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晚的对峙

　　已经是就寝时分了，在皎洁的月色下，展昭双手平放在盘着的膝头上，背靠着大树闭目入定，好似对来自于洞门口那灼人的目光无动于衷，气定神闲的让人敬仰，但若是走上前，就能发现他膝处的衣摆却被抓出了皱褶，微微透露了几丝不平静来。

　　一阵晚风吹来，树动影摇，沈意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站在这儿许久了，可那人影却不见丝毫动静，沈意暗叹：看来他是不会主动理会自己了。只能往那边走，边走边理捋了捋这个事情，觉得很苦手。

　　前几天他突然说什么避嫌，她虽然疑惑都坐到洞府门口了，还讲究什么，但他却坚持说什么到底是一室，有妨碍，至于妨碍什么，却没细说，沈意自然是劝了的，可惜说的口干舌燥，对方仍然温柔浅笑表示不可置否，沈意劝阻无用，当时又想到他武功高强，伤也好了，说不定他真的只是不习惯跟女子在同一个地方，感叹了声不愧是古人，便也只能随了他去。

　　接下来那几天，展昭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大改变，只是白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沈意一旦外出遛个弯采个果子，就会习惯性的撸个袖子，每当这时，就见他总是背过身，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浑身都散发着不赞同的气息，沈意···沈意只能当做没看到，这天气已经热到必须挑战古人底线的地步了，但展昭没有多说什么，倒也让沈意颇为惊讶就是了。

　　可是，沈意咬了咬牙，想到今天下午下雨时，自己听到的那点闷咳声，心底沉沉，想到每天夜晚骤降的温度，着实又悔又愧，谁知道他隐藏的那么深，这咳嗽显然是上次的暗伤还没好全，每天受凉，就算有内力也撑不过天天这么用啊，还是要劝他回来休息。若是不从······沈意眉毛倒竖，暗自握拳，想好了主意——大不了就一起在外面受冻，谁叫自己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呢。

　　眼神逐渐坚定的沈意已经走到展昭面前，蹲下身，盯着闭着眼不知道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的展昭叫了几声，却没想到，对方当真像是完全没察觉一样，竟完全不理沈意，沈意心头渐渐火起，你连装聋作哑都这么敬业，你家包大人造吗？

　　没想到刚刚一抬头就看到他面上的泛上的红晕，沈意脸色都变了，这特么该不是要发烧吧！火还没发出来就又吞回去，差点没噎死沈意，也顾及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手下意识就放到展昭的额头上。

　　毫无意外的，在沈意碰上展昭的前一刻就被抓住了手，随后好似听到这寂静的夜里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让这夜里染上几分古怪，几分旖旎。

　　沈意正要探寻，展昭面上却笑的很是安然，她摇了摇头，怀疑是自己精神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因着地方陌生，再加上展昭这事情，沈意已经好几晚没睡好了。

　　展昭本是想不理她，她自然就会离去，毕竟她穿着单薄，又无内力傍身，在寒冷的夜晚她也撑不了多久，但被碰上的那一瞬间，习武之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抓住了那只袭来的手腕，又在察觉的瞬间最大可能的放轻了力道。

　　展昭暴露了也只能无奈睁眼，便看到沈意烦恼的摇头，手腕不动声色的一翻，便将它轻轻扣在自己的膝上，眼神一暗，低笑：“小友这是要干什么？”沈意倒没有特别在乎手腕被捉住，实在是展昭的手法堪称温柔，沈意感觉不到冒犯更不会觉得痛。

　　而且当务之急可不是自己的手腕，想到刚才的情况，她目中升起焦虑之色：“展大哥，我只想看你有没有发烧····“见他面上神情似乎不置可否，失眠加上担忧的火气就冒出来。

　　当下义正言辞的说:"你跟我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我知道你的伤没好透，现在可能还在发烧，这样下去，你又将你的父母置于何地，如果是因为我，让你的病情加重，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说真的，大佬，你为了避嫌，连着好几天都选择在外面打坐，小的压力很大啊。

　　展昭的脸色随着沈意的问话而显得有些动容，口中喃喃:"只是小伤罢了……"见沈意面上怒意更重，不知怎的心底却有点可鄙的雀跃——她竟然这般在意我吗？

　　因为几天没睡好，沈意眼下已经有了黛色，柳眉下的一对眸子，赤诚的关心和担忧不容错辨，捕捉到这些的展昭霎时间一颗心好似不可抑制的跳进了蜜饯罐子，甜的酸的，铺天盖地尝了透。脸上越发红的不像话。

　　沈意心中咯噔了一下——该不是展昭已经烧坏了脑子吧。不行，一定要看看，说着微微伸直了身子，越过展昭的肩膀，自由的那只手，已经毫无阻隔的覆了上去。

　　却不知因为动作，已经将自己的胸口压到了展昭的脸边。被迫埋胸的展昭，整个人都僵硬了，混乱的心思一下子被清空，自从被她今夜注视着就开始不安分的心跳好像已经被谁抓住，几乎猝停。

　　沈意的嘴上还在随意安抚道：”展大哥，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发烧了，感觉你很不对劲啊，你安····乖一点啊”说完差点咬断自己舌头，又低头看了眼双目无神的展昭（那是吓傻了），放下了心，估计是没听到，挣脱了被展昭的钳制的那只手，转而摸着自己的额头比较温度。

　　一边感受着温度，沈意嘴上却也没闲着，口带庆幸的说：虽然温度稍微有点高，但是放心啊，也还好，似乎在正常值以内，可能是低烧。”一边又抱怨又得意道：你这低烧也很厉害啊，连我都可以轻易挣脱你，展大哥你这是得脱力到什么地步啊？

　　沈意的话仿佛从远处传来，已经听不清楚，但却不是因为“低烧”。深夜、那个人贴身穿着自己的衣服，近在眼前的饱满胸脯，若隐若现的女子体香，和带着亲昵和关心的温言软语，荷尔蒙的攻击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平日可以等闲视之画面在此刻却都化成糖丝儿，一道又一道缠紧了他的心，让他此刻呼吸急促，双拳紧握，忍不住抬头看着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唇，一个月不知饥渴的展昭，突然喉头微动，觉得干渴不已，他快速垂下眼，遮住眼中汹涌的情绪。

　　展昭叹息，这才是自己不愿意在夜晚理会她的原因。没想到，终究没躲过。

　　沈意查看完毕，自然就收回了手，还蹲在展昭的双膝前，见他呼吸急促，面上很难受的样子，叹了口气，一边将右手搭着他的左袖子上，预备发力，一边将放轻了声音拿出哄敬老院老爷爷的声调柔声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舒服，外面很冷，我们进去休息，好不好？”

　　气息仍有些紊乱的展昭听到这番像是哄孩子的话，却险些岔了气，面上哭笑不得。心里叹道:这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了，深夜邀请一个男子进去自己休息的地方，心可真大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仿佛有暖流划过，全身通泰。

　　沈意看展昭一副似乎悲也不是，喜也不是的情绪走向也是理解不能，她皱着眉，在他眼前摆摆试图让他回神，并把一切都归咎于久居荒岛的后遗症。

　　"沈大哥，你有没有在听，跟我进去好不好？"沈意重复道。

　　他眉目低垂，看着沈意认真的动作，抚额，"呵"的一声笑出来了，笑意温柔的看着目光疑惑的沈意，左手轻松拂开沈意作怪的手，又伸出右手毫无负担的揉了揉沈意的头，见她目露火光，快要炸毛了才停下，嘴角露出释然的弧度，跟自己作对干什么呢？他顺从心意低头靠近她，看她脸上出现了不自在的神色，眼中似乎藏着春风，让人沉醉，似乎考虑了很久，才哑声开口：“好”便再无二话。

　　沈意先是浑身一酥，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她的苦肉计还没有使出来呢！但是不管怎样，达到目的就好，眉开眼笑的伸手就把展昭搀起来，展昭笑可笑，虽然并不需要如此，但少见了的没有抗拒，靠着她，说了声“有劳了”便随着她走进屋洞穴里。

　　又听她强烈建议躺在那张能发热的青石床上，也没有推拒，全都应“好”，只一条，那就是眼睛仿佛被无形的东西牵引着，自始自终都跟着安排杂事的沈意，在沈意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柔软。

　　在沈意趴在石桌上呼吸平稳后，展昭却下了床，无声的走到沈意面前，轻柔的抱起好不容易睡着的沈意放上了床，坐在床边，起先只是沉默，随后到底没忍住，把那调皮的沾到嘴唇边的黑色发丝轻轻抚开，规整的样子，让他总算不那么别扭了。可强迫症消失了，另一项隐秘的心思就又冒出来了，张扬的小脸，可爱的鼻子，活泼的眉毛，还有····那令人心动的唇，展昭莫名叹息。

　　想着又满足的笑笑，今夜，总算不用担心此人入梦扰他安眠了，因为···展昭走到石桌旁，旋身飞上，看了沈意一眼，便闭目打坐，嘴边的笑意却从未掉下过——因为就算今夜注定无眠，而你却在我身旁。

　　好，我的姑娘，我将你置于心底，想住在哪里都随你。

　　好，我的姑娘，我将为你保重身体，免你焦急担心免你难以安寝。

　　好，我的姑娘，我将为你背起枷锁，钥匙放在你的心里待你慈悲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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