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大簇茉莉花
李砚苒所在的机舱里。
看着邻座的这位,墨镜、口罩、黑色鸭舌帽、黑色连帽衫、黑色工装裤、黑色板鞋,李砚苒心想,这么“全副武装”过安检都费时间,一层层摘下来再一层层包上去,是有多怕被人认出来。
那位黑衣人察觉到右手边的灼灼目光似乎已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时间,于是僵硬地回过头,看到李砚苒挑着一边眉毛略显诧异地在观察自己。
“原来是她,这么巧。等等,她这是……嫌弃的表情?她认出我了吗?应该没有吧。我该自己告诉她吗?”顾渊心想,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有些怪异,正纠结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空乘收到指示灯召唤迅速到位,问李砚苒有什么需要。总算是有人救场打破了尴尬,顾渊迅速转回头佯装整理安全带。
“靠枕,麻烦了。”“好的您稍等。”空城小姐甜美一笑,李砚苒点点头,而后静静地靠着机舱壁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一辆货车拖着两节车厢缓缓驶来,在机身旁停下,把一个个行李箱通过传送带运入货舱。凌晨了,机场大厅灯火通明却少见人影,一会儿下一会儿停了一日的雨这时候又开始飘洒,直到把机场的灯火模糊成一片斑驳的光晕。一阵困意袭来,恍惚间李砚苒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时候的演唱会后台,各位工作人员麻利收拾了一下,有的对夜宵没什么兴趣打着哈欠离开了,有的还在兴高采烈地想要攒个局去吃烧烤或火锅好好庆祝这次巡回圆满结束。
“我去叫顾渊。”门外传来舞监的声音,季绝尘伏在椅背上正想事情,舞监推门进来没见顾渊,便问:“绝尘,顾渊呢?”
“哦,哦哦,顾渊他嗓子不舒服,先回家休息了。”季绝尘回道。
“那庆功宴他不参加了?大家正打算一起去吃火锅呢。”
“这些辣的他现在应该也吃不了。”季绝尘胡乱应付着,舞监半信半疑,但还是出去招呼大家现在出发,“走吧绝尘,跟我们一起啊。”
顾渊刚才匆匆忙忙跑了,张萧华一定找他说了什么事,季绝尘知道他不会是回家,却并不清楚他到底要去哪里。见到了张萧华,季绝尘重又想起被折磨的过往,抑制不住胸膛猛烈地起伏着。舞监的声音没能打断他在回忆中的挣扎,抵御这种痛苦的侵蚀不是件容易的事,噩梦一旦被唤醒,就越是恐惧,越是明晰。
临近起飞前空乘才把靠枕送来,顾渊替李砚苒接过靠枕,小心翼翼托起她垫在了头和舱壁之间。
深夜的航班在飞行平稳后熄灭了顶灯,只留下过道灯若隐若现。顾渊觉得这么暗的光线应该不会再被认出,看了看过道对面的人都闭着眼,于是撤掉了帽子、墨镜和口罩,左手撑着下巴肆无忌惮地端详右边的李砚苒。
这次巡回辗转了这么多城市,顾渊本就想在今天之后好好休息一下,加上张萧华最近逼迫得紧,他索性瞒着所有人,偷偷打车直奔机场,选了一班时间最近的航班就冲向登机口。旁人不清楚张萧华的条件,都当能接progy的代言是她赏脸,不光不能拒绝还应懂得感恩,所以继续留在琅城只会被所有人追着劝说早点签了合约。暂时离开不是逃避,应该说是无声的抗议。
巡回演唱会最后一场刚刚落下帷幕,经纪人javelin大概能放他几天清净,即使发现人不见了也不会催他立刻回去。只是,跑便跑了,但顶着这样的知名度也不方便在外面晃悠,公众场合露面容易被围得水泄不通,很是麻烦。要是到了三清也只能找个酒店躲在房间里,那又何必非跑到三清,又谈何散心……想到这里顾渊像是记起了什么,脸上勾起一抹坏笑。
飞机即将落地,广播里乘务长在介绍当地的天气情况。
李砚苒难得睡得这么沉,在广播声中迷迷糊糊醒来,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看到旁边这位黑衣人才瞬间清醒了。顾渊早已重新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故作镇静隔着墨镜翻看杂志,不经意翻到了有自己面孔的那一页,心虚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杂质塞回了储物袋里。
凌晨到港航班少,李砚苒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往的士站走去。突然箱子拉不动了,李砚苒回头又看到那黑衣人。此时他手握着她箱子的拉杆,压着声音在与她说话:“李砚苒,是我,顾渊。”顾渊食指抠下墨镜又马上推了回去,“那个,你能不能收留我啊?”
大学毕业回三清那次,有唐海鱼顾渊季绝尘同行,想必是顾渊记得自己在三清有住处。李砚苒没有回答,等着他说出要她收留的原因。
顾渊透过墨镜暗中观察,李砚苒一如往常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让他尤感尴尬、紧张、无措,后悔或许不该提这么无理的请求。
没有等来解释,李砚苒转身继续往的士站走。
“哎!李砚苒!”顾渊紧追上去。
“我不带莫名其妙的人回家。”
“我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真是有苦衷的,等到了你家我一定全部交代,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因为走得匆忙我什么行李都没带,哦,除了这墨镜口罩都是随身备着挡脸的。飞机上我也不是故意不让你知道我谁,为了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只能尽量保持安静不让别人注意到我。我发誓登机之前我绝对不知道你也在这个航班,遇到你纯属巧合。你看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住酒店再让那些私生或者娱记盯上,最后再被挖出来我是跟你一起来的三清这种撇不清的猛料可怎么办?”顾渊坚持不懈地跟在李砚苒屁股后面,试图说服李砚苒同意他住到她家。一位有着高冷人设的顶流男星在求人的时候竟能连珠炮似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追到李砚苒停在一辆的士车尾。
后备箱打开,李砚苒却松开了手里的箱子,顾渊机灵地领悟到李砚苒这是在给自己表现的机会,换句话说,她同意收留自己了,登时麻利地把行李箱抬起放好,又迅速一个侧身打开车门,帮李砚苒护着头顶,口中奉承道:“我洗衣做饭样样都行,这几天你的一日三餐我承包了。晚上我乖乖睡沙发。”李砚苒也很给面子往里挪了挪让出了位置,顾渊诡计得逞,跟着坐了进去。
“去哪里呀?”司机师傅问。
“海滨大道56号,长景湾。”李砚苒告知了地址。
“小姑娘是本地人啊?不是来旅游的。”热心的司机开始找话题聊天。
“嗯。”李砚苒淡淡回答,很明显没什么聊天的心情。
司机师傅又把目标改向顾渊:“小伙子陪女朋友回老家见家长啊?”
“不是。”
司机师傅再一次碰壁,见两人都不愿与他闲聊,识趣地闭嘴了。
顾渊看向李砚苒,又是那张淡漠的侧脸。不止一次顾渊见到李砚苒时,她都是这么倚着头看风景,看人来人往,看不属于自己的热闹喧嚣。此时在风中微微眯起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更显寂寥。这时候第一缕朝阳穿过云层倾泻下来,李砚苒被吹乱的发丝染上了一点点亮光。
一路无话。顾渊眼中良久未变的此情此景,像是夏日午后斑驳的树影,掺杂着躁动的蝉鸣,在他心间轻轻摇曳。
顾渊并非毫无来由想试试李砚苒会不会同意收留自己而已,只是他相信李砚苒与人保持距离的坚硬外壳下有着如他所见的柔软内心。果然还是那个怀里抱满茉莉花的李砚苒。
顾渊回想起第一次来三清时,李砚苒陪着他们在清晏街市闲逛,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了一段后,她却没了人影。顾渊借着身高越过人群回望来时的方向,看到李砚苒正蹲在巷子口一个老婆婆面前付完魂元,而后想方设法把竹篾里的茉莉花一捧一捧兜进怀里。可她右手拿一捧左手掉一捧,老婆婆笑起来一望无牙,端起竹篾让李砚苒一起带走。
见李砚苒抱着花追了上来,顾渊若无其事地回头继续往前走。前面的两个也发现有人没跟上来,便站住脚张望,瞧见那一大簇茉莉都疑惑地张大了嘴。
李砚苒刚一走近,唐海鱼就一惊一乍地问:“二哥,你这是要去求婚呐!”
“哪有求婚用茉莉的,况且求婚不是男人的事吗?”开始了,季绝尘逮着机会就爱和唐海鱼拌嘴。
“这都能被你上升到男权范畴?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惊讶,内容没有实质意义!”
“和男权有什么关系?我在陈述一个普世现象,你没有实质意义、不够严谨的表达已经出卖了你荒诞的逻辑。”
“我和你之间有很大的代沟!老男人。别拿你们老一辈的那套来评价我们年轻人做事。”唐海鱼和季绝尘差了八岁,她总是拿这事当杀手锏,给季绝尘致命一击。
李砚苒和顾渊都不想加入到这场无谓的争论中,没有发表任何立场言论。顾渊看李砚苒抱着这么大个竹篾挡住了视线,就伸手替她拎走了,“你喜欢茉莉花?”顾渊问。
“哦这个……其实还好,就是觉得家里阳台空荡荡的,要是种些花也不错。”李砚苒低着头没发现顾渊眼里的笑意,是笑她想帮老婆婆早点卖完今天的花,又不好意思直说,找这么个牵强的借口。
就是从那时起,李砚苒于顾渊而言,已不仅仅是“唐海鱼的朋友”而已。
临海的三清比琅城湿热许多,也没有太多耸立的建筑群遮挡视线,右手边可以看到托着朝阳的海面和渺远的地平线。若非两人心中都有繁芜,这会是一段惬意的路程。
飞驰了大约半小时,车子减速拐进了一个绿树掩映的小区。
顾渊继续鞍前马后,替李砚苒拉着行李箱跟在她身旁。他以为李砚苒在三清的住处大抵只是个简约的单身公寓,本已做好睡沙发的准备。没想到门打开,李砚苒指了指左手边的房间,告诉他可以睡那里,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的拖鞋递给他,“冰箱里应该有水,喝前看下有没有过期。”她提醒道,然后拖着行李箱进了另外一边的房间。
终于能摘下墨镜口罩鸭舌帽了,顾渊扇了扇自己已经闷到发汗的额头。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安静的空间里和李砚苒独处,有些紧张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李砚苒再出房间的时候他应该在做什么才不会显得奇怪。
顾渊去沙发上坐了会儿,觉得这么干等着很不自然,又打开自己的房门看了看,还是灰色的床铺,两边原木的床头柜上什么都没有,除此之外只有四扇移门,背后应是衣柜,以及落地窗帘微微透着外面的光亮。房间不需要收拾,他也没有带行李,没什么可忙活的。最后他想起来打开冰箱看一看,凌晨的航班没有安排餐食,此时饿意袭来,与其尴尬地等着,不如准备些早饭吧。
一股猛烈的异味扑面而来,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混杂在一起的配方简直让顾渊永生难忘。看得出来冰箱主人先前才补了存货,牛奶鸡蛋水果面包鱼虾蔬菜调料等等一应俱全,却都放在里面没有使用。顾渊脱掉帽衫,从抽屉里找到垃圾袋,开始三下五除二清理冰箱,还把隔层抽出来通通刷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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