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寻觅3
像是把心扔进了开水锅里。锅里的水沸了，无数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腾起，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一颗心在开水里七上八下，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米茱在夜睁开眼睛，望着窗外冰凉的月亮，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得宁静祥和，抚慰着自己燥热的内心。她在想什么？脑海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谁？她似乎有点凌乱了，温暖的被窝也被熬得像滚烫的热锅，她翻来覆去地煎熬着。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每一天都是全新的太阳。
米茱一起床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冲昏了头脑，不知何时换了身得体的衣服，精致地化个淡妆，浑浑噩噩地走下楼，稀里糊涂上了车，米茱按照社长给的地址一路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郊区，询问了一下路人，终于到了一个独立的大别墅前。
别墅的门是完全关闭的。米茱在门前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应响，只能在外面默默等着。等了好一会，还是任何回应，但米茱却丝毫没有感到不耐烦，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该如何面对。她在外面心事重重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门从里面打开了。
米茱立马站直了腰板，目不转睛地盯着打开的门缝，竟然发现开门的是之前在雨夜里被她救过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看到她，显然也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随即激动地开口说道，“原来你在这里啊！小姐，我找你找了很久，真的非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显然激动得难以平复，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仿佛他乡遇知己一般。
“不客气，这是每一个公民都应该做的，你现在没事了吧？”米茱关怀地笑笑。
“哎，我这心脏都老毛病了，我年纪大了，当时出来得急，都忘了带药了，现在没事了。对了，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来找白止琛先生的。是这样，我们出版社想预约白先生的书籍《第二人格》的第二册，所以我来和白先生谈一下合作事宜。”米茱微笑着很有礼貌地说。
“这……”那个男人看上去有点迟疑，表情有些为难，说，“其实我是白止琛先生的助理兼管家，他说过所有出版社的预约全部拒绝，他若想出版会自己联系的。所以我……”
“管家先生，我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现在还是实习期，可是我的社长是一个挑剔的人，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证明自己，否则她就会把我辞退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米茱说得一脸着急诚恳，快把自己感动哭了，还真诚地欠身给管家鞠了一躬。
管家被惊住了，连忙扶她直起腰，嘴上满是慌乱，“使不得使不得，小姐你赶紧起来！我为你破例一次便是了。”
“谢谢您！”米茱感激不尽。
管家带米茱走进去，客厅很大，东西不多，但一看就十分奢贵。里面的光线偏暗，米茱看到里面有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遮住脸的男子，只能看到他修长的双腿交叉搭着。
米茱迈着迟疑的步伐，缓缓地走到中间，战战兢兢地站定在男子面前，紧张地难以言喻，她想着这个应该就是白止琛了，思考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白止琛。
面前的男子看着手里的一份报纸，听到好像有什么人来了，放下报纸，随意地抬眸，看了一眼米茱。
与此同时，米茱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那是怎样一个眉眼清秀而又帅气的少年，穿着普通的白衣黑裤居家服，年轻俊朗，明明是淡然的表情，可通身却透露着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气质。他就是她的白止琛，因为她看到了熟悉的一双纯洁清澈的眼睛。
米茱有一刹那的恍惚，她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如今，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米茱仿佛听到一群蝴蝶在花田里嬉闹的声音，美好而又纯粹。
“少爷，这位便是我和你说过的像天使一样的女孩。”管家眉眼含笑，“这姑娘做事可稳妥了，上次我心脏发病时就是她临危不乱地送我到医院。”
白止琛好看的眼睛随意打量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些许微乎其微的笑意，薄唇微动，“你好。”
白止琛说话的声音磁性悦耳，真的很好听。米茱没有说话，她的反射弧已经绕地球一圈了。她想过无数个和他相逢的场景，理论知识已经远远超过正常的储备，然而实践经验为零，所以真正见到时还是觉得自己很不正常。
“小姐，请坐吧。”管家给米茱端来一杯茶，看着她呆愣地样子，提醒道。
米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神经已经被拧紧了。米茱僵硬地坐下，僵硬地笑笑，僵硬地说谢谢，一举一动，都僵硬又不自然。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个小木偶，大到四肢，小到表情，都被别人操控着。
“白先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米茱鼓起勇气，语气有点迫不及待，“我……我是米茱。”她说得如此郑重而艰难，仿佛经历了亿万光年，等到海枯石烂，熬到时空破碎，才千辛万苦说出来。她的表情无比期待。
可白止琛听了，也没说什么话，表情淡淡地看着手中的报纸，指骨分明的手指随手翻了一下页，只留着白皙的手腕露出了一截。米茱的心情一下子掉到深渊巨谷之中。
“你不记得我了吗？”米茱绝对不相信，心里小心呵护着希望的火花，还是小心翼翼地笑着，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什么意思？”白止琛的表情一脸陌生，抬头看着她问。
“我是米茱啊！我们小时候认识的，就在苏镇，那时你就住在我对面……”米茱眉头紧蹙，说得很是着急，恨不得把一切都说出来，期待着能唤起他的记忆，可白止琛明显听不懂，管家见米茱激动地说着莫名其妙的事情，只好先打断她。
“米小姐，不好意思，我记得你是来谈合约的事情吧？”管家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米茱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白止琛不解的神，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她无助地闭上眼睛，想要冷静一下，却看到了一片荒芜，只有一只吃死尸的秃鹫无情地飞过，辗转徘徊，寻找着发烂的腐肉。
我多想让你知道，这些年我经历最痛彻心扉的事，不是颠沛流离，不是孤独无依，不是等待着你的疲惫，而是找到了你，可你却忘记了我。所以，我们经历过的所有的事，所有的零零碎碎，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只有我一个人在回忆了。
“米小姐，你没事吧？”管家见米茱一脸哀伤，关切地问道。
米茱没有回答他，反而还是不死心地问白止琛，“白先生，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事，所以对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白止琛望着她的眼眸还是那样陌生，语气凉薄，“抱歉，我对你没有记忆，也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做这种事是不是图谋不轨，你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先回去吧。”他直接下达逐客令。
“对不起，打扰了。”米茱悲伤地难以言喻，不愿再见到他熟悉而陌生的脸，也没有说什么合作的事，直接离开了。
“米小姐！”管家冲出来，叫住米茱。米茱回头，管家说，“我相信米小姐一定有什么苦衷，既然少爷不愿意说什么，那我也不好多言。不如你留下你的电话号码，以后有事再联系。”
米茱尽力遮掩悲伤地痕迹，点点头，用纸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米茱想了想，递给他一幅卷起来的画，说，“对了，管家先生，麻烦你把这幅画交给白止琛先生，这是我亲手画的，谢谢你。”这幅画本来是米茱想着和白止琛重逢时送给他的，上面画着的正是她和白止琛在雨中奔跑的样子。
可是，一切和她所预想的轨迹大相径庭，她本来不想送了，但还是觉得送出去比较好。虽然他已经忘记她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忘记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事实。
“好，我会帮你送过去的。”管家点点头，默默望着米茱离开。
米茱走到路边，用手机打好车后，便在一个亭子上坐着静静地等。她略微慵懒地靠在木栏上，没有焦距的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她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已经是深秋了。秋天，真是个悲伤的季节。
秋日是昏黄的，阳光带着余温洒在旁边一棵不知名的树上，再清冷寡淡的叶子也变得斑斓热烈起来，可这棵树始终阴郁地站着，明明叶子看上去还算黄灿灿的，却总是显露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一阵风吹过，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
米茱看得有些落寞。落叶仿佛翻飞过时间的卷轴，摊开真相最赤裸裸的模样。原来这么多年的等待，还是应了一句蝴蝶飞不过沧海。好像听说，这个世界上的痛苦与悲伤，只要用泪水包裹起来，再毫不留情地将它滴落下去，这样便能摆渡掉所有的劫难。
可是米茱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就算是劫难，她也甘愿承受，就当她自作自受。她等待了十年，寻找了十年，可当她找到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想要找到的并不是一双清澈而纯洁的眉眼，而是那永远舍不得熄灭的谅解的目光。
咔嚓！米茱一下子惊醒过来似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她冷冷地看向对面拿着摄像机对着她笑的妖孽男。
没错，那男人长得十分妖孽。他有着浓密而长翘的睫毛，长相十分美艳，耳后一抹头发染成红色，勾唇一笑，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美人，你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妖孽男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悠然自得地走进亭子。
“麻烦你把拍我的照片删掉行吗？你这是侵犯别人的肖像权。”米茱语气漠然，对他没有一点好感，总觉得他吊儿郎当又不正经。
“要我删掉真的有点舍不得。”妖孽男露出一脸不舍，转而又笑道，“不如这样吧，美人，我删掉你的照片，你给你的联系电话我，礼尚往来，我们也算是交个朋友，嗯？”
他一脸夸张而期待地望着米茱，故意把手里的相机晃了晃。米茱不悦，这个人衣服穿得花里胡哨，头发染得不伦不类就算了，说话还油嘴滑舌，蛮不讲理。米茱显然懒得理他，爱删不删，她没有精力管他。
妖孽男见米茱不搭理他，便随意地靠在柱子边，主动介绍道，“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乔琪，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平时兴趣有很多，有……”
米茱听都没听完，就自顾自站起来，走向刚刚来到的的士旁。乔琪见状，丝毫没有尴尬感，趁米茱打开车门进去的那一刻，也臭不要脸地挤进去，还嬉皮笑脸地说，“不好意思美人，我也想离开这里，要不咱俩就挤一台车吧。”
米茱对他这一系列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感到无比窒息，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把这个妖孽给收了。
“司机，开车吧！”乔琪说完又吹了两声口哨。
一路上，米茱都在看风景，刻意不想理他。可乔琪却热情似火，嘴像安装了个机关枪似的，不停地输出，搞得米茱想当场破窗跳车。
乔琪一只手臂搭在后座背上，侧着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米茱，秀气的眉毛叛逆地向上扬起，调侃道，“美人，别那么严肃嘛，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又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就告诉我你电话是啥呗。”
“忘了。”
乔琪故作惊讶地微张嘴巴，“忘了没关系，你手机上有啊。”
“刚刚废了。”
乔琪担忧，“那你待会怎么付钱？”
“待会就好。”
乔琪疑惑，“你手机怎么时好时坏？”
“看我心情。”
乔琪还在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仿佛乐此不彼，压根不觉得烦躁，但米茱对他无语至极，直接无话可说，让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终于下了车，乔琪也跟着下来，发现米茱向一家大公司走去，眼前一亮，“喔，原来这就是你工作的公司啊？啧，你跟我说嘛，我跟这儿的老总都挺熟的，马上给你升职升薪，感恩戴德的话就不用说了，以身相许还是可以的……”
“请你离开可以吗？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米茱站定，冷漠地回头看他一眼。
乔琪也被米茱突如其来的转身吓了一跳，直直地盯着她微怒的脸，咽了口水道，“美人，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不如你就——”
“乔少爷。”
听到这一句，乔琪闭嘴了，转头看到傅言在不远处叫他一声，又开始吊儿郎当笑道，“哟，傅助理啊，这么久没见了，最近混得怎样啊？”
傅言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到米茱垂眉不说话的样子，对乔琪说道，“乔少爷，米小姐是林总的秘书，待会还要工作，请你别为难她。您要是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哦。”乔琪一脸不愉快，不过很快又笑道，“那美人，我们下次联系哦。”说完又对米茱眨眨眼睛，又比了颗心，双手往裤兜一揣就走了。
米茱看了一眼他潇洒扬去的背影，问傅言，“乔琪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乔氏董事长的儿子，平时不务正业，而且花名在外，米小姐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傅言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放在身前，显得十分诚恳。米茱看他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笑道，“呵，你这又是为谁打算？”
说完，米茱也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径直走进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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