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日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五月的春风带着初夏的气息，入目皆是一片嫩绿色，尘封起了冬日里的种种寒意。
没有病患的时候，林婉就会到医院楼下的长椅上坐着发一会儿呆，看蔚蓝的天空，看郁郁葱葱的大树，看千变万化的云。
她在思考，思考如何去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尽管别人会把她当成疯子或者神经病。
还有三天，郝川就要离开了，藏满他秘密的那朵云也将从此销声匿迹。
晚上，林婉去小卖部买了几瓶高度数的酒。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站在楼下望着五楼没有开灯的客厅兀自出神。
良久，她终是踏上了楼梯，昏暗的楼道里回响着沉重的脚步声。
郝川开门的时候看见林婉的笑容怔了一下，她弯着眼，神情很明媚，可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分明透着几丝复杂和审视。
“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他敛了心神，慢腾腾地问道。
林婉举了举手里装满酒的袋子，有些俏皮地说：“我们认识一年了，总不能让你随随便便就走吧，我这不是来给你开欢送会了吗？”
郝川双手抱着胸，用怀疑的眼神看她。
林婉的视线不经意落到客厅的行李箱上，行李箱很小，根本容纳不了多少东西，就如同他在这里的一年里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要不是她之前买了一些装饰，只怕这屋子跟没住人也差不了多少。
郝川接过林婉手里的袋子，开玩笑道：“什么欢送会这么简陋？就我们两个人和一堆啤酒。”
想起什么，他极快地瞥了林婉一眼，顺势问道：“对了，你跟陆祎吵架了？”
前几日他把陆祎约出去交东西给他，他冷笑着听完后甩开手里的钥匙，原先阳光的脸像是结了一层冰。
他说：“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你们的游戏你们自己玩吧。”
撂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就起身走了，还拉黑了自己的电话。
“没吵架，就普通同事而已。”
林婉飞快地略过这个话题，又说：“江珍珍本来也要来，可是她临时加班，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郝川一听“普通同事”几个字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但看着她淡漠的表情，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林婉嘴里一边说着话一边撬开一瓶酒准备递给郝川，然而脚下却平地一个趔趄，没拿稳酒瓶，将近半瓶酒尽数洒到了郝川身上。
水渍晕染开来，带着浓浓酒精味的湿衣服瞬间黏黏糊糊地粘在了皮肤上，郝川顿时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把上衣捏了起来。
“这个欢送会惊喜还怪多的，不错，我喜欢。”他皮笑肉不笑地瞪着林婉。
灯光打在林婉头顶，她尴尬地对着他笑，急忙在桌上抽了几张卫生纸手忙脚乱地给他擦，却被他一把捉住了乱动的手。
“摸哪儿呢，别想占我便宜。”郝川叹了一口气，“我去冲个澡算了，你先自己坐一会。”
林婉点了点头，连说了几句对不起后自觉地拿了拖把打扫起地下的水渍。
郝川进房间拿了衣服后很快地就进了浴室，水流声响起的那一刻，林婉放下了手里拖把，眼神也渐渐变冷了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之前她在抽屉里看到的那个画满叉的日历肯定有什么问题。
林婉极快地跑进了郝川的房间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两本日历，一本是今年的，一本是去年的。
她先翻开旧的那本，纸张哗啦啦地迅速在指尖略过。如她所料，第一个画叉的日期便是去年的五月二十三号，她准备自杀的那一天，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而新的日历最后一个画叉的日期便停留在今日。
看来从去年五月二十三日起，每过一天郝川都会在上面画一个叉。
林婉不敢去想他每画下一个叉内心都是多么大的煎熬和痛苦。
颤抖着手将日历放回原位，心脏剧烈地收缩了几下，她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郝川的手机就放在枕头边，林婉徐徐吐出几口气缓解紧张，听见水流声还在继续，心一横便拿了起来。
手机有密码，她低头沉思了几秒，以前秦森的手机向来是不设密码的，那么会是两人的生日吗？
果然没有这么简单，林婉输入两次后都提示不对，而且五次尝试后手机将会被锁定。
她只有三次机会了。
额头渐渐冒出汗珠，她知道郝川冲澡会很快，估计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出来了。
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林婉回想了一遍对两人来说有意义的数字，接着便想起了自己电脑用的密码。
她压制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快速输入了1012，那是她和秦森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上次郝川听她说过。
屏幕陡然进入了主页，似是没想到密码真的会是这个，林婉愣了一下才抓紧时间翻起手机来。
郝川的联系人列表里只有一个人，甚至还只备注了一个“1”，林婉点开，一瞬间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号码。
那个所谓的“男朋友”甚至还有家人，果然都是他虚构出来的吧。
林婉的手在抖，可是她的表情却异常地冷静下来。
想了想，林婉又打开了手机相册。
里面无外乎的，只有一个人的照片。
她在厨房里匆忙做饭的样子，她在向日葵花田前拍照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和郝川合照时侧脸看他的样子。
还有她逗咕噜玩的样子，轻轻嘟着嘴沉睡的样子，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孩子气的样子，有些生涩地演着戏的样子……
林婉捂住嘴往下翻，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屏幕上，那个找寻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浴室的水声骤然停住。
林婉手脚一片冰凉，胡乱擦干眼泪后把手机后台清掉放回了原位，然后快速跑到客厅里喝了一口酒，将剩下的半瓶全部倒进了厨房水槽里。
她又坐回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块腮红涂到了两颊和鼻子上，接着躺了下去。
同一时间，郝川已经穿上衣服推开门走了出来，他怕林婉等久了无聊，赶紧踩着拖鞋来到了客厅里。
原本还剩半瓶酒的瓶子此刻已躺倒在桌面上，里面被喝得干干静静，而沙发上的林婉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有通红的脸颊和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告诉他这家伙竟然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喝醉了。
“林婉，这是我第几次看你喝醉了？”
郝川拉下肩膀上的毛巾走近林婉，看着她似睡非睡酒醉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他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拖把放回原位，又把倒下的酒瓶扶正。
怕林婉睡得不舒服，郝川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她后背和沙发的空隙里，另一只手放到她腿弯下，稳稳地将她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几下，似乎想找一个舒适的位置，用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郝川低头，能感觉到林婉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正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林婉朦胧地半睁着眼睛，声音瓮声瓮气地问他：“秦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她说话时，嘴里淡淡的酒精味弥漫出来，但郝川却并没有觉得难闻。
用力滚动了几下喉结，郝川用理智压制住快要逼疯他的那股子冲动，抱着她快步走进了卧室里。
本打算将林婉放下后赶紧关上门离开，可怀里的人却像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在沾到被子的那一刻，她用力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嘴唇一仰，贴住了他有些凉意的双唇。
“真是要疯了！”
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郝川一把搂住了怀里柔软的林婉，低头狠狠地亲了下去。
郝川感觉他那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在一瞬间得到了释放，让他近乎无法和面前的人分离开来。
安静的卧室内，皎洁的月光下，两人忘我地吻着，紧密贴合，都无处可逃。
就让时间永恒地停留在这一天吧……
林婉眼神朦胧得像覆了一层水雾，嘴里含糊不清地低吟着秦森的名字。
这样下去不行……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全部会被毁掉……
郝川的理智在一瞬间回到了脑海里，他睁开眼睛，连忙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放开林婉之前，他如同以前无数次那样，习惯性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身下的人忽然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他泛着水光有些充血的嘴唇。
郝川顿时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呆呆地和林婉对视着。
几秒后，林婉的眼神又朦胧起来，她嘴里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接着就头一歪，没动静了。
还好，在他要离开的最后几天里，他没有功亏一篑。
郝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暗骂自己一时上了头，差点就出事了。
替林婉盖上被子，又轻柔地摸了一下她发红的脸，郝川这才关上门狼狈地走了出去。
真是场惊心动魄的欢送会，刚洗的澡也算是白洗了。
柔软干净的床上，刚刚装睡的林婉睁开了眼睛，里面暗流涌动着。
那个咬下唇的动作，她到死都不会忘记，因为那是秦森曾经的专属的结束动作。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她爱的也只可能是他。
秦森的性格和长相和郝川那总是散漫戏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如果不是那天那个老人，她做梦也不敢有这样的联想。
可唯一不变的是，不管他以何种样子出现在她身边，他总是无条件地保护她，支持她。
林婉回忆起有一次她和秦森好不容易得到了不被人打扰的休息时间，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起看韩剧，林婉对女主精湛细腻的演技很是佩服。
于是她也学着女主的样子表演起了一小段，对着秦森念台词，逗得他哈哈大笑。
林婉捏住他的耳朵，“笑什么，那你也给我来一段。”
秦森捉住她的手吻了一下，说：“我演技可差了，杨志总是说我一说慌就能被看出来。”
明明他的演技是这样的好，好到连她都近乎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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