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周末的霍伊大学
【1349年7月7日，周日，下午】
其实罗伊·金并没有特别想去大学区，他原本想说北区的。但是在他将要开口的那一瞬，他的灵性直觉疯狂预警，让他本能的更换了一个目的地。
——大学区，霍伊大学。
说起来，他以前还在这里念过大学呢，对廷根不能说特别熟悉，但肯定比游客要好很多。
就当故地重游了吧。罗伊·金无奈地想，他原本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但是他一向相信灵性直觉，并多次依靠它死里逃生。
而且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罗伊·金乐观地想着，任马车夫调转了马头，朝大学区的方向驶去。
将新的资料交给了老师，梅丽莎就去詹妮所在的班级找对方了。可是她却从詹妮的同学们那里得到了一个说不上好的消息：
“你是说棕发詹妮？她上个周就没来了。”
上个周日，梅丽莎和哥哥们忙于搬家，就连资料都是她提前一个礼拜交给老师的。而她平时也很难和搬去下街的詹妮见面，所以一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詹妮已经两个周没来了。
可是詹妮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梅丽莎咬着嘴唇，心事重重地向前走。比起交不起学费的经济原因，她更加担心的是詹妮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马车夫停下了车，霍伊大学的大门矗立在街巷的尽头。
罗伊左手微微用劲，打开怀表看了一眼，现在虽然是下午，但也才只是刚过三点，加上此时又在假期，霍伊大学——包括对面的廷根大学，人流量都不算大。
不过这也正和他的心意，他想。这让他能够更加心无旁骛地欣赏美景，放松心情。
简单地抚平衣服上无意间压出的褶皱后，他踏上了久未造访过的霍伊大学的林荫道。
罗伊不免有些感怀。学生时代的他曾多少次走过这里，和同学们一起讨论晦涩难懂的古弗萨克语，一起为学业为考试烦恼着。但是毕业之后的他就再也没了这些普通的烦恼了，非凡世界很精彩，但非凡同时也意味着和平凡世界的距离，意味着难以回头。
不过，就算能有回归平凡的机会，他也不一定会愿意。见识过大海的波澜，他怎能忍受溪流的潺缓？
带着心中莫名的惘然，罗伊·金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转过身来迎向带着凉意的清风。那是霍伊河河水奔流时升腾起的雾气，它有时候会被风裹挟住，向河边林荫道上的行人扑面而来，这是在廷根的炎热夏日里中的一种享受。
“很容易感冒。”一位晨间漫步的先生停下了步伐，善意地提醒道。
“只是怀念一下，”罗伊·金笑着转身，面对来者，“这还是我毕业以后第一次回来呢。”
“霍伊大学的毕业生？”对方仔细地打量他年轻的外表，“我是霍伊大学的历史系□□，阿兹克·艾格斯。但是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阿兹克·艾格斯？不会这么巧吧罗伊·金眼皮一跳，却不敢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如实回答道：
“我是霍伊大学的学生，但那是很久以前了。如果您有留意草药学的相关书籍，或许能在某一本上面看到‘来自校友罗伊·金的捐赠’。”
“这样啊，”阿兹克没有追问罗伊话中的“很久以前”是多久，而是极为敏锐地抓住了他言语中的破绽：“你好像对我的姓名很惊讶？”
“或许是因为它有点特别，先生。”罗伊·金古怪地笑着，笑容谈不上好看，倒像舞台剧上的滑稽小丑。
离开周日学校后，梅丽莎并没有直接去下街找詹妮。虽然是白天，但是下街对于独自前往的年轻女性也不是那么安全。
她打算去霍伊大学的图书馆待一会，班森今天会加班到很晚，她打算等克莱恩下班了再和他一起去下街找詹妮。
霍伊大学图书馆，二楼走廊尽头的讨论室。
讨论室不大——不大到什么程度呢？说它是讨论角还差不多。不过这里胜在环境和谐幽静，采光也不错，狭小空间里的绿植也显得很精神。
罗伊·金在室内如坐针毡。阿兹克·艾格斯的出现并不在他预料范围内——说实在的，他现在还能够维持表面冷静——甚至面对面地坐下来，就已经是他有足够胆量和良好教养的体现了。
这起码证明了一点，罗伊·金唇角挂上勉强的微笑，心里发苦，廷根的水比他想象中的要深的多。
看出了罗伊尽力掩饰的不自在，阿兹克体贴地站起身来，含笑着与二人作别，为久未见面的双方留出了足够的交谈空间。
阿兹克走后，科恩·昆汀敏锐地察觉出了罗伊气场的变化，有些疑惑：“你似乎认识阿兹克？”
罗伊笑的愈发苦涩，如果没有议长的暗示，他或许也不会想到这一步。抬起头来，他深深的望向他步入非凡世界前的最后一位友人，对方眼底的担忧和关切是那样的真实——无论作为友人，还是作为在观念里被刻意扭曲过后的“老师”。
仿佛承受不起这份重量，罗伊下意识地撇开头，将视线投向对方身后的窗棂，上面蜷缩着几根弯弯曲曲的细幼藤蔓。
他回答的声音微弱极了，仿佛风一吹就散，以至于对方根本就没有听清：
“我知道他。”
阿兹克离开了二楼的讨论室，但是他没有离开图书馆——他很难不在意罗伊·金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时的异样表情，对方可能认识他——不，更大的可能是听说过他。
他或许和我所不知道的“过往”有关。阿兹克心想，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刚刚从书架上取下的书本。
“……艾格斯先生，你还好吗？”梅丽莎认得对方，这位先生是对克莱恩多有照拂的历史系□□，阿兹克·艾格斯。
他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梅丽莎刚刚在远处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出于鲁恩对隐私的重视，以及他们双方其实并不熟的事实，她一开始对于是否要上前问好还是有点犹豫的。
只是对方明显恍惚的表情实在令人放心不下，再加上——梅丽莎看了看对方手里攥得发皱的《机械怀表的内部结构》，这本书正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阿兹克慢半拍地回过神来：“……是梅丽莎啊，你哥哥呢？你一个人来的？”这才注意到梅丽莎的存在。
不过梅丽莎也没有在意阿兹克明显的走神，礼貌地回答：“今天周末，克莱恩还在上班。”
提到两人都熟悉的共同话题，阿兹克的眉头一下子放松了许多，神情间的恍惚也消散了不少，面上浮起了轻浅的笑意。这些变化让刚刚一直在担忧阿兹克精神状况的梅丽莎稍稍松了口气。
阿兹克岂能不知道梅丽莎的心理？他感动于对方真诚的关切和贴心的陪伴，却不好直言自己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对方想的那么糟糕。
于是两人慢慢聊了起来，好在无论是阿兹克还是梅丽莎都算是健谈的人，不知不觉间，图书馆一楼大厅的落地钟时针已经过了六点，天色不早了。
“我送你回去吧。”阿兹克看了眼窗外，不远处的路灯已经零星地点了起来，这个时间对于孤身在外的女孩子来说并不怎么安全。
“谢谢您，艾格斯先生。”梅丽莎从善如流，经过了一个下午的交谈，两人间已熟悉了许多，起码这声“艾格斯先生”听起来更加真心实意，而非只是单纯的礼节性称呼了。
“没关系，只是举手之劳。”阿兹克心平气和地笑着，“我是你哥哥的老师，你完全可以把我当长辈来看，不必太拘谨。”
“阿兹克先生……还有梅丽莎？”克莱恩打着呵欠，困倦地揉了揉眼，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阿兹克先生和他的妹妹梅丽莎同框出境，真是不可思议。
“克莱恩？”事实上，这并不是在做梦，阿兹克注意到了对面街道拐角处的他，“才下班吗？”
“嗯，今天公司加班……”下意识地回答了问题，克莱恩才彻底地清醒了过来，有些迟疑地问道：“呃，这是怎么了？”
“我和莫雷蒂小姐在图书馆聊的有点晚，想到女孩子一个人走这么远不太安全，就干脆送她回来了。”阿兹克温和地冲克莱恩笑了笑，“不过，既然你来了的话，莫雷蒂小姐的安全也可以放心了，我也算功成身退了。”说罢，他对梅丽莎微微颔首。
“谢谢老师您了。”克莱恩感激地朝阿兹克笑笑，下意识地挽留，“老师您要不上来喝杯茶聊一会再走？”
“今天就不了，我还有点事。”阿兹克看了眼左手的腕表，已经七点多了，昆汀应该早就和罗伊·金聊完了，“我先回去了。”
“嗯，老师再见。”克莱恩笑着和他道别，一旁的梅丽莎也轻声道，“再见，艾格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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