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10
不靠谱的事做得多了,被同学嘲笑得也多了,赵晚晴的脸皮也磨厚了,第二天,顶着个猪头脸照常去上课。
狭路相逢地,在教室门口刚好碰到要出去的楚默。
楚默有趣地观着她满是伤痕的巴掌小脸,双手环胸,有意堵住她的去路,笑道:“啧啧,不愧是赵晚晴,我忍不住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呢。”
赵晚晴咬唇,攥紧书包的肩带,不作声。
“晚晴,怎么不进去呢?”
郝天意碰巧赶到,似没看到她和楚默的对峙,揽着她的肩从楚默身侧挤进去。
楚默弹了弹修得整齐漂亮的指甲,凉凉地道:“捡垃圾的老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郝天意一愣,清秀的俊脸霎时雪白。
赵晚晴看见,再忍不住,回身一脚踢在楚默的腿上。
楚默本能地扬起长腿反击。眼看脚就要落到赵晚晴身上,郝天意扑上来挡住了,护着赵晚晴摔倒在讲台旁。
教室里轰一声炸开锅,众学生都站起来,伸长脖子看摔在讲台上的赵晚晴和郝天意。
“晚晴。”
赵临盎奔上讲台,拉出被郝天意护在身下的的赵晚晴,看她没受什么伤害,转脸对楚默冷道:“楚默,学功夫不是用来欺负女孩子的。”
楚默脸一白,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赵晚晴心疼郝天意替她挨的那一脚,一把推开拉着她的赵临盎,冲到楚默面前,边踢他,边骂道:“你个混蛋,有能耐找比你强的人单挑啊,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
楚默倒也硬气,直挺挺地立在门口任她踢打,愣是没还手。
上课铃响了,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赵晚晴担心郝天意被楚默那一脚踢伤了,不放心地问:“天意,你没事吧?”
郝天意安抚地朝她笑笑,“放心,我没那么虚弱。”
“可是……咦?”发现新大陆地惊叫一声,赵晚晴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看,“你的眼睛怎么是肿的?”
刚被楚默转移了注意力,没细看他的脸,此刻才发现他的眼睛是肿的。
“有么?”郝天意遮掩地捂住眼睛,别开头。
他的回避更令赵晚晴确定有问题,“你应该去看医生。”
以前她的母亲眼睛也肿过,怀疑有肾病什么的,去医院做了很多检查。结果出来发现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睡前喝多了水。打那以后,她就记着了,眼睛肿可能跟肾有关,是很严重的病。
想到此,再三强调道:“你一定要记得去看医生噢。”
郝天意没说话,放在别处的眼睛深得她看不透。
赵晚晴不知郝天意有没有去看医生,反正第二天他没去上学,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也没看见他。不明他出了何事,是日礼拜天,吃过早饭,凭着儿时的记忆,找到他的家。
和前次一样,她不敢直接登门拜访,只敢在楼前犹豫徘徊。
时值初夏,天气炎热。
在郝天意家前的小甬道里,来回徘徊了约莫一个小时,没看到有人从那扇紧闭的门里出来,她鼓起勇气上去敲了几下门。
“咚咚咚”地敲门声在幽深的甬道里显得格外响亮。
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门,四周也不见可询问的人,赵晚晴垂头丧气地拉过门前竖着的折叠凳坐下。
太阳划圆地从东面的天空,落进西边的世界。
坚持地等郝天意回来的赵晚晴午饭也没吃,就那么傻傻地在他家门前,坐了大半日的时间。
夕阳西斜临近入暮时,郝天意回来了。彼时赵晚晴已经在郝天意家门口,抱膝坐着睡着了。
郝天意神色复杂地望着睡过去的孱弱小女生,心里怆然,上前叫醒她。
赵晚晴完全睡糊涂了,甫睁开惺忪的睡眼,乍看见他,还没反应过来。
“天意,你怎么在这呢?”
郝天意又无奈又好笑,“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赵晚晴揉揉眼睛,记起初衷,不好意思了,“是噢,我都忘了。”
郝天意打开门,赵晚晴坐太久,腿脚都麻了,郝天意扶她进去。
里面的摆设比赵晚晴想象中的还要简单、简陋。狭小的一个房间,被一个大帘子隔成两个小间。里面一间用来睡觉,外面一间充作客厅和厨房用。
碗柜、桌椅不必说,都是旧的,表面斑驳毛糙的,像在害皮肤病。靠墙的一角,堆着许多大概是比较值钱的回收品。
难得的是,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不然真不像人住的地方。
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房间的摆设,赵晚晴垂下眼睫,异常得沉默。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郝天意解释:“这是我爸租来的房子,我家就在你家旁边的那个小区。我爸说我们两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就搬到了这里。”
郝父是地道的本地人,曾有自己的房产。后来城市改建,他那块地被征去建小区。小区建成后,分给他一套房子,额外补了他不少钱。
他没有正经工作,靠捡废品和政府补助,维持生活不成问题。在一次自然灾害中,将不用的余款尽捐了出去。
谁料在他大义散财后,居然得了个孩子。在城市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为了换孩子的奶粉钱,就把自己的套房租出去,另换了个简陋便宜的住所。
尽管明白郝天意没必要在这个事上骗她,赵晚晴轻嗯了声后,仍是沉默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郝天意放在桌上的小手逐渐收紧,良久后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赵晚晴想起来意,才要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咕咕闹腾的肚子,让她尴尬地咬住嘴。
郝天意看看难为情的她,又看看外面黑下去的天色,“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赵晚晴回了他。
听说她上午就过来了,郝天意皱眉,“中午吃东西没?”
赵晚晴摇头。
父亲生病,只能用些流质食物,他胃口不好,一天吃不上两顿饭,家里没什么食材可做给她的。所幸还剩两个馒头,郝天意拿出来放进锅里。
又找出父亲的行动电话递给赵晚晴,“你出来这么久,爸妈该着急了,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吧。”
赵晚晴早上出门怕父母阻拦,没告诉他们过来找郝天意,又故意不带手表电话。听了郝天意的话,迟疑地接过手机,拨通家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不闻人接听,就在她打算挂掉时,电话通了,传来赵临盎的声音。
赵晚晴不想和赵临盎说话,咬了咬唇,起身走到外面,犹犹豫豫地道:“是我……”
“晚晴?”赵临盎略显着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在哪呢?怎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担心你出事,正在外面找你呢。”
赵晚晴也没想到会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听说父母找她,一丝愧疚袭上心头。
“我在郝天意家呢,有事找他,一会就回去。你给爸妈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吧。”
沉默,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赵临盎道:“地址,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
赵晚晴道:“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赵临盎坚持,“告诉我地址。”
赵晚晴不想告诉他,原欲负气地挂了电话了事。思及父母担心了她一天,怕再惹他们多想,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了。
切断和赵临盎的通话,赵晚晴在外面发了好一阵呆,才进去房间。
郝天意的馒头已经热好了,还用涨了的开水冲了碗蛋汤给她。
赵晚晴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地几口下去,一个馒头就被她解决了大半。
看郝天意不吃,只望着她吃,诧异地问:“天意,你怎么不吃呢?”
郝天意笑道:“我还不饿,你快吃吧。”
赵晚晴脾胃不好,经常懒怠吃饭,听他这么说,以为他和她一样,没有多想。一边喝着蛋汤,一边问他:“你为什么不去上学?还有,怎么都不见你爸爸?”
郝天意的手指,轻抠着坑洼得譬比月球表面的桌面,淡淡地应道:“我爸爸病了,我要在医院照顾他,没办法上学。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
“病了?”赵晚晴紧张,“怎么会病呢?严不严重?”
郝天意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她不希望他唯一的亲人也出事。
郝天意安慰她:“没事,只是老毛病发作,在医院住两天就好了。”
“那你呢?”赵晚晴锁着他仍显肿胀的眼睑,“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
想起几天前,医生告诉父亲他的检查结果,父亲惊得心脏病发作的情景,郝天意的眼神轻飘飘的,“我也没事。”
“真的?”
郝天意点头。
二人又说了会话,赵临盎过来了。
不久,接到儿子电话的赵冠、方巧芝也开车赶到了。
目送他们一家四口驱车离开,郝天意站在灯光昏暗的过道里,久久没有移动身体。
回程的路上,为女儿奔波浪费了一下午时间的方巧芝,忍不住生气地对坐在后面的赵晚晴道:“赵晚晴,我拜托你下次出门前,知会我们一声,行不行?你这样一声不响地消失一整天,我们很担心的,你知不知道?”
比妻子耐性好的赵冠也道:“晚晴,这次真的是你不对哦。我和你妈不反对你去同学家玩,可你至少应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你一个孩子,一天不回家,我和你妈很担心的。”
赵晚晴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璀璨的霓虹灯景,一声不言语。
她的沉默引起旁边赵临盎的注意,转头瞧向她,只见她趴在车窗上的巴掌小脸上满是泪水。
“晚晴,你怎么了?”
坐在前面的赵冠和方巧芝闻声回头,看到哭得像个泪人的女儿,面面相觑。
赵冠将车停到路边,拉过赵晚晴,“晚晴,怎么了?哭什么呢?”
赵晚晴抚着心口,抽泣道:“我心疼,好疼好疼。”
想起四年前她说心疼后发热的事,赵冠探了探她额头,扭头对妻儿凝重道:“又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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