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卅九章 唇带朱砂
可那测字先生却对三人惨状无动于衷,掐着指头仰着脖子,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完全没把小公主放在眼里。
小公主倒不生气,其实她最喜欢跟人兜圈子,看谁兜得大,兜得远,兜得比她还狠,此刻她对这测字先生像是有了兴趣,对他招手说:“这位大师,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那测字的此刻竟然不聋了!听到这甜丝丝的一声“大师”仿佛十分受用,他来到树下附身摘了一束紫色的小花,极迂腐地献给小公主,正当小公主接过这莫名其妙的花被逗得前仰后合,所有人心底暗暗都捏了一把汗,魁玉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住手!”
那测字先生却还不以为然,客套道:“司空孚拜见怜花宫小宫主,代问大宫主二宫主好,久疏问候,还望勿怪罪。”
有江湖阅历丰富的人听到这饱含信息量的一句,两瓣屁股都要把菊花夹夹紧:怪不得这小姑娘这般了得,原来竟是专攻毒术的天山怜花宫小宫主。说她狠毒是因为是傀影杀手那真是冤枉人了,据说在娘肚子里本是一对龙凤胎,剖腹取子先抱出她,另外那个男孩却断了气,苦命的佳人娘亲顷刻就香消玉殒,她却咯咯笑了起来。老宫主迁怒于她,恨不得立刻摔成肉泥,恰逢傀影杀手前来交货,顺手捡了这个便宜。没想到这小妮子不单活下来了,还成功杀回怜花宫重获老宫主的欢心,成为让两个姐姐不可小觑的心头大患。
不仅如此,江南第一占司空孚的名字说出来也是响当当的。小宫主听了面上一僵,她知道司空孚跟姐姐交情匪浅,不知他实力如何,得罪了他姐姐们不知又要生出多少幺蛾子。倒是这个沈魁玉无端喊了一声,不做点什么倒显得煞了自己的威风。
“大师客气了,原来是家姐故人,领教高招。”前一句还在寒暄,后面马上先发制人击向他头顶百会。
司马孚丢出两片龟甲,人已滑开数丈,“小宫主吩咐,在下不敢不从,就简单算一卦吧。”
小宫主紧追不舍,“大师要给我算什么?几时当上怜花宫的宫主吗?”说罢以龟甲作暗器射向司马孚双膝。
“在下听闻小宫主作为傀影杀手逍遥自在,早已无意宫主之位。不如来算算姻缘?”司马孚接下两片龟甲,边跑边有模有样地参读起来。
“大师且说。”
司马孚轻功出神入化,像泥鳅一样滑,小宫主几次抓他不住,想以此分散他的注意。
“哎呀这一卦天山遁不准,不作数的。”众人听他故意这么说,都知道是下下卦的意思,心想这司马孚也忒大胆了,这样戏弄于她。少女最是脸薄,又是男女婚嫁之事,她不恼才怪。
司马孚疯疯癫癫转身抓起苦儿:“这位姑娘从面相看就好多了!鼻如悬胆,凤头龙瞳,富贵命!”又抓起魁玉看了看:“这位马马虎虎,眼带桃花,艳福不浅。将来能娶十几个老婆!“魁玉听他疯言疯语不成体统,正愁不知该如何解决。忽然头顶树叶摇动,几十只猴子齐齐出动,向着海边的方向穿林过柳。众人不知是何猛兽来袭,也跟着去一探究竟。
猴群跑到临近海岸的地方停住了,直立起身子翘首张望。海潮正在退去,被淹没的矮树又露了出来,海藻挂在上面,不时有盘旋的飞鸟下来啄食。
“小姐,你说这些猴子在等什么啊?”苦儿悄悄问魁玉,魁玉摇摇头也不知道。
沙地也渐渐露出来了,猴王一声令下,年轻力壮的猴子们集体奔向海里,在没过手脚的浅滩里到处搜寻,很快就有了成果。一只猴子抓着一条一尺来长活蹦乱跳的银鱼举过头顶,得意地咿咿呀呀叫着,向同伴们炫耀。
猴王在岸边呵斥一声,那猴子立刻乖乖把不再挣扎的银鱼带过来双手捧给猴王,猴王抓起银鱼也不管鳞和刺一顿生啃让众人眼界大开。猴群接连不断送来银鱼,它啃得差不多,把剩下的丢给宠爱的母猴和其他猴子。众人豁然开朗——还是猴子有经验!原来海里的鱼要这样才抓得住!
效仿猴子的办法,大家收获颇丰。清点之后发现以银鱼为主,也有不少贝类和海藻,可喜的是居然还捞了几个顺水漂流的大椰子。
“这不是三黎鱼吗?琼州人曰:春鯿,秋鲤,夏三黎。这鱼应该在江河之中,怎么海里也有啊?”有人认了出来,银鱼口大,吻尖,位端,略带蓝色光泽,有的唇下还带着一点朱砂,正是以鲜甜肥美著称的“春江子陵”。
“这位老兄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种鱼要在海里长三年才会洄游入江产卵。现在正是季节,大概此岛在鱼群必经洄游路线上吧,所以退潮时来不及游到海里的鱼会被留在沙滩上。这些猴子偶然尝过一次之后得了甜头,便日日等在这里。”
“这么说来,那第一道海天一色很可能就是这三黎鱼所做的了?”此话一出大家都激动起来,如果是真的,那可算大大地进了一步。
“我敢打包票,就是此鱼!”有人拍胸脯保证,“吃的时候我就觉得口感熟悉,只是一般陆上的馆子多清蒸红烧,哪有这么复杂的做法。”
“先尝尝再说,好不好?”大家早饭之后就没吃过东西,想起美味都咽了咽口水。
于是在沙滩上支起烤架,点起篝火,海面回落到最低点,平静光滑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落日沉没之后晚霞旖旎的余晖。
烤鱼非常成功,椰浆也清爽解渴。众人一顿大快朵颐,填饱肚子以后,司马孚站起来摇摇晃晃要走,小宫主没出手拦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大师可是又要去酒泉了?”
她一直不解为何司马孚在人群中装聋作哑藏的好好的,突然神经兮兮地揭穿她的身份来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本来怀疑他这样做是个阴谋陷阱,但看他神智确实不清语出无状的样子,原来只是醉了!
司马孚一个趔趄,腰上的大葫芦晃了几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里,小宫主顺手拈起一枚贝壳破壁而穿,随着透明液体流淌在地,浓烈的酒味四处弥漫。
“什么酒泉,我不知道!不过我重新给你算一卦:下巽上乾,阴阳交合,万物茂盛!”说着,双眼迷离神色轻浮。
小宫主起身故意引逗他说:“小女子错了,打破大师的葫芦,不知大师还能饮否?”
“拟把疏狂图一醉,再饮千杯又何妨?来来来,跟我来!”脚下生风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众人听到酒泉二字,岂有不跟着去的道理。走了一阵,只见乱石之中一水潭,上面石缝中沁出几股水流,酒香浓郁。
轻功好的直接掠上去掬在掌心尝了一遍,果然其中一股酒味甘甜,入口绵香爽洌,远胜百年女儿红。
西门红袖掏出牛皮囊接了一袋喝了几口,忽然大哭起来。
原小路笑道:“怎么?你难道也是第一次喝到吗?”
“不是,我从没想过能通过第二轮,十二年了总是止步于此,但今年是老天帮我,仪狄馆这一轮我稳操胜券!”她边哭边笑,边笑边喝个不停。
魁玉抿了一小口,这酒虽诱人,但跟在船上喝过的一晌贪欢大相径庭,她现在处事已经小心缜密得多,遂让苦儿尝过即止。原小路还记得在船上奇痒难耐的事情,也不敢贪杯。
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本来也多是江湖儿女,此刻觥筹交错变成了一场狂欢。
西门现在下断言未免太早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何必留足七天呢?
魁玉俯下身子沾着潭中水尝了尝,酒泉经过其他几味泉水稀释变淡了很多,比起那天喝过的一晌贪欢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点苦味,而闻起来又被酒味完全覆盖,不知道还有没有花果香味了。她也拿出一个牛角水壶接了点泉水,准备到到海边加点海水试试。
“不知下次涨潮是什么时候?我只去海边舀一点海水,很快回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原小路怕她和苦儿找不到回来的路。
“我自己去就好,你帮我照顾苦儿。”魁玉有些不自然地说,她许久没见过左隐了,也许他已经换了另一张脸正混在人群里喝酒狂欢,但是经历过大潮之后她始终放心不下。
还没等原小路苦儿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出几步,原小路急着要追上去,这次却是苦儿拉住了他,把树叶掬起的一杯淡酒递到他面前:“别追了,喝这个应该不妨事。”眼波落寞,跟她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
魁玉在涨潮逃命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呼吸如此局促,禁不住嘲笑自己——急什么!她放慢速度向着黑暗中闪烁的点点光亮走去,夜幕之中的蟾宫硕大浑圆,血□□滴。
海水温柔拍打着岸边,像母亲哼唱起摇篮曲,月色中一个人影乘着木筏,静静飘在海上秉烛夜钓。
“左隐”魁玉的声音不大,两个字缠绵于唇齿之间,说不清是熟悉还是生涩。风里送来模糊不清的叹息,他们之间总是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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