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子

威远侯府新丧，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侯爷的背脊宽阔，但瞧着，已确乎不像之前那样挺直了。

        世子妃跪倒在灵前，扶着棺椁哭的几乎要噎气。

        老侯爷看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要绝了后的是我崔家！你哭的这么来劲儿做什么？”

        世子妃与世子成婚许久也只有一个女儿，二人感情甚笃，世子不肯纳小，老侯爷便把这笔账算到了世子妃头上。

        世子妃“唰”的一下抬起头，披麻戴孝，一张素面，那双秀美眼睛含不住苦痛，吐出来的感情是扭曲的带着恨意的尖锐：“是！我是生不出儿子来！可是侯爷，这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啊！您能不能暂且放过我啊！”

        世子妃贤良淑德了一辈子，在夫君死的那一日，她温婉的面皮终于被撕开一个角，从里面倾泻而出的是根本压抑不住的，滚滚而来的苦痛。

        世子下葬不单单是家事，满堂宾客都大睁着眼睛看着这幕闹剧。

        世子妃众人的眼光，侯爷的不忿，这世上的任何事情，什么什么都不顾及了，额头一下下磕在棺木上，放声大哭。好像这样她的夫君就能像往常一样温柔的抱住她，拭尽她的眼泪一样。可是她的夫君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侯爷噤了声，别过脸去不忍看。他鬓边的白发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原本还只是星星，现在却已有了燎原之势了。

        整个威远侯府还尚存一丝理智的是才满七周岁的崔陵。

        她跪在世子妃旁边，在世子妃用额头一边一边磕着棺木的时候，紧紧抱住她。

        “阿娘，你别这样，”她的声音带着一个孩子本不该有的持重，“你要是伤到了自己，阿爹在天上看着也是会伤心的。”

        世子妃被崔陵拦住，很奇怪这样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有力气拦住已经在丧失理智的边缘的一个大人。

        世子妃缓过劲儿来便不再用头去撞棺木了，她花容月貌的一张脸上留下额头上一道道很深的红色印痕。

        “阿陵”世子妃颤抖着抚上崔陵的脸，她手指上的丹蔻在奋力扭着棺木的已经劈掉了，“你爹去了，我们娘两个可怎么活啊”

        “爹去了还有爷爷，只要威远侯府一天还在，我们一天就能好好活。”崔陵这句话在空寂的灵堂激起回音，老侯爷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要威远侯府一天还在，我们一天就能好好活。

        这话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够说出来的，尤其是这孩子还是一向被老侯爷以看女孩子的目光看待着的崔陵。

        “娘，你别哭，”崔陵扶着她爹的棺木，她的额发垂下来一缕，头上系着白绦，神色坚毅，“等我长大了，我就去给爹报仇。”

        “你一个女孩子，连剑都提不动，怎么去给你爹报仇？”老侯爷依然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他没看这边，只留给崔陵一个背影。

        高大的背影，遮住了日色，看上去是那么的冷酷与触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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