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两年后
34岁到36岁这两年,何丽华的身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林茂青成了甩手掌柜,飞去了加拿大,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过上了阖家团聚、男耕女织的小日子。而编辑部这边的大事小事全部交给了何丽华。何丽华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编辑社一姐!
第二,丽华妈妈已经不再逼婚。这两年,无论是任何人帮她介绍的男性朋友,都过不了丽华妈妈这一关,于峥辉女士总是说——这个不如林茂清有风度,那个不如小刑乖巧懂事,这个不如
小周医生沉稳内敛……没几次,不仅现在没有人给何丽华介绍对象,连丽华妈妈自己也压根不提这事儿了!
第三件事是关于小周医生的。去年,小周医生破釜沉舟和他的心上人表白,后果,自然非常的惨烈!他不久也离开了继县,暂时放下了医生的职责,背上行囊,用双脚丈量祖国山河去了。用小周医生的话说,他到了这个年纪,也想为自己活,终于开始新的生活。何丽华作为gay蜜,给他真挚的祝福和支持。
而此时,摆在何丽华面前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她曾经的战友,曾经的好基友,说好一起作为坚定不婚主义者的江一蕾,要结婚了!
这个叛徒!
何丽华第一反应是要臭骂她,第二反应就是又有理由去买新衣服!
一定要用自己的美貌,去婚礼现场惩罚这个叛徒!
“得了,消消气哈!”江一蕾满面春风,一看就是在欲海沉浮,不能自拔!“这个周末,我的单身派对,最后的疯狂了,你要来哦!”
江一蕾新做了头发,还做了颜色,时不时用手撩到耳后。哼,何丽华斜眼看她,不就是手上戴了钻戒嘛,动作如此浮夸!
“不去!一想起来要给你送红包,就火大!”
“呦呦呦,这么大火气,就该去泄泄火!我就说你这几年清心寡欲的,每次约你去夜店,你都不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谁守身如玉呢!”江一蕾打趣她。
“我都忙死了,也觉得,和陌生人,真没劲!”何丽华确实提不起兴趣来。
“专门给你挑的礼物,最适合你现在这种症状——招桃花的!”
何丽华打开盒子,一个粉红色水晶的手链,小小的珠子,晶莹透亮,戴上手腕,愈发衬托手腕的纤细和润白。
“看在礼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何丽华摇摇新戴上的手链,“位置?”
“Onlyif。这次包了个房间,不仅有姐妹,还有……呵呵呵,你懂的!”江一蕾一脸□□。
Onlyif!
何丽华表情一冷,她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也好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
江一蕾的单身派对定在周五,包间比两年前又有了升级改造,增加了很多艺术品真品,充满了复古气息。
单身派对清一色的女性朋友出席,虽然已经是冬天,圣诞节前夕,但每个人都盛装打扮,现场俨然一场斗艳大赛!
何丽华依然保持着职场的深色系,中性高贵,穿上新买的JimmyChoo,这让她心情很不错。
女性单身派对中,江一蕾安排的神秘环节,其实并不算神秘——两个欧洲版金发肌肉男大跳脱衣舞,脱到最后,仅剩一件小小的黑色丁字裤。一群女性将他们围在中间,借助着酒精的刺激和音乐的轰鸣,放肆尖叫和触摸,把二十元、五十元纸币不停塞进那丁字裤的边缘。
这很好,感觉相当爽!
这个时代,不仅女人可以娱乐男人,反过来亦然。
何丽华喝了几杯,想出去透透气。
出了包间,是中央舞池,一个爵士乐队正在现场演出,下面的人们跟着投入得摇曳着身体。
何丽华正陶醉其中,被吵杂声打断。
“我不走!”一个女人的声音。
何丽华和很多人一起看过去,一个卡座区,欧式沙发上的女人,似乎已经喝到迷离,同手同脚推着前面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要拉她走,她使劲挣脱开,大声冲他喊着:“你不喜欢我,还有一堆人喜欢我呢!”说着指了指在沙发上陪酒的几个小伙子。
小伙子们统一快速摇头,立刻和女子保持了距离。
“叶添天,别闹了,快跟我回去!”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口气坚决,不容置疑。
“我不,我就不!你能把握怎么样?”那女子连站都站不稳,还叫嚣着。
男人不再言语,走上前,一低身,把女人扛在肩膀上,扛走了……
何丽华嘴巴张得大大的,立刻拉住旁边的服务生,“客人被扛走了,你们不管啊?”
小服务生,呵呵一笑,“管不了啊,他是警察!”
“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啊,我得曝光他!”何丽华愤愤不平,很担心。
小服务生接着说,“曝光什么啊,那是人家家务事。叶小姐经常来玩,她男朋友就总来抓她回去。女朋友爱喝酒,这警察就总来啊,我们这个区域治安都变好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
何丽华笑自己都要得了职业病了,看见不公正的事件就想着曝光。
何丽华以前也偶尔来酒吧喝酒,但从来不敢喝多,因为没有人能安全送自己回家。而刚才的女孩,她是知道有人会担心,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吧。
何丽华接着去了洗手间,镜子里,在摇曳灯光中,看见浓妆艳抹下,大牌加身下,满腔孤单的自己。
这操蛋的人生,横竖都埋着不如意,等着你大步向前的时候,毫无预兆,一脚踏进去!
她擦干了手,走出卫生间,心里装着事情,没有注意到大理石地面太过光洁,高跟鞋一个不稳,身体向侧面摔过去。
完了!
何丽华在向地面倒下的一瞬间,本能的想到自己的保险——社保只管住院,商业保险里面应该有意外医疗,这次事故属于报销范畴。
一个人生活,男人不是必需品,但保险却是。
没有预期的疼痛,原是一个旁人伸手将她扶住。
“走路小心点啊。”那男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他的手很大,轻易揽住她的腰,让她倾斜的身体得以支撑。
“谢,谢谢你。”何丽头抬头,看见了他的脸。
那一霎那,何丽华觉得自己招桃花的水晶手链放出光芒,给这个场景自带了一层少女粉红泡泡的滤镜,一切聚焦,一切放慢,一切在旋转。
男人将她扶正,看着她花痴的表情,见怪不怪,礼貌地一笑,点头,转身要走。
何丽华突然来了勇气,“请等一下!”
男人又转过身来,诧异得看着她。
“那个……”何丽华小心翼翼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男人又仔细打量了她,陷入思索中。
何丽华不经意伸直了脖子,这样可以让曲线更挺拔优美,她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看来,果然是不记得我了呢,王禹!”
男人听到叫了自己的名字,难以置信得和她确认:“何丽华?”他瞪大眼睛,毫不掩饰得上下端详着她。
“很巧,是吗?”何丽华摆出她的必杀招式之一,轻歪着头,眼光含笑,唇角微嘟。
“真的是你?你和以前……太不一样了。”王禹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他被眼前的女人,准确的说,被前女友惊艳到了!
“你不是在北京生活吗?还能回到我们这种边境小城?”何丽华主动搭讪。
王禹脸上满是意外的惊喜笑容,“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出差,昨天刚到滨城。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在滨城。”
何丽华娇嗔一声,“哪里,我可不是‘也在’,我是一直都在滨城。这里住习惯了,真挺好的,不愿意走。”
王禹表情闪过一丝复杂,又很快平息,试探提议道,“你忙吗?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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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丽华和江一蕾提前告了假,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王禹在等她。
何丽华从远处看他,有一丝不真实,他头发梳理的规矩,不再是年少时肆意的样子。他穿着一身韩版毛呢大衣,身材虽然稍发福了些,但是整体还是整洁、明快、让人想入非非的。
“找个地方坐坐还是,沿广场走走?”王禹征求她的意见。
“里面太闷了,就走走吧,广场灯光也美。”
何丽华想起自己刚来滨城的时候,她很打怵出门,所有的事情,她都会听从王禹的意见,而王禹,也几乎没有询问过她的想法。
“好,听你的。”王禹躬着身体,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姿势。
滨城的广场众多,Onlyif旁边,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圆形广场,正是冬季,圣诞节灯光已经提前装点完成,层层火树银花,一片流光溢彩。
“滨城还是这么美,空气也清凉。北京人太多,车太堵,压力大。”王禹和何丽华并肩而行。
“滨城这么好,不是也留不住你。”何丽华垂下眼帘。
王禹停下来脚步,“丽华,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我?”
“怪你?”何丽华转头看他,然后一脸释然,“不,我早想明白了,人各有命。”
“我们那个时候,太年轻了,一无所有。机会来了,如果不抓住,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王禹对她解释道。
没有金钱、没有背景、没有经验的两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就像每一对年轻人一样,挤着公交车,租着边远区域的小屋子,为中午饭能花少点钱而犹豫取舍。它们对生活的畅想,完全变成了赚钱养活自己,赚钱买房,赚钱结婚,赚钱养父母,赚钱养孩子,赚钱养老……对生活的热情和恋人的爱慕,一点点被赚钱的压迫磨灭,未来几十年的日子,一眼到头。
大学时候,何丽华一心扑在学习上,对人际交往都不是很关注。
和王禹正是交往以后,她才发现,喜欢王禹的女孩这么多,同班的,或者同系不同班的。
“你可要看紧你男朋友啊!”同寝室的姐妹提醒她。
看紧?怎么看?如何看呢?
算了,她才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还有好多证书考试等着她。
初到滨城,她买了一张好大的地图,每天带着它出门。
王禹很忙,她很懂事,一个城市,一间屋子,每天能说上的话,也少之又少。
“我要出差几天,下周一回来。”某天王禹回来收拾自己的行李,对她说。
“哇,都能出差了,你们领导很信任你吧。”何丽华很替他开心。
王禹简单“嗯”了一声,不再接话。
一周过去了,十天过去了,王禹依然没有回来。
何丽华纵然再迟钝,也能明白大有端倪。
她打过去的电话,五次只能被接听两次,她发的信息,经常第二天才能被回复。
“你到底在哪?”何丽华终于忍不住,在电话中冲他大喊。
“我在北京,我不打算回去了!”电话那头的王禹异常坚决。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啊?”何丽华急了,她很为他担心,
“你别难为自己,你还有我呢。”
“何丽华,咱俩分手吧,不要成为彼此的累赘,你能听懂吗?”王禹终于对她喊了出来。
“不,不是的,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你过两天回来也行,我在家等你。”何丽华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小心翼翼对他说。
“我在北京有新的工作了,我是男人,我要有自己的事业。”
“那,那我也去北京,你去哪,我就去哪!”何丽华双手抓着电话,恨不得能抓住王禹的手。
“何丽华,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难怪你连工作都找不到。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学生了,你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你得像个女人!”
“我会改的,你说的,我都会改!我会化妆,我会学着打扮自己不给你丢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回来好不好?”何丽华已经哭成泪人,祈求他。
“何丽华,我们都要往前看,我找到我新的方向了,祝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王禹态度坚决,又补充道,“这个房子,租金就到这个月底。到期了,你再想办法吧。或者回老家,你妈说得对,你不该出来和我一起。”
对方电话挂断,何丽华还不肯收线,不是的,不是的,他会回来,他会回来的!
她摊到在地板上哭,哭到昏天暗地,哭到匍匐不起,哭到没有力气,才睡了过去。
睡了又醒,醒了又哭,哭了又睡……
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不知饥饿和疲惫,她身体像一条山间小河,泪水源源不绝,停不下来。
她的委屈,她的愤怒,她的不甘,没有人可倾诉。
何丽华感到生命在一步一步抽离,她甚至想,要是我病得很严重,是不是,王禹就会回来?
要是我死了,王禹是不是就能愧疚一辈子!
可笑的是,王禹的电话,再也打不通,打不通……
第三天,何丽华眼睛肿的都睁不开,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她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在手掌之中。何丽华,该醒醒了!
那一瞬间,那想通了王禹不可能再回来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饿了,她要吃东西,要吃很多很多东西!
一周后,何丽华通过了一家编辑部的面试。
又过了两天,何丽华站到了林茂青面前,那天开始,她才真正,被滨城所接纳。
成为一名办公室资历最浅的编辑的何丽华,在半年后,接到了同寝室姐妹的电话,语气停停顿顿、躲躲闪闪。
“快说吧,我忙着呢。”何丽华在办公桌前手忙脚乱。
“你听说了吗?”大学室友语速很慢,怕她接受不来,“王禹,要结婚了,和温馨!”
哗啦哗啦!资料散落一地!
温馨是何丽华和王禹的大学同学,何丽华和她一点都不熟,只是大体知道,她来自于一个大城市中有点钱的家庭。
原来,温馨的家在北京!
原来,温馨的父亲掌管着两家上市公司!
原来,温馨早就喜欢王禹!
原来,王禹在滨城的各种潦倒,成为了他快速接受温馨爱情的催化剂!
何丽华有一些情绪堵在心口,她特别想骂人,不是骂某一个人,甚至不是骂王禹,而是,想打开窗户,冲着街道,冲着满街的男男女女,冲着这狗屁世道和狗屁爱情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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