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五月初，气温渐渐升了起来，重新上班后忙碌的工作让林婉暂时从各种繁杂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陆祎没再来找她，她也没再联系郝川。
这一周里姥爷住在她家却始终不习惯，总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也不愿意带着狗狗们出去散步。
林婉极力劝说姥爷让他以后就和自己一起住，可他怎么也不同意，一贯软脾气的他甚至对着林婉发了好几次火。
想了一晚上后林婉答应了，休息这天便开车把姥爷送回了乡下。
把姥姥的骨灰安顿入土后，林婉搀扶着姥爷去邻居家里把大黑狗接了回来。阿姨说大黑狗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刚开始几天都不吃不喝，她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大黑狗才好像听懂了，终于愿意吃东西了。
婉听了心里有点惊讶，大黑狗和姥姥姥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感情却已经如此深厚了。
而世界上有那么些人，明明流着同样的血液，明明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却还是冷漠得可怕。
推开房子大门的时候，里面一片死寂，空气中漂浮着细微颗粒的灰尘，因岁月蹉跎而逐渐剥落的墙皮似乎在为主人的离去而悼念。
屋子虽老，却宁静而安详，远离了城市的种种欲望和喧嚣。姥爷沉默地打扫起来，林婉则帮着把行李收拾整理好。
大黑狗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姥姥没有回来，在姥爷身边叫了几声后姥爷却没有搭理它，它又急得在林婉脚边打转。
林婉把叠好的衣服放到一边，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说：“姥姥不会再回来了，以后只有你陪着姥爷了，知道吗？”
离开之前，林婉偷偷买了价格不菲的礼品送到了平时和姥爷交往较多的几个邻居家，委婉地拜托他们帮着多照看一下姥爷，还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宽敞明亮的马路上疾驶而过的汽笛声让林婉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不少。想到家里的狗粮和罐头快要见底了，她叹了一口气，调了个头去了超市。
晚上八点多超市里依旧有很多人，林婉拿了个购物篮默默地找到了宠物用品区，挑了几袋常买的狗粮和罐头后就准备离开。
她半垂着眼快步朝收银台走去，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江珍珍给她发的消息，约她下周休息时去寺庙里。
林婉把篮子放到地上回了消息，弯腰准备重新提起篮子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有人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她。
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当看清楚那张脸后，林婉心里某个地方翻涌了一下，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没有着急结账，而是拿起篮子朝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男人见林婉发现了自己，下意识地躲闪了目光想转身离开，下一秒却听见了林婉喊他的名字。
“杨志。”她的声音很平静。
自从秦森死了以后，杨志就再也不敢出现在林婉面前。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当初如果不是秦森将他换了出去，他本没机会见到自己可爱的女儿。
最开始几个月他给林婉发过几次短信，可是林婉一次也没有回复过他，他知道她肯定是在怪他毁掉了他们的幸福。
“嫂子。”杨志局促地叫了她一声，又低头看向她篮子里的东西，不由得想起了秦森之前在队里捡的那条小白狗。
“我老婆肯定会喜欢的，太可爱了！”那个时候秦森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一脸肉麻地样子到处嚷嚷。
他在队里和在林婉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杨志被他的语气恶心到，故意逗他：“还不是你老婆呢，你别乱叫，小心我跟林婉告状！”
“你去啊！”秦森把小狗举起来对着阳光仔细地欣赏了几下，“反正除了她我不可能娶别人当老婆了。”
听到“嫂子”这个久违的称呼，林婉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一个人吗？怎么没带小玲一起出来？”
“在那边呢。”杨志连忙指了一下前面卖糖果的货架，“我女儿非闹着要买糖，小玲就带着她去了，我在这里等着。”
林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身材丰满的女人正牵着一个扎冲天辫的女宝宝在挑糖果，小女孩儿撅着嘴，看起来软软的很可爱。
她和秦森的宝宝大概也会是这么可爱的吧。
杨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眼神略微恍惚，突然开口说了句：“对不起。”
林婉收回目光扭头看他，男人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和不安。
“虽然这三个字很苍白，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当面对你说一次。”
“杨志，你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李婉极浅地笑了一下，“那天的事是一个意外，而他换你出来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杨志捏了下拳头，隐忍地说：“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小玲要生了他担心我把我换出去，他本来打算去年夏天给你求婚的……你们本来可以很幸福……”
林婉一怔，下意识地重复他的话：“给我求婚？他去年夏天准备给我求婚吗？”
回忆起当初秦森洋溢着期待和快乐的神情，杨志有些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前年他查到有个向日葵花田很好看，说你一定会非常喜欢，想等来年开了花在那里给你求婚的！”
向日葵花田……林婉猛地想起了什么。
小玲带着女儿挑好的一小袋糖正往这边走来，她眯眼认出来站在杨志对面的竟然是林婉，知道一切的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林婉注意到了，有些发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看着杨志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发的短信我都看到了，我不回不是因为在怪你，而是那段时间我……情绪不大好，谁都不想联系而已。杨志，不要再觉得对不起秦森或者我了。”
朝不远处的小玲和小女孩挥了挥手，林婉提着篮子离开了。
“老公，那是林婉吧。”小玲原本无措的表情换上了担忧，“你们吵架了吗？她骂你了吗？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杨志牵起女儿肥嘟嘟的小手，看着林婉瘦削的背影摇了摇头。
“她说她不怪我……小玲，她从来没有怪过我……”
-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郝川把窗户开到最大让夜风呼呼地灌进来。
他不断地翻看着手机相册，不自觉勾起的唇角明明是在微笑着，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那天他知道林婉难过却憋在心里，于是跑去租了一个大号的金毛玩偶服，本来想抱抱她就离开，却被那个小男孩气得忘记了伪装。
他至今不敢去深想林婉那天失态的原因。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不想再被扰乱自己的心或是扰乱别人的心，只能尽量避开再和林婉相处，反正他的心愿也算是都完成了。
因此当门外响起林婉的声音时，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因为太过想念而出现了幻听。
“你怎么来了？姥爷送回去了吗？”他看着侧身进来的林婉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送姥爷回去？”
郝川淡定地坐到她身边，说：“早上出去锻炼时看到的。对了，这么晚找我干嘛？”
林婉侧过头看他，眼神晦暗不明，把郝川看得有些心慌。
“我问你，郝川，你诚实地回答我，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秦森了？”
林婉早就有这种感觉了，郝川对她很熟悉，而且一些巧合在今天杨志告诉她秦森原本打算在向日葵花田求婚后，让她不得不怀疑那些压根就不是巧合。
看到郝川一瞬间变了脸色，林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跟秦森很久以前就认识，你知道我跟他之间的事，也知道我跟他说过的话，你和他关系很好，所以在他离开之后你就故意来到我身边对吗？”
结合郝川的性取向，林婉心里涌起一个更狗血的猜想：“你是不是喜欢过他？”
两人对视着，像是都想穿透对方的眼睛看到内心深处。
十几秒过后，郝川忽地笑了：“林婉啊林婉，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太多了？”
他的目光耐人寻味，似乎觉得林婉的话很是好笑，“你们那么亲密会不知道对方有哪些朋友？而且我去年才回的国，你觉得秦森有那么闲天天对一个远在国外的男性朋友说你们俩之间那些情情爱爱的事？”
“还是你觉得他背着你出柜了？一边和你谈恋爱一边和我？”
郝川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林婉顿时有些底气不足起来，毕竟现实生活里这么狗血的情节确实不多见。
而且秦森的手机一向是对她毫无保留的，她从没见过他和谁发消息或是打电话很频繁。
“那你是怎么想到要带我去向日葵花田的？真的是在电视上偶然看到的？”她不服气地再次问道。
郝川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对她的固执感到无语。
“那天那么多人去，那个向日葵花田本来就比较有名，你不关注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啊。”
林婉不说话了，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尴尬和后悔，恼怒自己一时冲动就跑来质问他了。
天呐，她刚才竟然说了那么大一段令人羞耻的话。
见她好像想通了，郝川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个星期你休息我们去把车的过户办了吧。”他说。
“我答应了江珍珍陪她去寺庙，那我们上午去过户吧。”林婉察觉到台阶就下了，努力忘记刚才的尴尬。
“寺庙？”
林婉嗯了一声：“刚在楼下她跟我打电话说最近被一个病人骚扰得辞了职，再加上她九月不是要结婚了么，想去求一切顺利。”
“那你呢？”郝川有些好奇地问，“你准备去求什么？”
林婉搓着自己的手指，笑了：“我什么也不求，我不信佛也不信鬼神，况且我曾经求的事情并没有实现。”
郝川不置可否地淡笑了一下。
林婉低着头，很想问他那天那个金毛玩偶到底是不是他，不过答案已经很明了了，问了也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她装作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慢慢起了身。
“明天还上班呢，我走了。”她朝郝川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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