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第二天清早吃早饭时，毓秀留神观察宋荷雨的脸色，惨白蜡黄的脸上挂着两个半月形的黑眼圈，美貌被粗暴减去5分。这样的宋荷雨让过来人毓秀面露同情，想必她当初更是狼狈。
宋荷雨猜不到毓秀的同病相怜之情，心神戒备地说：“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毓秀心下了然，一脸的你不用说我都懂。
宋荷雨怒极反笑，道：“你不用管我，我洗把脸就好。快去收拾，今天还要给你买书，这段时间你就要在家看书，准备考试。”
这是转移话题，但买书关系着毓秀未来的前途，她不再说什么，转身回房换衣服。只剩下宋荷雨在原地望着毓秀的背影出神。
“小姐，快下来吃饭啦。”小红正在一楼的餐桌上摆油条、小菜，她冲二楼喊道。
“好啦，等会儿。”宋荷雨从芜杂的思绪中打了一个寒噤，周围的景象又变得熟悉平淡，她呼出一口气，准备洗漱下楼吃饭。
两人准备出发已近九点，宋荷雨拿着把伞挎上毓秀的胳膊，两人亲亲热热往外走。
毓秀怪异地瞟了眼天空，问道：“今天会下雨吗？”
宋荷雨笑容一僵，道：“不会，这雨伞是我哥借的咖啡馆的，一直没还，他让我还去。”
毓秀点头，她虽觉得有些奇怪，但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将自己心里的那点疑虑抛向一边，和宋荷雨聊起了天。
今天她们要去南京路上的书店，因为那里种类齐全，环境幽雅。确实如此，一整面的玻璃窗将一排排高入房梁的书架□□地显现在行人的眼中，书架上每一层都盛满了书籍，整个书店笼罩在冬季清淡的阳光中，显得深沉厚重。毓秀将来意与书店老板说明清楚，老板唤来一个20左右浓眉大眼的书店伙计，交待他领着顾客去书店右侧的角落挑选书籍。
宋荷雨陪在一旁，不停左右张望，毓秀见她不住打量四周的书籍，便道：“要不你先四处看看，我挑完书再拿给你看？”
“不用，我先跟你挑。”宋荷雨摇头道。
毓秀见她坚持，也不再说什么，两人认真挑起了书。毓秀识得几个字，但其它课程，她是半点不懂，两人最后买的不过是些极为基础的书籍。
抱着一摞书，她心里微微安定，现在这情形，她能依靠的不过是手中这些书了。若真如宋荷雨所讲，上学出来找一份好工作，她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
毓秀在这里畅想学成之日的生活，满脸轻松的笑意，而宋荷雨的脸上就不那么好看了，随着一步步接近南京路上的拿顶咖啡馆，她的脸色越来越慌张。
“你去帮我送一下伞好不好，放在一进门的伞架上就可以了，我有点事儿。”走到街角，宋荷雨一把拉住毓秀的羊毛外套，指着近在咫尺的咖啡馆说道。
毓秀看宋荷雨神情慌张，暗自猜测，难不成是要趁这机会去见情郎，她问道：“你有什么事啊，很着急吗？”
宋荷雨含糊说道：“我去见一个人，你自己能回家吗？千万不要告诉我哥。”
“好。”毓秀点点头，笑着眨眨眼睛，柔柔道：“你先去吧，我替你送就好。”
宋荷雨听这话样子十分感激，一直望着毓秀走向咖啡馆。
要还的伞是十分普通的长柄黑伞，与陈列在伞架上的其他伞没什么不同，要说有些区别，就是伞帽是红色的。不过伞架上其它伞的伞帽颜色也不统一。
毓秀放下伞，咖啡厅里有一股味道，她闻不惯，准备放下雨伞就走。正巧，咖啡厅的老板看到她，上来打招呼，问道：“小姐，要点什么？”
她摇摇头，腼腆一笑道：“我只是来还伞的，也吃不惯咖啡。”
老板点头笑道：“我在这儿放伞也是为了方便顾客，已经不知丢了多少把了，难为你有心。需不需要带点蛋糕回去，我给你打个折。”
毓秀略微踟蹰，她见过那些精致可爱的小糕点，但从未吃过，也不知道价格。
老板看她犹豫，便说：“先来看看，没有合心意的再走不迟。蛋糕都是今天刚做出来的，还很新鲜。”
毓秀被老板的话语蛊惑，跟着瞧了瞧，正好看见一块堆满各类干果碎的蛋糕，便询了价。老板适当打了折，毓秀想着以后恐怕出不了门，现在奢侈一把也不影响，便买下蛋糕带走。
一小块蛋糕放在硬纸叠成的浅黄色方盒里，表面用深褐色油墨漆着咖啡馆的中文与英文名，十分高档。毓秀想着能省则省，便准备多走一段路再坐黄包车。
谁知，刚出咖啡厅的玻璃门没走几步，就听见后边有一辆车嘀嘀摁着喇叭。毓秀心里一谎，赶忙向一边避开，她记得清楚，宋荷雨说这种车撞上人，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但车却在她身边停了，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传出：“魏小姐，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毓秀向车里看去，只见昨晚上与她一起跳舞的廖宏恺端坐在车后排，她不由睁大眼睛，道：“廖先生？真没想到在这碰到你？”
廖宏恺勾起嘴角，学着毓秀睁大眼睛，道：“我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呀。”
这话调侃意味十足，毓秀不由得红了脸，她本就对廖宏恺好感十足，但两人的身份差距犹如鸿沟，她未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他在路上碰到自己还会给自己打招呼。
“你去哪？我送你。”廖宏恺语气轻快地问道，似乎遇见毓秀是一件非常美好幸运的事情。
毓秀再一次睁大眼睛，她被廖宏恺的善意冲昏了头脑，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太好吧。你有什么事，别耽误了。”
“送你回家就是接下来的事情啊。”廖宏恺歪头微笑，他指指车后，道：“别推辞了，快上来吧。再不上来，后边的车就要把你抬上来了。”
毓秀顺着廖宏恺手指的方向看去，车后已经挤成团了。她飞快地开门上车，低头道谢道：“那麻烦了。到麦琪路就可以了。”她并不想告诉廖宏恺具体位置，这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微妙的自尊心，她自己也分别不出，只是心情略微低落。
“好。”廖宏恺微微颔首，朝驾驶位的司机递个眼神，车便缓缓开动。
汽车里只有三个人，毓秀与廖宏恺坐在后座，她浑身僵硬，脖子后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显现。廖宏恺不说话，看向前方的街道，汽车里的呼吸可见，却无人解围。毓秀越发紧张，她全身都僵硬住了，腰尤其酸痛，想换个姿势却不敢……
“你是去买蛋糕了吗？”廖宏恺突然出声询问。
“啊？”毓秀只顾着低头默默调整姿势，没注意到对方说了什么，只得睁着一双迷茫地眼睛怯生生看着廖宏恺。
一般身处高位的人接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忽视，但廖宏恺却没生气，相反，他还更加温柔地重复了一边问题，直把前边的司机看的眼睛脱窗。
“嗯，买了一块蛋糕。”毓秀应声想了想，把手中的蛋糕递给廖宏恺，道：“你吃吧。”
廖宏恺啼笑皆非地看着手中被硬塞过来的蛋糕，逗她道：“那就谢谢啦。”说完，轻放到腿上，一副却之不恭的样子。
毓秀欲言又止，既然是她递出的，现在就不能反悔。她不舍地望蛋糕盒子一眼后，摆正脑袋蔫达达地望向前方。
她的反应全部落在廖宏恺的眼中，他正准备逗逗毓秀，谁知车突然被拦下来。在上海城里，谁不给他三分薄面，竟敢拦他的车。廖宏恺两条笔直的眉毛蹙起，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吓了毓秀一跳。
他现在没空安抚毓秀，拦路的军官已走到车窗前，敲了敲车窗。
廖宏恺把车窗摇下，语气平淡地问什么事。
拦路军官一见，仿佛骨头被抽了个干净，不住鞠躬，眼睛在车里转了三圈，才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听说前方有□□，例行检查而已。既然是廖老板，那就不用查了，马上放行！”
“既然是□□出没，我们也不在这耽误各位长官工作了。”廖宏恺不咸不淡地道。
“□□？那危险吗？我们的安全就指着各位军官了。”毓秀听见有匪乱，不由害怕，她插话道。
廖宏恺瞥了一眼毓秀，他现在有点佩服这个小丫头的胆色了，什么都不懂就在街上乱晃，是扮猪吃老虎呢还是不知者无畏？
检查的长官也被这句话惊在原地，没想到响当当的廖大老板原来是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啊，看着都闹心。他缓过劲来，鞠躬道：“一定一定，请各位市民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大家安全。”说完，痛快地做手势，放了行。
廖宏恺沉吟许久，到底要不要给这小丫头说一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思来想去，他实在没这义务，便将这事放在一边。
“我，是不是说错话啦？”毓秀见廖宏恺神色有异，想起自己说的话，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你说得很好。”廖宏恺道。可能他觉得自己太过敷衍，顿一顿又道：“本来政治上的事与你们这些小丫头也没什么关系。”
“哦。”毓秀扭过脸看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她快到了。
“我今天拿了你一块蛋糕。明天我请你去红房子吃西餐好不好？”廖宏恺突然出声询问，暧昧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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