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咚咚咚——”
江离端着盘子敲响了慕容珏的房门。
“进来。”
她将手上的盘子放在他桌上，扬眉傲娇道：“诺，都给你的。”
正在作画的慕容珏掀起睫毛瞥了一眼，只见盘子上摆着一张圆圆的黄色的烧饼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一杯红色的液体。
“这是？”
“吃的啊，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江离坐在他对面，手支着下巴似乎在等赞赏。
慕容珏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画，头也不抬地回道：“好，先放着吧，画完我再吃。”
“画完再吃都冷了！”江离不满道。
“你这画什么呢？”她说着伸长了头去看，只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笔杆在画纸上留下一缕墨色的线条，“你在画兰花吗？”
她凑到他面前，仔细瞧了半天。
“是君子兰。”
毛笔在宣纸上留下最后一笔，一朵清冷的兰花跃然纸上，虽然只有黑色，但也足够生动鲜艳。
“没想到你画画这么厉害。”江离赞叹道，“你哪天给我画一个呗？”
慕容珏抬头看向她，嘴角不禁扬起，眉眼弯折，轻笑道：“好啊，你想画什么？”
“咳咳——”江离清咳几声，坐正了身体，顺了顺身上的衣服，对着他认真道：“我想让你画我。”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给她画过肖像画，以前有手机相机拍张照就行了，现在啥都没有，让他帮忙画张画记录一下现在的自己似乎也不错。
慕容珏看着她野猫一样脏污的脸，收敛了笑意。
“干嘛这么看我？”江离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画不出来？”
慕容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难道这些吃的真的是她亲手做的？
他伸长了手臂，指尖捏住江离的下巴，迫使她的脸靠近了一些，另一只手从袖袍里抽出一块锦帕，细细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污灰。
江离一下被扳住了脸动弹不得，眼前是他清绝的冷颜，第一次和一个男的如此亲近，她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半晌不敢出声，仍由他手上的锦帕轻抚她的脸——温温柔柔、酥酥痒痒的。
“我脸上很脏吗？”江离说话的时候，眼睛东瞥西瞟，总之就是不敢看他。
慕容珏闻言轻轻点头，道：“很脏。”
“……对不起。”
他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说对不起做什么？”
江离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说出了「对不起」，可能是觉得脏了他的眼吧。
不知道怎么回，房间又陷入了寂静，耳边传来蜡烛燃烧的“毕剥”声。
江离目光飘向窗外，月亮从西面悄悄升起，照亮了她清丽的容颜。
她手指在桌上游移着，不小心碰到了装「披萨」的盘子，微愣了一会儿，凭手感从上面撕下一小块，递到了慕容珏嘴边。
“你尝尝，都快冷了。”
她捏着一小块「披萨」停在他嘴边，见他不说话也不张嘴，眉头微蹙地看着自己，还以为是嫌弃了，怔怔地补了一句：“我洗过手了。”
话落，慕容珏放开她，微微张嘴，任由她将那奇怪的东西送进了自己嘴里。
他细细咀嚼着，眉心由原来的紧簇渐渐舒展开来，虽然面相看着着实没有胃口，但尝起来确实还不错。
“这里还有果汁，我现榨的，你喝一口。”
江离说着拿过边上装了红色液体的杯盏，送到他面前。
慕容珏看着那一杯颜色鲜红如血的液体，不免有些恶寒，伸手接过将它放回了原位，末了轻声道：“下次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江离见他不喝，不由撅起嘴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说要吃，我就去做了啊，现在做了你又不吃，这不是折腾人嘛。”
四周寂静，说话的声音再小，还是一字不拉的落进了慕容珏的耳朵里。
他清咳一声，若无其事道：“那个……夫人还有事吗？”
听出他话里明显赶人的意思，江离气不打一处来，忿然道：“没事！打扰你专心创作了，我走还不行吗？我亲爱的首辅大人！”
说完瞪了他一眼，江离才愤然转身离去。
“咚”的一声，木门被狠狠撞上，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
慕容珏怔愣，随即低头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拿过一旁的「果汁」，放到嘴边浅尝了一口，是西瓜的味道，很甜。
翌日清晨，相府已经没了慕容珏的身影。
果然只是回来看一眼，江离暗忖，要是他永远不回来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一直霸着他的书房，也不用整天为他啥时候会杀她而提心吊胆了。
书房书桌上还放着他昨天作的那幅「君子兰」，画纸边角篆刻着两个字——瑾瑜。
“瑾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字是他十四岁官拜少卿那年皇上钦赐给他的字，原文她还依稀记得——
“羲和214年，龙颜悦，册立慕容氏忠臣之子慕容珏为太府少卿，赐字「瑾瑜」，命卿等持节以行。”——《羲和国志》
“难怪这么喜欢玉。”
江离喃喃自语，拿过桌上的画，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想找个位置把它裱起来。
看来看去，还是正对着门的那个高柜上方最显眼。
她搬了凳子来，手扶在柜子上，借力踩住了凳子，她微微垫脚，伸长了手臂，试图将这幅画放到柜子上。
奈何柜子太高，她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干脆轻轻跳了起来，想要一次成功。
却不想高柜因为她的动作剧烈晃动了一下，撞倒了脚下的椅子，这画是放上去了，自己也摔了个狗吃屎，连带着柜子上的东西也一并掉了下来，全数朝她砸来。
她避无可避，只能任那些东西砸在她身上。
“咣当”一声，一个木匣子掉落在她身边。
“我去——”
幸好她躺的位置足够好，不然这一脑袋砸下去她不得歇菜了？
她起身，忍着痛弯腰将地上的东西全数捡了起来，正要去捡那最后一件东西，没想到手指刚碰到，就听见“咔嚓”一声，一直安静躺在地上的木匣子霍然打开了。
一个白色信封从匣子里掉了出来，江离定睛一看，只见信封上赫然写了两个大字——休书
她愣住，心下思忖片刻，方才意识到这休书是给她的。
虽然早料到这个结果，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江离心底还是莫名泛起一股酸涩，昨晚她那般讨好看在他眼里一定跟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真丢人！
江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跟这种人谈什么情谊，也就自己笨还试图感化他，屁用没有。
这么想着，她愤然弯腰捡起信封重新塞回了木匣里，随后又故作轻松般自言自语起来：“这样是不是说明他不会再计划杀我了？”
她甚至开始盘算起今后，“古代离婚要分家产吗？慕容珏这么有钱，那我应该能分到不少吧？”
“不对不对，按慕容珏这个冷血程度，估计我一分钱都拿不到，不被他扫地出门就不错了。”
“还是自力更生比较靠谱，嗯！”她在心里肯定自己，“不行，在他摊牌前我得先找个工作。”
上一秒还踌躇满志，下一秒就长吁短叹起来：“可是我上哪儿找工作？这身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不懂医术玩不来权术，开饭店吧也没有本钱，难不成我也要去卖艺献身？”
“不行，我宁愿死也不要卖身求钱……”
江离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曲春苑走去。
“夫人好——”
路上有丫鬟路过，向她打招呼都没注意到。
“诶，你有没有发现夫人自从醒来，行为举止都很奇怪。”
“我早就发现了，以前的夫人哪有这么活泼闹腾，现在隔三差五往外跑。”
“是啊，而且我发现大人对夫人的态度也不太一样了，以前外面都说大人和夫人是郎才女貌相敬如宾的一对，但府上的人都知道大人对夫人那是冷漠的很。”
“你也发现了？我说最近怎么感觉大人也经常往曲春苑跑，对夫人关心明显多了些。”
“……”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的正起劲的时候，竹轻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
话落，两个丫鬟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转身躬身道：“竹轻姐姐，奴婢……奴婢……”
竹轻见她们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断定她们刚才在说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不由厉声道：“两个碎嘴的东西，没事在这儿杵着作甚？伙房缺劈柴的下手，明天你俩过去。”
俩丫鬟闻言瞬间慌了神，那劈柴是女子该做的事吗？立刻唉声求饶起来：“竹轻姐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多嘴了。”
哭哭啼啼的声音飘到了刚走远的江离耳边，那袭樱草色的身影突然站定，转身眯起双眼看向声源处。
被层层叠叠的绿植遮掩，江离又往回走了几步，才堪堪看清远处的三人，她只认出了自己的贴身侍女竹轻。
“你们在干什么呢？”
江离提着百褶流苏纱裙走到她们面前，问出了声。
见到来人，三人异口同声喊道：
“夫人。”
另外两个丫鬟吓得跪倒在地，只有竹轻凑近了江离低声道：“夫人，您怎么来了，奴婢在教训这些不讲规矩的丫鬟。”
江离一脸诧异的表情看向她，心里不禁腹诽，平时在我身边怎么没见你这么嚣张，果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当然她这话倒不是讽刺她，就是感叹，哪天她不再是首辅夫人了，会不会也会被别人这样对待。
竹轻见她双目呆滞，一言不发，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夫人……”
“啊？”江离回过神，一眼看见还跪在地上的两人，莞尔一笑道，“起来吧，回去做自己的事。”
跪在地上的丫鬟不由惊愕地抬头，万分感激地匆匆退了下去。
人走后，一旁的竹轻才疑惑开口：“夫人您还是太心软了，这下人不给点教训就一天没有长进。”
江离闻言白了她一眼，凉声回怼：“你不也是下人，要不要我每天训斥你一遍？”
“……”
被怼的竹轻顿时涨红了脸，闭嘴不敢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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