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体温
自从那件事以后姬矢准几乎没有再能够拥有安心的睡眠。
不是在梦中经历痛苦的回忆就是在诡异的丛林遗迹中跋山涉水，似有一股力量在将他不断拉入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黑暗面。
当柔和的光透过白色窗帘轻抚他的脸颊，姬矢准感到久违的平和。
总是紧绷的身体难得无力，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就此沉沦。朦胧中勾勒出少女恬静的睡颜，在清晨的梦幻中是岁月静好的安然。
准睁开眼，脑袋还没有从舒适的睡眠中清醒，上半身已经支愣了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他下意识的接住，恍然间想起自己只是盖着常穿的外套入睡。
温热触碰他的手臂，他低头看到纤细葱白的指尖，睡眼惺忪的少女乌发散乱，音色充满困倦和娇气，“早啊…准……”
已无力再去追溯事情的起源，姬矢准将头发揉乱，径自到浴室去，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稀稀拉拉的水声。
少女或许是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捏着被角出神。
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她没有记忆，但并非是全然空白，言语也好人也好，她自然的知道该如何接触，就连外面车流不息的霓虹街道也感到亲切，似乎这些东西她都能明白，同时她也本能的察觉到自己和他人的不同。
本该是对自身感到疑问重重，可实际上雪穗却并不觉得不安。
“……姬矢准”，停留在舌尖的名字总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每当仔细回想就有什么记忆深处翻涌沸腾，挣扎着想要提醒她，要做什么……
即便只是短短的一日，她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姬矢准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沉重的、难以言语的东西，将他紧紧的缠绕成缚，即便距离如此之近她也无法打破一分一毫，无端的感到窒息，这样下去也许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那就去做吧……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谁的声音，还是错觉？少女环视周围，静寂一片。
是她失去的记忆在提醒她吗？胸口处暖洋洋的，雪穗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光芒缓缓闭上眼睛。
姬矢准一边顺手擦着头发出来，发梢湿漉漉的散发着水汽，才一开门就被堵在厕所门口的家伙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袭击。
事实也是被袭击了。
“准！”
不同于昨日少女的空洞和茫然，名为雪穗的女孩眼中似乎找回了光彩，变得灵动起来，在他出现的瞬间就迫不及待的扑上来，一瞬间距离拉得很近……
好不容易随着水流冲走的少女体温被迫装了满怀，罪魁祸首还一副无辜的模样，语气愉悦的要将自己不知道从哪得来的结论分享给他：“虽然我想不起来了，可我总感觉以前一定见过准。”
“只要一想准的事情，胸口就充满了酸涩与柔软”，少女直视他的眼睛，话却说得令人不解其意。姬矢准满脸迷惑，皱起眉，正要怀疑她是不是撞坏了脑子记忆再度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少女忽然认真道，
“我想要保护准。”
被这真挚的眼神所慑，男人忘了正要说出口的话，怔愣了几秒，垂眸避开了雪穗的眼神，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语气低沉的绕了过去，“我不是该被保护的人。”
“而且，”亦步亦趋的脚步声跟在身后像个尾巴，长长的叹息从男人的鼻尖溜走，自顾自的穿上衣服，“也没有见过你的印象。”
姬矢准看起来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转而问起旁的事情。
“有没有想起什么？”
“只是想起一个画面，”雪穗顿了顿，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圆形，“红色的球球。”
“然后呢？”
“在发光。”
两人大眼瞪小眼，姬矢准再次感觉到了沟通困难，不免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是什么样的光球？”
“所以说啊，是红色的会发光的球球，”雪穗也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词，“就只是这样。”
准的嘴角微微抽搐，只能就着这个乏味的形容想象，“……光吗”，他看向一旁的进化信赖者，自从得到了这份光芒他就在不停的寻找。
“光……究竟是什么？”男人喃喃自语般，平静的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女，似乎在向她寻求答案，“……又为什么会选择我？”
雪穗愣了一下，她本不应该知道对方所问，陌生的情感却随之触发，就算不曾想起也强烈得让她眩晕，“因为……”她张唇，莫名的觉得自己知道真正的答案，
姬矢准静默的看着少女神情变换，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几度试图发出声音，最终定格。
“因为你的心里有光。”她缓慢而清晰，一字一句的咀嚼这些话语，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的…心里……”准品味着这句话，看着面前的女孩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又很快平复下去。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湿润的眼眸中倒映着他彷徨的影子。
“那是强烈的、想要守护重要的东西的心情。”
“但是我…”男人自嘲般扯起嘴角，背对着光藏在阴影中的嗓音低沉，“重要的东西任何一个都没能保护好，像我这样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请不要放弃。”
他下意识的看过去，站在光中的少女清脆的音色打破了沉闷，轻扣心门。
姬矢准避开所有可能因为他受到伤害的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时，或许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能有谁来将他拉出这个痛苦的深渊，希望能得到救赎的。
突然出现的失去记忆的神秘少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踏入他的领地，她温柔的触碰太过温暖，就算是错觉也罢，姬矢准的确感觉到了某种宿命的召唤，从一开始就无法提起敌意。
“无论如何痛苦，准都没有放弃前进，”她似乎在努力的微笑，逐渐靠近的体温与鼻尖掠过的发梢淡淡清香，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漏出隐藏的混乱，“所以……”
“所以…”，几乎是靠着本能在支撑着这些她自己也不太理解的话语，即便如此，雪穗仍然遵从自己的内心，拼命的想要传达给眼前之人。
“一定会…找到答案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使少女瞳中渐渐溢满了坚定与泪水，缓慢而艰难的组织着破碎的言语，“请不要……一个人承担”
面前的少女话音未落便已滑落的泪珠，滴在手背上滚烫，处在混乱中、仿佛被这世界遗弃般的格格不入，站在一个不属于她该来的地方。
姬矢准恍神了好一会儿，眉宇间依然萦绕着忧郁，身体不自觉的往前靠去……注意到的时候，双手已经慢慢的将仅存的暖意拥入怀中。
落满灰尘的空旷仓库里。
静寂中依偎的两人，互相汲取对方的体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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