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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话就是“是我”了。若这句话出口,对方仍不认得,场面只剩尴尬。心善的人会在这上面撒个小谎,说一句“哦,是你啊”,保全两方面的面子;实在不懂眼色的,还要多费口舌解释一通。实在不如,简洁明了地说句“我是某某”。

  当然,毓秀与对方十分熟悉,对方一开口,她就知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明乐?!”毓秀松开手中的剪刀,拉住胡明乐的衣角问:“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来了?是来救我吗?”

  出于保密条款,毓秀的这一通疑问,胡明乐能回答的不多。他犹豫片刻,只低声说了句:“我来救你了。”

  毓秀喜不自胜,她跳起来撞进胡明乐的怀抱,呼吸对方熟悉的气息。冷不丁地,她嗅到一股烟味,诧异道:“你抽烟了?”

  胡明乐以前从不抽烟,他痛恨大烟掠夺了千万中国人强健的体魄,曾经发誓一辈子连香烟都不碰。谁曾想,只不过半年未见,胡明乐竟抽起烟来。也不知,这段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个问题太过不合时宜,眼下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他也不想再与毓秀有过多牵扯。胡明乐推开她,语气淡淡道:“快收拾东西吧。”他已经与毓秀分开,亲密的举动和言谈已不合适,兵荒马乱之下,胡明乐仍守着自己那一套君子端方的道理。

  毓秀检讨自己的举止太过轻佻,如今胡明乐气还未散,她应该多顺着对方。经过这一段时间,她只觉胡明乐事事都好,现在苦点不算什么,等他有了军功,什么生活过不上?如今尽快逃出魏府,才是正理。

  思及此,她按下狂喜的心,开始收拾贵重物品。因为即将嫁人,魏夫人给毓秀添了不少首饰,全是贵重的物事。但最近一段时间毓秀装疯卖傻,魏夫人怕那些尖锐的簪钗伤到毓秀,又嘱咐晴风锁进柜子里。

  面对铁锁,毓秀实在束手无策,硬砸的话,不知砸到猴年马月,况且她心疼这个上好的黄花梨柜子,陪伴她这么多年,她实在舍不得。正在毓秀准备放弃时,一串钥匙伸到她的面前,毓秀惊喜问道:“这钥匙哪来的?”

  胡明乐沉默片刻道:“从你丫鬟身上搜出来的。”

  毓秀听这话一惊,手中的钥匙几乎握不住:“她,她没事吧?”

  胡明乐冷哼一声,道:“自然没事,被打晕了。你若是再磨蹭些,你们主仆就可以团聚了。”

  毓秀被胡明乐的冷嘲热讽弄得心里一痛,以前胡明乐从未用这么生疏的语气与她说过话,但眼下实在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一切还等出去再说,她手脚麻利地挨个试着十多把钥匙,上天眷顾,试到第二把,锁咔哒一声开了。

  她冲胡明乐得意一笑,从柜子里捧出首饰匣子,又拿了件狐狸毛斗篷穿上,道:“我收拾好了。”

  胡明乐点点头,转身大步向屋外走。

  毓秀跟在身后,脚步踉跄,她问道:“你一人来的吗?”

  胡明乐自然不可能一个人来,府里的小厮、护院几十个,他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虽投笔从戎,也赶不上练了数年的老把式。此时,他的兄弟来了七个,此时都猫在府里各角落警戒着,一有不对立马报信。

  这群人又不少认识毓秀,他们十分瞧不上她。这也难怪,毓秀受不了苦从军队里逃出的事谁不知晓,他们当她是个小姐脾气的草包,当然确实如此。不少人心里怪罪着她连累胡明乐,当初胡明乐可是受了军法的。

  出府的路,一路畅通,不见丫鬟小厮,毓秀不禁害怕起来,她低声问:“府里的人呢?”

  她身后跟着的蒙脸汉子讥笑道:“怎么?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毓秀知道这是在讽刺她,但当下还要指着对方,便低头不言,一味赶路。她内心惴惴不安,眼前这些人可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不拿人命当回事,她越想心越乱,最后控制不住捂着嘴低声抽泣起来。

  胡明乐见状安慰道:“都打晕了,放心。”说完,背对毓秀俯身道:“上来吧,我背你。”

  毓秀的眼泪更加止不住,她胡乱擦了把泪,搂住胡明乐的脖子,道:“嗯。”她知道是嫌她脚程太慢,但她实在走不动了,这些天也没有裹脚,鞋穿起来有些紧了。

  没了毓秀拖累,这一行人的速度加快不少,不一会儿就顺利出了魏府。毓秀见两个小厮被打晕放在背风的墙角,身上没有丁点血迹,她忍不住红了脸,暗自唾弃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今夜已深,空旷的大街上无一个行人,天空飘起了雪花,看来毓秀穿斗篷是十分有先见之明的。胡明乐一行人找了个墙角,放下毓秀,道:“毓秀,得罪了,接下来的路你得捂着眼走。”

  毓秀十分相信胡明乐,她点头同意。胡明乐身后一人拿着一个黑色布口袋,从头罩下,没了视觉,毓秀先是有一丝慌乱,但很快,她又回到了熟悉的肩膀上,她的心就像落在人身上的雪花,慢慢融化,贴近人的体温。

  胡明乐等人冒着零星的雪花,带着毓秀在城里七拐八拐,拐进一户人家,又跳下井,沿着地道走了一段,才出了城。

  等出了城,摘掉毓秀的黑罩,她才发现,这是当初她跟着胡明乐走的那个小林子,阔别四个月,一切都变了模样,满树的青翠化为脚底一层厚厚的落叶,光秃秃的枝丫切割黑暗的天空。

  毓秀仰头打量,雪花掉进眼里,一阵冰凉。物是人非,旧情已冷。

  胡明乐的一个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毓秀的方向一努嘴,道:“我们可把她救出来了,剩下的事看你了。”说完,他招呼着一帮兄弟出了林子,给两个人提供了私密谈话的空间。

  毓秀一直注意着胡明乐的方向,见她走来,不由低头一笑,青色斗篷上一圈的狐狸毛,趁得她娇俏可人。

  “往东走出了林子,你会看到一辆马车来接你。”胡明乐将目光放在附近的一棵歪脖树上,语气平淡。

  这话与毓秀想象的不同,她抬起脑袋质问:“你不带我走吗?”

  胡明乐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你为什么来救我?”毓秀面色惨白,她嘴唇颤抖。她要被胡明乐扔下了,从此孤身一人,再无倚靠。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胡明乐声音艰涩。

  毓秀泪流慢慢,乞求道:“我能跟你走吗?”

  胡明乐自嘲一笑,咽下满嘴的苦涩,说道:“何必勉强自己。”

  毓秀接受不了胡明乐的回答,她猛地摇头,紧紧抱住胡明乐,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道:“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好不好?”

  胡明乐伸出手想抱,却又不敢抱,他坚定而又缓慢地推开毓秀,道:“我希望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后坚强些,谁离不了谁都能活!你,要坚强些。”

  毓秀愣在原地,她看着胡明乐转身离开,手直愣愣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她想:两人明明还有情,为什么要如此分开。她跑上前去,喊道:“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毓秀被地上突出的根系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可胡明乐依旧不回头,向前走着。她在原地哭泣,她这么没用,挽回不了爱人。

  吱扭吱扭,一辆马车向远处驶来,毓秀抬眼,灰黄的车头燃着一盏煤油灯,晕出昏黄的光圈。毓秀此时十分狼狈,她只当是路过的行人,默默捂脸,等待对方驶过。

  谁知这辆马车就在毓秀不足十米处停下,静静站在原地,车头猫着一个五六十的车夫,他望向这里却不下来,整个林子只有马打响鼻的声音。

  毓秀这才想起,胡明乐走之前依稀说过,出了林子会有辆马车接她。原来这马车等不及她走出林子就来了。她心里怒骂道:“好你个胡明乐,一切为我安排好了,为何不带我,嫌我拖累吗!”

  她坐在原地,狠狠锤了下地,手倒是也不疼,这个林子里的树叶无人清扫,厚厚一堆,减震效果一流。

  雪越下越大,毓秀越来越冷。她见苦肉计不顶用,胡明乐不来管她,彻底歇了心思,人家已经绝情到这个地步,再坐下去伤心又伤体,太不值了。她一手撑着地站起来,发觉自己的首饰匣子不知丢到哪去了,这可是她仅剩的一点财产了,她不能丢。

  毓秀好一通找,终于找到被抛到不远的一棵树下的首饰盒。她这才捧着首饰盒走到马车跟前,跺脚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没眼力价,也不去帮忙?”

  马夫不答,反而是厚重的棉布门帘被撩起一个角,露出一张温婉的脸,来人道:“这不是不好意思上前吗?毓秀,快上来吧。”

  毓秀望着来人,脸不住火辣辣地冒火星子。被熟人撞见狼狈,她恨不得立马变成一棵树,融入进周遭的环境里。

  她望着来人,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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