孩子关系都很不错，还有几个女生甚至是无话不谈。可是，洛妤还是最想和米茱成为朋友，但是米茱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保持不冷不热的状态，对待身边人都是恰到好处，不会和谁靠得太近。
洛妤回家时总是默默跟在米茱身后，次数多到可以估算她头发的具体长度。好几次洛妤都鼓起勇气跟上去，离米茱咫尺之遥了，可是还是默默放缓了脚步，注视着米茱离去。
洛妤觉得自己胆小如鼠。无数次幻想着与米茱在回家路上相见的情景，甚至决定冲到米茱旁边大大方方地表白要和她做朋友，然后像好闺蜜一样一起玩闹一起睡觉。
可是那些期待着又担忧着的事情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萎蔫了。什么勇敢什么表白，只要靠近米茱，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通通都灰飞烟灭。
“今天是我的生日，今晚你们来我家吃蛋糕吧！”助升班里一个女生很热情地邀请大家。
“好呀，哎米茱你不会不去吧？”另一个女生好奇问道。
米茱还没开口，洛妤便抢先说了，笑得一脸没心没肺，“不用说了，姑姑肯定不去啊。”
“为什么？”
“姑姑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做。”
“哦。”
米茱笑笑，起身去上了个厕所。一回到课室门口，便听到那些女生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自己。
“洛妤，你姑姑到底要做什么事啊？不会是在家拼命学习吧？”
“肯定学啊，不然别人成绩怎么那么好。”一个戴眼镜的圆脸女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知道。好像姑姑晚上经常和她妈妈去市里的一个大酒店吃饭，很大的那种酒店，里面什么都有的。可能她今晚也要去吧？”洛妤说道。
“切，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根本瞧不起普通的生日蛋糕吧？人家要去吃大酒店的东西。”
“别这么说姑姑，她可能只是经常吃蛋糕所以不喜欢吧？”洛妤看似维护米茱，实则说得模棱两可。
“得了吧，米茱就是不屑于去我家吃蛋糕。”
一群小孩还在说米茱坏话，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幼稚的脸上显露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而洛妤始终只是笑笑，耸耸肩，偶尔说一句“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类似的话。
米茱从后门慢慢走了进来，那群人终于闭嘴了。洛妤一脸心虚地打量一下米茱，见米茱神色依旧，才转过头去。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在背后数落米茱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在旁边添油加醋。
米茱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手却不由自主地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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